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烟花庆典很快就接近尾声,春节夜市的热情也渐渐消退。
姜安宴仍站在旁侧,看着周围的百姓陆续离开。
俞逸明上前一步:“公子,可要回去了?夜间寒意重,小心着凉。”
姜安宴恍然回神,“嗯”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宫。
恰在这时,两名孩童嬉闹着跑来。
跑在前头的小孩正回头看着身后的同伴,一时不察,一头撞在姜安宴身上。
“呀!”小孩年纪不大,小小的身形被撞得连退几步,眼看就要向后栽倒。
姜安宴伸手扶了他一把,直到他站稳才松开。
“对、对不起,冲撞贵人了。”小孩连忙道歉,后边赶过来的小孩也跟着一起鞠躬。
小孩们穿着打扮不俗,看着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对于人情世故多少懂些,看得出以姜安宴的打扮同样是非富即贵。
姜安宴回了句“无事”,抬脚继续往前走。
但没走几步,他的前方又骤然跳出来几个黑影,刺目寒光一闪而过。
“小心!”
跟在他身后的俞逸明当即就要上前,但旁侧的侍卫更快一步,“唰”的一下拔剑出鞘,护在姜安宴身前。
俞逸明脚步微凝,最终只是走到姜安宴身后。
“来人,护驾!”
冲在最前的侍卫大喝一声,立马又有几名暗中跟随的侍卫跳出来,“镪镪”几下抵达住所有直冲姜安宴而来的刺客。
姜安宴看着眼前的包围圈,神态从容淡定,状似不经意地往小孩那边看去,只见俩小孩都未来得及离开,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
他眸色微沉,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的刺客上。
袭来的刺客有五人,姜安宴带的侍卫只有四人,他仍毫不犹豫地示意其中一人站到小孩那边去。
一名刺客得了空挡,突破余下三名侍卫的防守,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姜安宴!
“狗皇帝,去死吧!”
眼看着刺客恶狠狠地冲过来,姜安宴冷笑一下,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剑,干脆地挡住刺客发起的突袭。
刺客错失一次先机,再要发动进攻时,几乎每次都会被姜安宴提前预料到。
“咔嚓——”
“啊!”
姜安宴在刺客企图又一次偷袭时,避开他的剑锋近身擒拿,扣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折,一道清晰的骨裂声与刺客的惨叫一同响起。
随后他利落将刺客直接踹倒在地。
那刺客正好倒在俞逸明脚边,只见俞逸明纹丝不动,神情被夜色遮掩大半。
他一身雪白立于混乱的打斗周边,过长的衣袍更衬出他手无寸铁之力的娇弱,与周遭一切动乱格格不入。
姜安宴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要重新投入打斗中时,恰巧身后的刺客被侍卫一剑穿心。
温热鲜血于夜色中飞溅而起,有不少血迹溅落到姜安宴身上。
他眸色微深,不动声色地攥紧手心,下令:“速战速决,留一个活口。”
“是!”
侍卫们得到指令,原本稍有留情的招数变得狠厉,几乎招招都是杀意。
姜安宴留意着打斗的情况,眸色冰冷,鲜红血迹在他衣摆处晕开,留下十分醒目的痕迹,仿佛将他从高洁雪岭拉入了血腥脏污之地。
在他身后,俞逸明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在姜安宴身上,唇瓣紧抿。
别人的血,怎配染指他的陛下。
…
半刻钟后,除却之前被姜安宴掰折手臂的刺客外,其余所有刺客都倒在一片血泊当中。
不久前还热闹欢快的护城河畔,顷刻间变得狼藉脏污。
姜安宴暗自深吸一口气,回眸看向小孩们的方向。
小孩们此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躲在侍卫的身后瑟瑟发抖,眼底满是惊惧。
姜安宴往那边踏出一步,沉闷的脚步声在死寂一般的黑夜中尤为清晰。
小孩们回过神,看向姜安宴的目光更是惶恐,一起战战兢兢跪下:“草、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小孩们带颤的嗓音,姜安宴未走完的下一步停滞在原地。
他抿了下唇,眸色淡漠。
小孩们根本不敢看向他的方向,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仿佛都在抖,似是怕极了会惹他不快。
姜安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平身罢。这里没你们事,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陛下,草民告退!”
小孩们齐声应答,起身后就匆匆忙忙往另一边去,逃也似的离开。
姜安宴目送着小孩们安然离开他的视线,这才转回身,冷冰冰地看着地上那名存活刺客。
“带回去,好好审讯。”
“是。”
侍卫们迅速分好工,部分人去将存活的刺客扣押,部分人收拾清理现场。
姜安宴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平复下心底翻涌的焦躁。
“陛下。”俞逸明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给他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
姜安宴看他一眼,接过帕子擦拭指尖沾染上的血迹。
待他将指尖擦拭干净,旁侧的侍卫们也差不多把地上的狼藉处理完,向他复命。
姜安宴冷淡应一声,转身继续启程回宫。
出宫时的马车仍等候在原处,姜安宴上马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周身都散发着“旁人勿近”的可怕气场。
换作是他人与他同乘马车的话,恐怕早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俞逸明却趁着他闭目休息的时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马车上他就坐在姜安宴对面,距离更近,也更清晰看到了姜安宴脸颊一侧不知何时溅上的星点血迹,在白皙肌肤上突兀显眼。
——又是那刺客的血。
俞逸明目光微沉,在昏沉的马车中晦暗不明。
须臾,他低头收敛起情绪,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靠近姜安宴的方向。
姜安宴几乎是瞬间睁开眼,深邃的视线直直钉在俞逸明身上,浸满冷漠与警惕,好似随时有可能发起一场扑杀的猎豹。
俞逸明乖巧地停下动作,一对黑眸清澈纯净,对上姜安宴视线后也不慌乱,缓缓眨了下眼睛:“陛下。”
“何事?”
