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延靠在车后座的角落,抻了抻后腰。虽然架没打上多久魏司途就来踢门了,但身后被人踹了一脚,估计有些乌青。
贴在大腿上的手机接连震动,他刚摸出来徐嘉皓的语音电话就呼了过来。
“干嘛……”迟延拖长调子问。
“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
他恹恹道:“咋……”
“谭一明那傻叉是不是堵你了!你再不回消息,我都要杀过来了。”
谭一明就是刚刚那个被他直攻下半身的“明哥”。
迟延望着窗外滂沱的大雨,城市笼罩在粘稠的湿意中,模糊不清,他纳闷道:“你咋知道的。”
他人生第一次被人堵厕所里干架,这种前所未有的丢脸事件没和任何人说,这才刚出KTV大门没五分钟,怎么就传出去了。
“何薏说的,你不是去给学委过生日吗?何薏不也在?她找不着你了,然后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谭一明好像叫了人要去堵谁,她一想和谭一明结仇的不就有你,你又刚好不见了。”
“哦,她啊……”迟延把脑袋磕在窗玻璃上,自嘲道,“谭一明女朋友四处给人通风报信,搞内讧呢两人,真是让人看不懂。”
“谁知道,起码今天干的这件事情是好事,她可能真的对你旧情难忘,所以谭一明才追着你不放。”
“旧的哪门子情?!我和何薏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下次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说完,他又忿忿补充:“游戏里揍你!”
徐嘉皓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随即又想到不能嘲笑受害者,憋了回去:“草,那俩人脑子都有点毛病,想到以前干的事情就气,你受伤没,谭一明带多少人。”
迟延动了动后背后腰,有些疼:“谭一明是真的有病……1v3,我觉得对面伤的比较严重。”
“三个人!这人这么阴的,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就你的细胳膊细腿!”
迟延怒喷:“你说谁呢!老子体测身高一米八一!高一运动会1500米,我跑的!谭一明那货和我撞一块,他骨裂,我一丁点事都没有!”
“……行,说一句怼我这么多句,给你备注猛男迟可以吧,正经点说话迟延延……”
“谁不正经!”
两人呛了两句,迟延心情肉眼可见的明朗起来:“魏司途撞见了,也是何薏说的,被谭一明堵了没一会儿,他就出现了。”
“嚯,英雄救美。”
迟延头顶缓慢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诶哪个魏,谁来着……哦哦哦,想起来你那个发小是吧,何薏还和你发小认识,怎么有点无孔不入啊……”
迟延“啪“挂断了电话。
微信聊天框蹦出“暴击”的表情包。
徐嘉皓:好啊,要转学了,就开始直接挂我电话了。
徐嘉皓:亏我这么担心你,差点就打算出门来了。
迟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人在邶京旅游。
徐嘉皓:……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迟延果断结束话题:明天考试,复习中。
对面终于歇菜了。
***
翌日,迟延大清早就去了镇阳中学。
行政楼在西门,迟延单肩挂着书包,顺着坡道往上走。
蝉鸣一声压过一声,在苍绿厚重的枝叶间扯嗓,茁茁浓夏轰轰烈烈地烧进了镇阳高中。
斑驳的高墙上绿意葱茏,清早金灿灿的阳光筛入,枝蔓攀缠,长条玉洁,轻柔垂落。
一切恬静,热风抖动在树丫间,三伏天的夏日呼吸悠长。
忽然,系统自带的铃声从书包传出,打破了这份恬静。
迟延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叶鱼芝女士。
也就是他妈。
他犹豫着要不要当做没听见。
他和妈妈其实很难得通电话。幼年时他父母离异,迟延既呆过爷爷奶奶家,也跟着父亲跑过几个城市,“居无定所”了几年,叶鱼芝作为母亲的责任心终于觉醒,发现再这么养下去可能号就练废了,才把迟延送到了外公外婆身边,居住在云阡村。
叶鱼芝承担了一段失败婚姻,前半生归于暗淡,如今主打追求事业,很少回家。也因此和迟延相处不多,关系总是有些不亲近。
隔着电话能源源不断地说话,面对面了却总会相觑无言。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并非叶鱼芝起床的时间。
迟延接通了电话:“妈,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响了半天的电话忽然被接通,叶鱼芝显然愣了一下。
“……你今天要考试,我就定了个闹铃。”
“外婆说你脸上伤着了,怎么回事。”
“摔了,磕到鼻子了。”
“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叶鱼芝像是找回了话头,声音温温柔柔的,但话就有些呛人,压迫感挺重,一句跟着一句。
“……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还行。”
“……你成绩高一刚开始也好好的,现在越考越差,像小途他次次都第一。”
迟延似乎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了一下,心道:又要开始了,别人家的孩子是最好的。
“嗳,你平时可以多和他玩玩,少和那些拉你打游戏的人混,让小途带带你,没准你成绩就上去了。”
镇阳中学后天才开学,校园内冷冷清清,整条路上,看不见第二个活人,运动鞋踩在油柏路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迟延听了半响,张了张口找到一句说:“我和魏司途不熟。”
魏司途虽然和他同龄,但战绩斐然,初中时差点被少年班招走,后来又是中考状元,这两件事加起来让他不光在全市,甚至全省都赫赫有名。
他俩根本不是一个维度,谈不上一起玩。
叶鱼芝却对此很诧异:“哪里不熟,你忘了你小时候老缠着他玩了吗?你最近有没有和小途联系?”
