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橡树叶落了满地,将整个伦敦都染得橙红。
傍晚,阴郁的蒙蒙细雨覆下,城市像是自带了一层灰黄滤镜,潮湿而微冷。
威格莫音乐厅里,大提琴演奏会才刚刚开始。
轻快流动的E大调响起,似冲破阴霾的一束阳光,缓缓流淌而下,将全场带入悠远而温暖的旋律中。
而此时,演奏厅后台,辛薇正在关注一场拍卖会。
这还是辛薇第一次在演奏会时关注其他事情,实在是因为这场拍卖会和演奏会的时间重叠了。而台上正在演奏大提琴的那位,两个月前就看上了即将在这场拍卖会上竞拍的一件粉钻拍品。
誓要把那颗粉钻带回家。
上场前,还叮嘱她别忘了拍卖会,她要是没拍下来,那位“小祖宗”还不得把琴弓折了。
粉钻是这场拍卖会的倒数第二件拍品。
随着琴音的节奏加快,如流动的水光跳跃,拍卖会的气氛也愈加热烈。
辛薇拨通电话。
频频加价。
……
演奏会接近尾声,大提琴的旋律节奏渐而变缓,像是静静流淌的夕阳光线,褪去热烈,温柔而安详。
演奏厅内掌声响起,昭示着演奏的结束。这边拍卖会,粉钻拍品也三棰定音。
辛薇挂断电话,心情略沉重,下意识朝演奏台看过去。
女孩收起琴弓,起身谢幕。
她今日演出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礼服裙,露出的肩背线条流畅优美。她身上仿佛有光,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夺人眼球,像个高贵的公主。
不,她就是个公主。
辛薇想,不然怎么会有这一身的骄矜。
不过,但凡有天赋的艺术家,哪个没有点自己古怪的小脾气,相比较之下,这位小公主的脾气还算好的。
平时,除了大提琴,鲜少有事情能让她上心,可偏偏,漂亮的钻石珠宝,算是一件。
宋音提着裙摆下台。辛薇也敛了敛心绪,若无其事地迎上去,接下她手里的大提琴,顺便递了瓶水过去。
笑着说:“今天演奏会很成功,辛苦了。”
宋音清浅的弯了下唇角,瞥见工作人员把听众送的花拿进来,她也没顾得上多看几眼,便径直问:“拍下了?”
“……”
辛薇稍顿,清了下嗓子,有些艰难的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很顺利,我加价到一千九百万的时候,就没人举牌了,拍卖师都落下一棰了,忽然有人加价到两千万,然后我加了一百万万,那人直接加了五百万到两千六百万,我就……”
这个结果似乎不在宋音的意料之内,她反应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开口:“你就,你就把我的粉钻让给别人了?”
辛薇更难以置信:“不是人民币,是英镑,折合人民币已经2.2亿还多了啊。”
“所以呢?”宋音对数字完全不以为意,只是不敢相信,“你就把我的粉钻让给别人了?”
辛薇:“……”
虽说钱不是她的,可她一想到那个数字,就狠不下心来加价。
辛薇笑了下,温声解释:“那价格实在是把我吓着了,我一晃神的功夫,那边就成交了……”
宋音扶额,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她叫了两个月的“我的粉钻”,原本以为演奏会一结束,她就可以带着粉钻回家了,多么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现在,她一下台,粉钻成别人的了。
这、这谁接受得了?!
宋音像被击垮了似的后退两步,坐进单人沙发。
即使是在内心崩溃的情况下,她也依然习惯性的保持着从小教养成的优雅坐姿。只是面色漠然。
辛薇上前一步,宋音抬了抬手,示意想安静一会儿。
辛薇顿了一下,还是上前,弯腰,轻声提醒:“亲爱的,下面还有一个采访。”
“推了。”
“……不能推。”辛薇轻声哄她,“来的记者在业内很有名气,而且约了很久,就这么推了,对你的形象和商业价值都会有影响。”
宋音伸直手背,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略微挑了下眉梢,兴致缺缺:“钻石都买不到,赚钱有什么用。”
辛薇:“……”
做了宋音这么久的经纪人,辛薇还是了解她的脾气的,这小公主吃软不吃硬,就得哄着,哄开心了,什么都好说。
辛薇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温声温语的哄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采访开始前五分钟,宋音慢悠悠的站起身。
辛薇轻舒了口气。
-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可谓相谈甚欢。
采访结束后,卸妆换完衣服,宋音和辛薇没时间再回酒店,直接去了机场,搭乘回国的航班。
其他行李早已提前托运回国,两人只带着轻巧的行李箱和大提琴。
上了飞机,宋音拿出眼罩要休息,辛薇递过来一枚戒指。
“托运行李的时候看见的,你就随意那么一扔,连盒子都没有,也不怕丢。先前一直在国外没什么,现在回国了,你不戴上?”
