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冷静一下
等待上餐的过程中，叶小麦百无聊赖地问起他这学期的近况。
话题聊到徐行之养的那只狗，叶小麦表现得很意外：“……郑老师会同意你养吗？”
小时候住在农村，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一只旺财跟在身后，徐行之看着眼热，心痒难耐地央求徐妈也去买一只狗崽回来。
徐妈当了半辈子讲究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是个讲究人，故而劝道：“狗粪那味儿沾手上了洗都洗不掉……别眼红这个了，妈妈带你去买好吃的吧！”
这个念头成了徐行之心头的结，即便长大后再想起，仍觉得徐妈不近人情。
转来海市一高那两年，他看着叶小麦家里养了母狗，母狗生了狗崽，多想借机抱两只回家养起来，可他没有付诸行动。
徐行之不想让自己失望，索性就把这个愿望放肚子里。
现在他跟常思齐住一块儿了，虽然常思齐也烦狗，但他比徐妈好对付——而且他觉得，常思齐已经开始慢慢接受百万了。
“这狗我不打算领回家。”徐行之轻飘飘地答：“领回去了也没地方养。”
说的也是，叶小麦点头认同，转而又奇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回家的吧？”他的语气很夸张：“就为了条狗？”
徐行之烦他，冷下脸不悦道：“不行吗？”
话题到此为止，叶小麦撇撇嘴，也不晓得他哪根神经又不对劲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人跟常思齐在一块以后，把他那身臭毛病也学回来了。
晦气！
不多时，服务生将餐点一一呈上桌。
叶小麦埋头对付盘里的卤煨鸡爪，莫名其妙来了句：“忘了跟你说，下学期我打算辍学了。”
徐行之冷不丁听到这话，嘴巴里的奶茶险些喷了出来，“什、什么？！”
“我说得挺清楚的吧？”叶小麦吐了一块骨头，“我就是不想继续读书了。”
徐行之缓了口气，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他感到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盯住叶小麦，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想读了？”过了好半天徐行之才想到问他：“不读书，你准备干什么去？”
叶小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鸡爪，“帮我妈卖水果呗，也挺好！”
他语气轻松畅快，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料，每年学费大几千，在学校里也就是打打游戏上课睡觉，挺没意思的。”
徐行之还打算再劝，他率先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妈老了……水果店的生意她干不动了，我想帮她。”
“……”原来如此，徐行之的心沉了沉又问：“干妈能同意吗？她怎么说？”
叶小麦擦擦手如实道：“还没跟她说呢，假期里找个机会吧。”
他顿了几秒，面露难色，“到时候你得帮忙做一做我妈的思想工作……你知道的，比起亲儿子，他更信你这个干儿子的话。”
徐行之酝酿着这个消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以前他总是半开玩笑地说叶小麦不是读书的料，能保持年级排名就烧高香了等等。
当初的一时口快在今天看来好像成了某种冥冥中注定的预言。
“对不起啊小麦。”徐行之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叶小麦比他想得开，耸了耸肩语气松快：“你别这样，搞得好像我是被你怂恿了。”
说完叹了口气，叶小麦犹豫了半晌，又把前些日子叶妈住院的事情告诉了他。
“怎么回事？”徐行之闻言大惊，“严重吗？为什么从来没听我爸妈提起过？”
叶小麦耷拉下脸答：“估计是她有意瞒着吧。李叔跟我拉家常的时候说漏了嘴，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
不多时徐行之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居然是应雨山，应雨山现在打来干什么？
徐行之满头雾水地接通了电话，“喂。”
“群里的消息看到了吗？”应雨山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消息？”徐行之大感不妙，“我现在就看！”
应雨山那边静了几秒，问：“你在忙？”
“嗯，我在外头。”
“好吧，我以为你……”那边欲言又止，笑笑说：“算了，看完消息记得给我回复。”
收了线，徐行之点开工作室的群消息。
十多分钟前经管学姐在群里发布了最新通知，让他们这几日有空定个时间，早点把商业计划书敲定了，再继续下一步的工作。
徐行之抱着手机苦恼，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没想到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都没踏出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面前的人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叶小麦指了指，“来电话的……不是姓常的吧？”
