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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敲定影城收购的当晚,项目核心团队入驻的酒店会议室里,气氛却不像白天那般一派和谐。成功的喜悦还未散去,一场关于剧本灵魂的争论骤然爆发。

会议的初衷是趁热打铁,借着敲定实景的势头,统一下一阶段的创作方向。然而,当话题深入到周幽王与褒姒的关系内核时,资深的副编剧王和风,或许是出于对市场流行度的考量,或许是自身创作习惯,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强化周幽王与褒姒之间的爱情线?甚至将其作为推动剧情的重要情感动力?比如,展现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的痴情,以及褒姒在亡国之际的复杂悲情……这样可能更容易引发现代观众的共鸣。”

林娜导演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她甚至没等那位副编剧把话完全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断:

“绝对不行!”

她“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剧本初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这个项目的根基是什么?是解构‘红颜祸水’的叙事,是展现权力凝视下的女性命运!如果把周幽王昏聩亡国的行为浪漫化为‘痴情’,把褒姒塑造成陷入爱恨纠葛的悲剧女主角,那和我们所要批判的对象有什么本质区别?这简直是彻底背离了项目的灵魂!”

“林导,各位,”王和风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学术探讨的坚持,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我明白解构‘红颜祸水’的初衷。但我们是否忽略了叙事动力学?周幽王,作为一个历史人物,他的行为需要内在的、哪怕是扭曲的驱动力。

如果完全剥离他对褒姒某种超乎寻常的‘痴迷’——我们不必称之为爱情,可以是一种病态的占有、一种对极致美的毁灭性追逐——那么‘烽火戏诸侯’的举动就沦为纯粹的愚蠢暴行,缺乏悲剧的深度和人物的复杂性。

而褒姒的反抗,她的力量,如果完全没有一个来自权力巅峰的、扭曲的‘聚焦’作为反作用力,她的‘不笑’是否会显得被动甚至苍白?我们是否需要一条更复杂的情感张力线,哪怕它最终导向毁灭,来支撑这个宏大的悲剧框架?”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的低鸣。林娜导演没有立刻发作,她身体前倾,指尖重重敲在摊开的剧本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编,你的问题,恰恰暴露了我们叙事思维的惰性!”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绷紧的钢丝,锐利而充满压迫感,“你认为权力和反抗必须通过‘情感’媒介来传递?你认为悲剧的深度必须依赖人物关系的‘纠缠’?我们为什么要重复这套话语体系?我们要做的,正是打破它!”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快速画出一个简单的权力结构图。

“褒姒的力量,不来自于被幽王‘爱’或‘迷恋’!她的力量来自于她的‘不合作’,她的‘冷漠’!这是一种存在主义式的反抗!幽王的昏聩和暴虐,不需要‘爱情’来粉饰!那是对权力本身无聊的、自毁式的戏耍!他的动机可以是极致的无聊,是对传统规则彻底的蔑视,是某种尼采式的‘超人’堕落!

而褒姒,她是这场疯狂戏码里唯一的清醒者,她的‘不笑’,是她对这一切荒诞的、彻底的疏离和无声的审判!当她拒绝参与演出,那个围绕她构建的权力幻象本身就开始了崩塌!这才是更高级的、属于哲学层面的反凝视和悲剧性!”

王和风试图反驳:“林导,我理解您的理论高度。但电影是大众艺术,我们需要让观众理解……”

“我们要做的不是讨好观众的理解,是挑战他们的认知!”林娜猛地打断他,眼神灼灼,“用最美的画面,最极致的表演,去讲一个最残酷、最真实的故事!这才是‘倾国’的意义!”

争论到了这个层面,已经非常抽象和哲学化。就在这时,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沉默倾听、仿佛置身事外的周平安,忽然轻轻地、近乎随意地举了一下手。

所有的目光,包括林娜灼热的视线,瞬间聚焦到他身上。他才是最终的决定者。

周平安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仿佛在组织一种更贴近本能的感受。

“你们争的这些……主义、框架、动力,我听不太懂。”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与现场学术氛围格格不入的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沸腾的水中,瞬间让气氛凝滞。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林娜和王和风,最后落在柳亦繁身上。

“但我有个直觉。”他皱了下眉,像是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这片子,柳老师是大女主,这没问题。可咱们千万别把它拍成那种……嗯,叫‘女性主义’的东西。”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一沾上‘主义’,”周平安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普通人不耐烦却又直指核心的语调说道,“就容易端着,就容易想着要‘说明白’个什么道理。一想着说明白,人就不真了,就不美了。”

他看向林娜和柳亦繁,眼神很坦诚:“我觉得,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褒姒的‘冷’,那种不配合的劲儿,是对的。但它的劲儿,不该是‘主义’的劲儿,不该是‘反抗’的架势。它就应该是……一个人,在一个荒唐透顶的环境里,本能地、觉得没劲透了的那种‘冷’。”