宋音微怔,她在回想这是她哪一个首饰。
三秒后,想起来了。
哦,结婚戒指。
她接下,随手扔进包里,眼罩一戴。睡觉。
辛薇:“……”
从纽约飞去伦敦办演奏会,宋音的时差就没倒过来。演奏会结束,她心里的弦也松了,依照她的睡眠质量,原本应该很容易入睡,现在却有些睡不着。
这次回国,是在计划内的,因为要在国内举办演奏会。
只不过,回国的行程提前了。因为过几天是傅家老爷子的生日。
早在一个月前,宋家大伯就催促她回国。说傅老爷子八十大寿,她作为孙媳妇儿,理应要到场。
想到这里,宋音莫名的有些想笑。“孙媳妇儿”这个称呼,太奇怪了。
两年前,宋家和傅家联姻,宋家长辈通知她回国。
此前,她一直在国外读书,是在回国后、婚礼前夕,才第一次见到和她结婚的那个男人。
婚礼后,她在国内待了半个月。那半个月,两人虽都规规矩矩的住在婚房里,但他工作很忙,两人的作息不一样,碰面的次数也并不多,更别提有什么实质的交流了。
半个月后,她去了纽约,他去了澳洲。
南北半球相隔。
两年来,这个联姻对象都没来烦过她,她很满意。
关于新婚后那半个月的记忆,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记得,临出国前,她和那个男人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争执,但具体为了什么争执,又争执了些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大提琴。她在乎的,也只有大提琴。所以,她选择了大提琴,也按照约定,放弃了一些东西。
譬如婚姻。于她而言,不重要。
联姻反而更好,最好是互不干涉,各自都舒服。
后来她的兴趣范围稍稍扩大,大提琴仍是首位,再就是收集美丽夺目的钻石、可爱迷人的包包、精致漂亮的礼服……
思绪渐而飘远,宋音陷入睡眠。
偶有气流颠簸,她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婚礼当晚,在婚房里。偌大的别墅,竟然没有侧卧或客房。
她提出质疑,男人用平淡的嗓音说:“一楼是书房和你的琴房,二楼是主卧,其他房间打通改成了衣帽间,直通到三楼。”
梦里场景模糊,宋音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她知道他是谁。
在梦里,她还记得婚礼太累,没再提出疑问,和他一起睡在了主卧。相安无事,什么也没发生。
画面一转,她看见高脚杯内红酒摇晃。场景变换,她步伐不稳的走进浴室,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摔了一跤,把洗沐用品打翻一地。
男人走进浴室检查她是否摔伤。画面忽然变到了床上,肢体交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起伏晃动,而倾倒。
宋音猛地惊醒。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和那个联姻对象,发生过实质性关系。
宋音轻扯了下唇角,吐槽:别看只有半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挺多。
她推醒邻座的辛薇,“薇姐,你给我订酒店了吗?”
辛薇困意还未散,眯着眼睛看她,“没有。你回景城,不住家里?”
宋音:“住酒店,飞机落地就帮我订。”
“……好。”
辛薇答应一声,又盖上眼罩,睡了过去。
宋音轻吐了口气,也阖上眼睛。
-
航班落地景城,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一点。
幼时的记忆中,景城的秋天,有红枫银杏,浓墨重彩而又艳丽非凡。
从机场出来,宋音没看见银杏红枫,但有温凉的风扑面,沐浴着暖阳,很舒爽。
辛薇叫的车还没到,方以晴的电话先到了。
宋音按下接听,听筒里立时传来雀跃的女声:“我卡点卡得是不是很准?就算到你现在下飞机了,卡着点欢迎你回国。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方以晴和宋音从小就认识,国外读书时又在同一个城市,后来方以晴毕业回国,宋音的学业还在继续,又有演奏会要世界各地飞,仍在国外。
但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宋音笑了下,和她开玩笑:“你要是卡着点接机,我可能会更感动。”
方以晴大笑:“我倒是想冲过去拉横幅欢迎你呢,可要是抢了你老公的风头,这多不好。”
宋音语气平淡且莫名:“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以晴:“你回来,傅总能不去接你?我哪敢抢。”
宋音:“……”
说得好像她和那个联姻对象感情多好似的。
宋音没说话,方以晴还在喋喋不休:“音音,我跟你说,傅总的私生活绝对干净。我哥不是和他认识么,听我哥说,他身边从来没跟过女人。”停顿一下,她又补充,“至少他回国的这半年没有。”
宋音不甚关心的唔了声。
方以晴又接着喋喋不休,她一直是这样,就算朋友给个标点符号,她也能聊半天。
宋音的注意力都在和朋友讲电话上,看见一辆车停在面前,也没在意。
有人帮她把行李和大提琴都放进车里,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她下意识的便弯腰抬脚往车里钻。
耳边,方以晴还在絮叨:“……你们这么久没见,即将要‘夫妻重逢’,现在你心情如何?”
宋音轻声呵笑,声音懒洋洋的:“让我情绪波动,他还不配——”
话音还没落下,她蓦地对上一双黑沉的眸子,那目光像清霜一样冷且平静。
宋音的动作顿住,刚迈上车的那只脚也下意识收了回去。
她眯了眯眼睛,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车上还有别人?
霎那眼神聚焦,她看清楚后座男人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
男人五官轮廓深邃且成熟,鼻梁挺拔而陡峭,眉骨高且眼窝深,很标准的剑眉和星目。骨相和皮相都极为优越,好看到极具攻击性。
身上穿着熨烫妥帖的深色西装,挺括利落。即使双腿交叠靠坐在椅背上,也不难看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身上有种清孑矜贵的气质。
像山巅冷雪,又像远山寒月。
总归是不怎么好接近的东西。
也是在这一霎那,她反应过来。
哦,这个人是她的联姻对象,法律上的配偶——
傅……傅什么来着?
宋音竟一时忖住。
傅姓男子:???
开文啦,欢迎观看,希望喜欢,期待能陪你一起迎接春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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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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