迟延快走到西门了,大概是为了准备开学事宜,行政楼门口进出着好些人。
电话里声音闷闷的:“忘了和你说,小途今天……”
“嗳,妈。”迟延轻声掐了她的话,“我到了,老师好多,先不打电话了,这样拿着手机不太好。”
“哦,行。”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知道迟延会立刻挂电话,语速加快道,“那你加油考试,转学花了不少钱,你总得争取到一个好点的班……”
***
高二年级的政教处主任姓陈,单名一个“盛”字,人如其名是位盛气凌人气势十足的老师。她在镇阳有两间办公室,一个在行政楼,另一处是在教学楼,作为政治老师和其他人一块儿。
迟延刚到305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边传出“乐开花”似的声音。
“我看过你成绩单,在瑞德就没下过第一。但是镇阳历届传统就是得按入学考试分班的,这样彼此才公平是吗?”
陈盛清了清嗓子:“你也不要心骄气傲,正常对待考试,争取,对……争取考进竞赛班。”
那道轻快的女声听得出来已经尽量矜持了:“瑞德在对外大学的资源上确实是比我们镇阳强,但镇阳是省内重点高中,历史悠久,是有积淀、有内涵、有……”
迟延挑眉,抬手敲门,陈盛嗓音含着压不住的笑意。
“进!”
迟延转开门,半垂的目光抬起,轻飘飘地扫向房间的人……鼻息微滞愣。
“嗳,是迟延吧,这位同学叫魏司途,也是转校生,今天和你一道参加入学考试。”
房间内没开冷气,只运作着一个转头电风扇,风“嘟嘟”吹拂,迎面掀起了迟延略长的刘海。
魏司途撩起眼皮看过来,四目相对……何其尴尬!!
魏司途怎么在这?
听这主任意思,他要考啥来着???
迟延脱口而出:“考啥?”
陈盛眉心一蹙,面对这种问题,她刚才那副春风拂面的微笑顿时收了起来,声音下沉。
“入学考试考数学英语还有你们自己选的小三科啊,一共五门,你这不知道就来了?”
陈盛说话语速极快,带着些沪城口音,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嘿,巧了不是,转来两个都是能让我们镇阳的小姑娘脸红心跳的帅小伙,不知道后面两年要给我找多少麻烦呢,但光脸一样帅有什么用。”
“我……”迟延张了张口,想说误会了,但陈盛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闭嘴了。
“?成绩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真诚是啊,你这上来就问考啥是什么态度,暑期学习了吗?没学的话你入学考试打算考多少!我看你也是余市本地人,这态度你是真诚要转来镇阳的嘛?”
迟延被怼得百口莫辩,直到主任说了一串话,抓过旁边的玻璃杯饮水,迟延这才有机会见缝插针。
“老师,我当然真诚啦,暑假我学了,你等会儿看我分数。”
陈盛:“……”
迟延其实是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杏眼圆润饱满,笑起来时弯若月牙,却又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矜躁和嚣张,一般人看到这种笑,基本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但前提得忽略他鼻子上贴的创口贴……
哪个乖学生会把脸弄出伤口来!
陈盛当那么多么多年老师,会看不出来吗?!
她这还没出口揭穿,旁边那位却漏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迟延猛地睨向魏司途,正巧捕捉到他将尽未尽的笑意。
陈盛放了水杯,无差别责道:“笑什么呢?他好好说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魏司途脸上的笑转瞬而逝,但陈盛没放过他。
“怎么不说话呢,刚刚不还挺开心,现在脸又冻上了?”
“做同学嘛要和和气气,这板着一张脸是干嘛呢,难道我说错话了,还是迟同学惹着你不开心了。”
魏司途面无表情道:“……没。”
迟延这人一向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刚刚那一丁点儿的不爽被幸灾乐祸取代,何时何地,能见到魏司途这种好学生被老师批。
陈盛摆摆手懒得再瞎扯,拉回了正事:“跟你们讲下竞赛班的事,迟延你也站过来听着!一个站门边,一个站桌边,让我朝着谁讲?”
“你俩小三科都选的物化生,我们全理班级有七个,一班是竞赛班,七班普通班,剩下五个平行创新班,但也就是总分平均,有些班级数学强一些,有些英语强一些。”
“竞赛班里每位同学都是个顶个的拔尖,压力自然比别的班大,能进竞赛班的按往年来看,绝大部分最后都是走自主招生或者干脆保送了。从你俩成绩来看,迟延进竞赛班的可能性……不大。”
呵,何止不大,概率为零好吧。
迟延自我定位非常清晰。
“但魏司途概率还是极大的,尤其你的理科成绩基本都是满分。”
迟延觑了眼陈盛,觉得这老师说话真委婉,好的差的都不说绝对,魏司途何止非常大,那不百分百嘛。
他正打算听听学霸是怎么面对夸奖的,却听魏司途平淡道:“概率不大。”
迟延:“?”
陈盛:“?”
陈盛讪然咳了两声:“谦虚也是好事。”
魏司途又拆台:“不是谦虚,实话。”
陈盛用眼神凝了魏司途一会儿,笃定道:“刚刚我说你生气了是吧,以前没被老师批过?你要说进不了竞赛班,那让天天眼高于顶的一班同学情何以堪?”
然而,1班同学的情堪不堪迟延不知道,只知道陈盛看到分数后难堪了。
五份卷子考一张老师批一张,分数即刻就能出。
魏司途——
数学:90,英语130。
物理:85,化学85,生物85。
总分:475。
总分475什么概念?连迟延这种三中中等生都能考个456分!
数学90什么概念,就是150分的卷子魏司途刚好及格!
迟延怀疑有人给他为了毒,脑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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