姜安宴心底正烦躁,勉强收住下意识的戒备,语气很不好。
俞逸明平缓回答:“陛下脸上沾到血迹了。”
说着,他不知从何处又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姜安宴面前。
姜安宴看着他:“爱妃堂堂一名男子,随身带这么多帕子作甚?”
俞逸明笑笑:“臣有点洁癖,让陛下见笑了。”
姜安宴半信半疑,但没再问,随手接过帕子将脸上血迹擦掉,继续短暂休息。
碍眼痕迹消失,俞逸明也识趣维持着沉默,随他一路回到明德殿。
明德殿外,老太监尽职尽责侯在宫殿门口,见到姜安宴衣裳状态也未表现出异样,自觉去准备新的衣裳,同时给他端来一杯冷水。
姜安宴将冷水一饮而尽,借着冰凉苦涩压下心底烦躁,再由俞逸明替他更衣。
如今时辰不早,更衣后他便打发俞逸明回他的兴安宫。
俞逸明顺从听命,走之前拿着他换下的衣裳,状似不经意地问:“陛下,那这件衣裳如何处置?是拿去清洗么?”
姜安宴淡淡回答:“扔了。”
“是。”俞逸明应一声,“那臣告退了。”
姜安宴点头,看着他规矩离开。
片刻后,俞逸明走远,他也终于彻底将情绪压下去,让老太监去把探子给找来。
探子武功了得,偶尔也充当姜安宴的暗卫,没多会儿就窗户翻进来。
“陛下。”
他规矩行礼,半蹲在姜安宴面前。
姜安宴“嗯”一声,问:“之前让你探查的事情如何了?”
探子回答:“启禀陛下,将军府将消息藏得很深,属下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安宴没强求,继续道:“那边暂缓,你先去查查今夜刺客之事。”
探子抱拳领命:“是。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姜安宴忽然叫住他,眸色略沉,“把今夜那几名侍卫中也调查一下,还有俞逸明那边一起。”
探子顿了下,随后才继续回复:“是,属下明白了。”
姜安宴不再多言,摆手让探子下去,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夜幕中稀疏的星点。
……
另一头,兴安宫内。
俞逸明坐在院子里,静静听完了探子向他说明的信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任由冷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耳边只余下身后噼里啪啦的火苗声。
“俞淮兄,你真的不打算告诉陛下那名贵人的事情么?”
探子见他反应这般平淡,表现得比他还痛心疾首:“这都快一月了,陛下还是在怀疑你,都疑心今夜刺客的事情与你有关了诶!”
“我知道。”
俞逸明垂眸,将茶杯放到桌上:“但这时候还不是告诉陛下的最好时机。”
探子表示出了十足的不理解:“为何?只要告诉陛下,陛下肯定会相信你吧?”
俞逸明摇摇头:“陛下以前不是多疑的性子,会变成如今这样定然有其他的原因。在弄清楚原因之前,过度提及当初的事情可能会适得其反。”
探子是在姜安宴登基前两年才开始为姜安宴效力,对他的过往了解不多,闻言不再多劝。
俞逸明又继续道:“今日之后陛下肯定会正式调几名宫人以服侍之名监视我,你也不必再来了,免得陛下误会你背叛他。”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探子目光变得复杂。
他原本是刺客组织里的刺客,树敌众多,当初在执行原属组织的暗杀计划之际误落敌网,仇家企图废了他的武功,被他蒙混过关,后来就被变卖为奴。
他辗转隐忍一年回到京城,正巧遇上微服出巡的姜安宴。姜安宴看出他是有能力的人,于是以效命十年为条件买下他,在这十年间他都全心全意为姜安宴效力。
而探子认识俞逸明是他还在当刺客时的事情,无意中与俞逸明结交,越聊越投机,是俞逸明在京城中少有的好友。
回到京城为姜安宴效力时,他偶然再遇了俞逸明,和俞逸明重新有交集,时不时会在姜安宴允许的自由范围内去找俞逸明。
俞逸明能顺利入宫,其实他也出了不少力。
他不解俞逸明对于姜安宴的情感,只是出于好友的身份选择帮助他。
探子相信俞逸明的真心,他为姜安宴效力也与俞逸明毫无关系。但若是换成姜安宴的视角看来,猜疑心八尺厚的姜安宴未必会相信。
一旦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察觉,他不会好过,俞逸明更加不会好过。
可是这样明知被心许之人猜忌怀疑,明知心许之人是高高在上可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
“这样的路,真的值得你走下去吗?”
探子还是忍不住,将始终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俞逸明声音很轻,又很坚定,“但是我知道,我不后悔。”
哪怕是最后死在姜安宴冰冷的猜忌当中,死在孤寂的深宫后院,都比从未与姜安宴真正相识好。
这在别人眼中的砒.霜剧毒,于他来说反而是渴求已久的蜜糖。
至少,他曾在他的陛下心中,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俞逸明侧眸,看向旁边仍在燃烧的火盆,在火盆中隐约还可看到一角沾了血迹的布料。
他的双眸映出跳跃的火苗,在寂寥夜空下鲜艳明亮。
猜忌也好,怀疑也罢。
只要能被在意,他总会找到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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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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