他努力地表达着:“女人厉害,不一定非得拍成‘女性主义’。就像好吃的菜,它好吃就行了,不用非得贴上‘健康主义’的标签。一贴标签,味道先假三分。”

最后,他总结道,语气短促而肯定:

“这片子,得美。是那种让人看了心里一咯噔,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忘不掉的美。一讲‘主义’,就不美了。咱们就照着‘人’最真的那个劲儿去拍,别管什么逻辑不逻辑,真,就是最大的逻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周平安这番话,没有任何理论支撑,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过于理论化的争执,也像一把重锤,砸碎了可能存在的概念枷锁。

他顿了顿,看向王和风,话锋转到爱情线上,语气变得更加直接:“至于爱情线,我的看法是,周幽王心里怎么想,可以模糊,可以复杂。但褒姒,她的心里,肯定不能有。”

他话锋一转,目光坦诚地、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剖析感看向柳亦繁:“不过,我这观点,倒不全是基于剧本的格调或者什么历史立意。我的观点,是基于我们的大女主,柳老师本人。”

柳亦繁微微一怔,迎上他的目光。

周平安毫无避讳,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柳老师,我直说了。你去翻她过去所有的作品,她最美、最动人、最让人忘不了的瞬间,永远是她‘不爱’的时候。”

他像是在分享一个自己珍藏已久的发现,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她可以是高傲的,是破碎的,是清冷的……但唯独在演‘陷入情爱’的时候,那种劲儿,就总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你们可以嘲讽我外行,也可以说她演技有短板,但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演技问题。”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我认为,是她本身的那种美,就不适合情爱。她的美,自带疏离感,有一种‘旁观者’的清醒和冷淡。硬要把这种美塞进情情爱爱的框架里,是暴殄天物,是把钻石当玻璃用。”

最后,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加重,带着一种提醒般的严肃:“各位,搞艺术的专家们,你们一定要记住我最原始的目的。”

“我投这个项目,不是为了拍一部载入史册的历史巨作。那都是顺带手的事。”

“我最核心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我是想为柳老师,拍一部能留住她所有美好、甚至是放大她所有特质的电影。”

“不要因为讨论得太深入,就忘记了我们的初心。所有的艺术探索,都得为这个最根本的目的服务。如果爱情线会削弱柳老师的美,那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道理,就这么简单。”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了风暴的中心——柳亦繁。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精美的瓷器,承受着关于她自身“美”的激烈争论,承受着周平安那番近乎残酷的、将她剖析得体无完肤的“初心论”。

周平安的话音落下后,她并没有立刻抬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只有离她最近的经纪人杨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柳亦繁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没有看周平安,也没有看争论的双方,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消化那巨大的信息量。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愤怒,也没有被冒犯的羞恼,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震颤的清醒。

终于,她的目光转动,先是落在了那位提议加爱情线的副编剧王和风脸上,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让王和风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接着,她看向激动未平的林娜,微微颔首。

最后,她的目光,稳稳地、迎上了周平安的视线。

周平安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番惊人之语只是陈述了天气。

柳亦繁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看着他,那眼神极其复杂:有一丝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刺痛感;有一种被如此极致地、甚至偏执地“懂得”和“珍视”所带来的巨大震撼;更有一股被这庞大信任和期待所点燃的、沉甸甸的战意。

她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暖意,反而带着一种破开迷雾般的决绝和自嘲。

“周总,”她的声音响起,有些微沙哑,却异常稳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您这话……说得可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她顿了顿,仿佛在掂量每一个字的重量。

“把我过去那点不会演感情戏的老底,全给揭了。”

杨薇在一旁紧张得几乎要出声打圆场。

但柳亦繁抬手,轻轻止住了她的动作,她的目光依旧锁着周平安:

“但您说得对。”

这四个字,她说得清晰而用力。

“说得对极了。”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坐得更直,那股属于顶级演员的气场缓缓弥散开来,不再是被动接受审视的客体,而是主动接下了战书的主角。

“我以前……确实总是在‘爱’的时候,找不到自己。原来不是演技问题,是本性如此。”她自嘲的意味更浓,却也更加坦然,“您想要的这种‘冷’,这种‘觉得没劲透了’的劲儿,我好像……天生就会。”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周总,谢谢您的……‘不懂’艺术。也谢谢您的‘初心’。”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敬意和挑战欲:

“您放心。您投这笔钱想留住的东西,我……不会让它丢了的。”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重新拿起那本关于古典仪态的书,指尖却微微用力,捏得书页有些发皱。她用这个动作,掩去了内心汹涌的、几乎要破堤而出的巨大压力与兴奋。

她不再是柳亦繁,她已经开始成为了那个即将在极致奢华与绝对孤寂中,完成一场无声反叛的——褒姒。

周平安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技术参数。

而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则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与承诺中,感受到了一种比任何激烈争论都更令人心悸的、沉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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