“当然不是。”徐行之借此跟他说明了自己加入工作室一事，转而又道：“有问题吗？”
叶小麦紧紧盯住他，一字一句地：“你跟姓常的……确定没事儿？”
徐行之简直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就算了。”叶小麦不搭腔。
作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徐行之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样都难逃他法眼。
叶小麦又不傻，他能看得出刚才接电话时徐行之的表情有多不自然——话筒那头的人绝对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不过叶小麦不打算去追问什么，一来这是徐行之自己的事；二来……他不是非常看好他跟常思齐的这段感情。
或许哪一天两人分道扬镳了，徐行之有更好的选择不好吗？
从茶餐厅出来后，徐行之看时间不早了，决定打车回校。
“过两天再联系。”叶小麦又问：“过两天你会回家吗？”
“难说。”徐行之答：“等有空了我再约你吧。”
叶小麦撇撇嘴，鬼才相信他“有空”，估计多出来的时间都跟姓常的厮混去了吧！
俩人在餐厅门口分别，徐行之打车走了。
上午十一点一刻，他吃饱喝足带着一身热汗回到家。
进电梯前他想起常思齐出门前叮嘱他的话，决定下午日头过后再带百万把疫苗给打了。
如此思量着，徐行之在家门口熟稔地输入密码，“咔嚓——”一下旋开了门把。
屋子里开着冷气，等一下……他记得自己出门明明把窗户打开通风的。
徐行之停住脚步，下一秒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客厅地板上不知道沾染上了什么，黄油油一片，散发出叫人难以忍受恶臭。
徐行之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让肚子里的食物被臭味袭击从而尽数吐出。
须臾，卫生间里的水声止住了，木门被人打开，常思齐直挺挺着脊背从里头出来。
他的脸被口罩遮住了，一双眼睛凶得像是要吃人。
哪怕只是隔着一层纱布，徐行之都能感觉到这人情绪不对——难道自己又惹他不痛快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徐行之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问。
常思齐从卫生间出来后就是一言不发地，他拿过拖把，将满地的污秽物擦拭了一遍，换了新拖布后又从头到尾擦拭第二遍。
徐行之被人晾在一旁，倍感莫名地跟着他走进浴室，问他：“我、我又哪里做错了？”
话一出口他顿觉荒谬，为什么他要认错，为什么好端端地常思齐要给自己脸色？
见此，徐行之用身体挡住门，誓不罢休地把常思齐缠住，“你不说话，是在给我脸色看吗？”
汩汩的流水声止住了，镜子前的人抬起头，摘下口罩，脸孔阴沉可怖。
和孟瑞雪的这场会面，常思齐谈得很失败。
事后他顶着一头烈日回家，胸中仿佛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回到家打开门一瞧，屋子里也空无一人，徐行之果然不出他所料地扔下狗跑了。
徐百万今天身体不舒服，即便是在户外排泄完，没想到回到家居然窜稀了。
常思齐被这股巨大的恶臭扰得几欲呕吐。
他回房拿出工具准备清理，家里的扫地机也开始加入了这场无休止的捣乱当中。
仿佛还嫌情况不够糟似的，时间一到那机子准时准点地切换成清扫模式。
常思齐来不及制止，只听乌央乌央的提示音响起，地板成了画布，尽职尽责的机子再画布上认真涂鸦了起来。
那一刻，排山倒海的挫败感袭来，常思齐连脾气都没了。
“我没想到会这样……”徐行之听明白事情经过，嚅嗫说：“那、那我跟你一块儿收拾好不好？”
他伸手去接常思齐手里的抹布，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拍开。
常思齐的眼底蓄满了失望，叹了口气答：“我对你无话可说。”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这段时间我们冷静一下吧。”
徐行之怔然了几秒，“为什么？”
他都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况且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而已，为什么要“冷静一下”？
徐行之不明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凝望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常思齐抹了把脸，他的精神和他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散了架，“嗯，过两天我们再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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