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信任崩塌
几天后的晚上，徐行之在临睡前想到常思齐，给他打去了越洋电话。
在电话里，他顺便把借用相机的事情也一同告诉了常思齐。
只不过这一回徐行之学聪明了，为了不让对方多想，他隐去了应雨山的大名，只说相机是社团的成员借给他用两天，开学以后就要还给别人。
常思齐得知了事情经过，回话时的语气酸溜溜的，不太乐意的样子。
能看得出来，他对徐行之宁肯向别人借用二手货也不让自己花钱买新机这件事有点小介意。
两人处了这么长时间，徐行之也摸清楚了这人的秉性。
“一万多块钱呢！我多心疼啊！”电话里他好声好气地哄着说：“等你回来了，我们拿这笔钱去玩多好，你说是不是？”
常思齐吃他这套，沉吟了数秒才问：“那你想去哪儿玩？五一小长假我陪你一块儿去。”
“可以啊！”徐行之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语气闷闷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国？”
明明说好过完初五就回来的，这一眨眼元宵节近在眼前，却不见他人影。
十几二十天没见了，徐行之心里空落落的——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
电话另一头有人在喊常思齐的名字，他听到后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声，态度极为敷衍。
“要不然……你先去忙吧。”徐行之小心翼翼道：“反正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会回来的吧？”
常思齐答应说：“想要什么礼物，我回来带给你？”
“不用啊。”徐行之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只要你早点回来就成。”
两个人抱着话筒又甜言蜜语了半半天，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
徐行之仰躺在床上，双臂枕着脑袋，鼻子抽了抽，有些难过。
分开的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惦念着常思齐，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徐行之不觉有些自怜自哀，暗骂常思齐不守信用，渣男一个！
抱着这样的荒唐念头，徐行之睡得极不安稳，一整晚接连做了好几个断断续续的梦。
再次睁开眼是第二日的凌晨，窗外的天雾蒙蒙的，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多钟头，实在是挨不住了，掀开被子起床了。
大冬天的早上，五点还没到，家里静悄悄的。
徐行之摸黑往厨房走，开了灯，继而又无所事事地拿起锅碗瓢盆，准备给家人做早点。
自从跟常思齐同居以来，他有大半年没干过家务活了。
除了做饭，洗衣、拖地、打扫卫生，凡是需要出力的活，常思齐一个人全包揽了。
徐行之记得自己之前还跟徐爸偷过两回师，想把凉面的手艺再精进些。
可这之后他好像一直都没机会向常思齐好好展示，他总说这点小事轮不到你插手，渐渐地就把徐行之养成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
锅里的水沸腾不止，徐行之缓缓回过神，唇角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常思齐把他养得很好，这样看来他也不算什么渣男了。
徐行之并不知道，哪个被他冤枉成渣男的人，在大洋彼岸的美帝生活的十多天里，每一秒都感觉度日如年。
孟瑞雪生下Candy的第二年，一点点脱离了母亲的身份，专心于发展起自己的事业。
而她的丈夫Blake——也就是常思齐的继父，为了能够支持妻子的事业，私下帮忙介绍了许多圈内的大佬。
孟瑞雪头脑聪明，善于钻研，又有丈夫的牵线搭桥，从团队开始一步步走到工作室，最后成立了一家五十多人的外贸公司。
常思齐在的这些天里，他只有在除夕当晚上的餐桌上看到孟瑞雪的身影，隔天一早夫妇俩又乘坐班机飞往数百公里外谈生意。
家中的菲佣名叫Daisy，是位年过半百的妇人。
Daisy手脚勤快，办事利索，烤的苹果派更是俘获一家老小的胃口。
只唯独一样——在带孩子这方面，她有些经验欠缺。
孟瑞雪下飞机后，拨通电话将还在睡梦中的儿子吵醒，拜托他帮忙照顾好Candy，并表示不出意外自己最快能在后天下午就赶回来。
于是常思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当了十多天的免费保姆。
Candy今年两周一了，长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会笑眯眯地盯着他这位只活在妈咪口中的哥哥，然后十分地自来熟牵起他的手，央求常思齐陪她搭积木。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往往是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常思齐百无聊赖地陪她搭完积木，用橡皮泥捏了一个钟头的小人，接着拿蜡笔在墙上鬼画符般放飞自我地即兴创作，忙到最后他快要累昏厥了，Candy却还能饶有兴致地戴好围巾帽子，让他陪自己一块儿出门堆雪人。
历劫一般地熬到了元宵佳节，常思齐吃到了Daisy熬煮的麻心汤圆。
都说汤圆意味着团团圆圆，孟瑞雪软硬兼施地挽留儿子过完了元宵，才放他回国。
临别前，孟瑞雪不顾丈夫的劝说，一意孤行地开着车，带着Candy来给常思齐送行。
机场外头风雪很大，Candy被妈咪抱在怀里，挥着小胖手依依难舍地与齐哥哥说再见。
飞机横跨太平洋上空，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常思齐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望着这片故土。
他很难说胸口涌上的那股莫名的情绪，眼眶忽然就热了起来。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常思齐从首都机场出发，乘坐最近的一班高铁一路南下。
再次回到那幢熟悉的住宅楼前，是第二天清早的事了。
常思齐心潮澎湃，拎着那个硕大的行李包一路飞奔上楼。
等待电梯上升的半分钟里，他只觉得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门打开，玄关处摆着一双休闲鞋，卧室里传来水声，说明家里有人。
常思齐欣喜不已，扔下行李用最快的速度除去身上的衣袜，脑海里在构想发生在狭窄淋浴间里那点情.事。
徐行之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浴室里热气氤氲，他浑身湿漉漉地套了件浴袍就出来了。
进门前他将家里的暖气开到最大，此刻徐行之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短发，抱着换洗衣物扔进洗衣机。
从卧室出来时，沙发上一道直挺挺的背影倏然显现，他吓得大惊失色，不由低声叫了一句。
那人听到动静也未转身，只是若有所思地坐着。
须臾，徐行之狐疑地走上前，辨认清楚来人后，又惊又喜地将人环抱住。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吓死我了！”徐行之责怪道。
他脑门上还滴着水，一张小脸被蒸腾的热气烘得白里透红，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常思齐一动不动，看着他这副模样，又联想到几分钟之前自己的所见所闻，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见人迟迟不出声，徐行之感到怪异，目光紧接着一瞥。
很短的时间里，他的表情立时就变了。
“你、你怎么偷看我手机啊？”徐行之硬着头皮问。
进门洗澡之前，他顾着将随身物品随手一放，没想到常思齐会半路杀回家。
不对……这话说得自己好像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饶是如此，徐行之仍有些心有余悸地说：“把手机还给我。”
光洁的茶几上除了他的手机，还摆了两串钥匙，以及一个黑突突的腰包。
在没经过他同意前，常思齐打开那个腰包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里头装着的就是那架徐行之心心念念许久的相机。
“没想偷看……进门之前它自己响了。”常思齐将手机递还给他，冷声说：“等我准备拿给你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就跳出来消息。”
徐行之迟疑了半晌，稀里糊涂地从他手里接过机子一看。
这不看倒还好，一看他整个人都蒙了。
[月影轻纱：回校了吗？晚上一块儿出来吃饭？]
[月影轻纱：顺便把相机带上，我从家里带了两个新的镜头，你来试试手感。]
[月影轻纱：你在忙？看到消息记得回复，坐等。]
……
徐行之看完，两眼一黑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端端地应雨山为什么会给他接连发来这么多消息？而且……谁让他语气里一副自来熟的架势？这不是诚心让人误会吗？
再一联想到眼前这个醋海，徐行之头都大了。
“你听我解释……”他吞了吞口水，声如蚊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发这种消息，你看……我压根都没回复他。”
或许是积攒已久的情绪到了临界值，常思齐反倒不生气了。
他转而堆起一脸假笑，露出森森白牙：“你自己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徐行之急得汗如雨下，“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必要骗你是不是？”
“这点小事你当然不至于骗我。”常思齐挑了挑眉，一语中的，“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这个‘月影轻纱’到底是谁？”
“……”
“不敢说，那让我自己先猜猜吧。”常思齐扮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眼底的戾气不减，笑吟吟道：“难不成……是你那个好社长应雨山？”
徐行之不说话了，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僵持了片刻，常思齐有种自己被人捉.奸的错觉，他傲然地抿住唇角，将脸绷成冷冰冰的模样，咧开嘴讥诮道：“徐行之，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应雨山对你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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