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西伯利亚北风呼啸的雨夜,城中心霓虹彻夜不息,不同的声音此起彼批;城郊截然相反,此刻的城郊只有沉寂的黑夜。
可风,草,叶有着不同的赫兹频率,此刻合奏成了一曲黑色奏鸣曲,它藏匿于静谧之中。
山前的寺院门口黑沉沉的,这种黑色把霓虹的五光十色全部吞没。
一辆黑车远远地停在山前大马路边上。
而在那正门口,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那里,远远地注视着那雨夜中的黑沉。
这座寺庙不大,在这片山的山侧靠近路的一角。
石板铺的小径一路通到院口。四周环绕着顺着地势而来的石墙。
低矮的石墙有些许的年代了,上面依附生长着落了叶的爬山虎,还有各种植物把枝干依附着偷会懒,小小的庙门嵌在石墙里面颜色相近因此并不起眼。门上没有牌匾也不招揽游客,一进一出大小正好只能同时通行两个人。
旁边的两棵柿子树像门神一样站在石门的两侧,在石门边上相映成彰。
他的周身所处之处虽然是一片黑寂,但竟也能从发梢间透出丝丝缕缕的矜贵。他像是身处会所那样站在风里。会所里每个角落都是暖气,温暖而清和的中央空调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就把所有的空间都变暖,他的发丝正是像是处在那里。
这个地方很冷,乱飘的雨丝连伞都遮不住,可却一点飘散不了他的矜贵。
他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
夜晚的黑沉让他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色中透着沉沉的光。
如果没有人经过,他就如消失着那般不存在。假如有人经过,那人定会被吓一跳。可他似乎笃定了没有人会在那里经过,又或就算有人经过吓到也不关他的事。那般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片黑色。
庙门一直是敞开的,他却迈进分毫。
他的目光虽大方地直视进门内,跨过那一道门看向寺院内的那个世界。可他的脚步却依旧在门外却没有移动分毫。
他远远地站在门前隔着一段距离视线落向院子里面。那似乎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可明明那也是一片沉静,黑暗。
除此之外寺院里四周也一点香火并未点燃,没什么光亮,院内和院外似乎没有区别。他却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他的视线落在了院内大片黑沉中央一个微小的那一点。
黑沉沉的庭院里有着大片的空荡,院里只有几棵树站立在那里。远处偏左侧的位置有一个小黑点,点。
云下的月亮很圆,在全黑的天空中散发出银白色,原本全黑的天空中隐隐有些月亮散发出来的微光淡淡地辐照着这一片静谧的城市郊区。
那幸存的一丝一缕银白月光从云中丝丝缕缕地洒下来,侥幸的月光落在那名黑点的后背,落进了他的眼底。那身影仿佛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因为少许的光亮才隐约能再黑暗中看到轮廓。
身影跪坐在黑色土地许久没有动静。他站在门前远处也许久没有动静。
细雨让那黑色长到腰际的长发柔顺地贴在了身后那脊背骨的中线。
她的头一直沉沉地低着,面部正对着面前那一片潮湿的黑色地面,眼神低垂地看着这片土地。
那片地方像是万里挑一的一片,因此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她身前的那片空地。
可那正前方除了一个没有光亮的有着厚厚的灰的大香炉,再前面就是一个大的关了门的厅堂,大晚上似乎也没有人再给开门。她的身后隔着一些距离便是庙院的围墙。什么都没有。
土地其实很普通,甚至还残留着刚下过雨的气息。
可地方却也显得如此得特别,他在站着一晚。
任凭风雨在那里呼呼地飘摇和狂妄,她还是岿然不动地跪在这片黑沉。
飘飘细细的雨丝和一阵一阵的风在交错中将她的衣服吹起打湿,接着那衣服很快又被风吹干。
周围的环境在她的身上发生着作用。
可她像个无事发生低垂着脑袋跪在那,难辨是雕像还是人。好在她的脊椎还在那,证明还活着。
错觉中的她似乎随时会晕过去。这种错觉强烈地占据着他的头脑,因此他的眼神一点也不敢移走。
他的视线淡漠中带着些许的哀伤,或许是因为时间变迁,又或许是因为世事多无常。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身上的伤疤和苦痛的过往。一切交织进黑沉。
他嘲笑着自己的行为,可却一动不动地久久地站在门口。
他或许只是走不开,而不是不想走,他想离开。
他只是还没走开,暂时没有。再过一会儿吧。他说。
在一片黑暗中的微亮的月光不明不暗却那么正好,恰好刚刚能够看到她。她显得比周遭的景物稍明亮一些。
可是不是如果他不站在这里,这个空间似乎也会如同不存在一般,她也如同不存在那般。再过一会儿吧,他说。
钟声响起,象征着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夜晚的钟声已经响起过好多好多次了,她却像没事人那样依旧跪在那里。
这不是他该沉入的地方,比起属于这儿,他更属于那种华灯初上谈笑风生的酒席的主座。可是另一边他却又表情凝重地推了那一切站在这里。她和这个地方像是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之外。
他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能站多久。他有一些哀伤,但也像是一种短暂的逃离和喘息。再过一会儿吧,他说。
这份视线落在院里的这名说远也远说近也近的女子身上。
再过一会儿吧,他说。
这几个小时中,风,树叶都在发出声音,院里跪坐着的那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像是没有生命,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她确确实实存活着。
毕竟她的脊背还一动不动地挺直着。
她的发丝根本没有移动的痕迹,只是静静地在环境中随风舞动。
他的心不诚,他也不信佛。因此他就算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好几次钟声,也始终没有迈进门。他在那里站着不动,久而久之也如同是一个半生半死的人。
他只有呼吸还在那里带不走,其他好像都已经随之麻木。
万物皆有声,唯独她没声,任何活着的生物都能够肆意地盖过她,她如同被覆盖在万物的底部。
他的头顶撑着一把黑伞,此时他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夹克也抵挡不住四周环境中四面八方而来的冷意,冷意像是钻缝那样钻向皮肤。她穿得比他少,而且她的头上没有伞。
他看着她跪在那片风雨里,苦涩似乎顶替了寒冷存在。
她的电话号码停机了,信息无回音,连认识她的人也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行踪。
可是这座城市还是很繁华很热闹,社交媒体全部都在议论纷纷关于这个她家的热点,全民都在那里发出声音,全世界都在说话。她却在一夜之间完全没了声音,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了踪迹,像是一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的人。
繁华中这城市成了空城。
他派了很多人去寻找,但是都未果,她三个月没有任何音讯。他以为她隐匿去了别处,像西藏啊,新疆或者是去了国外,却没料到她还在这座城市里。
城市再繁华,人再多也像天涯海角那样没有人的踪影。
这个世界和城市只是看上去有一点热闹,事实上却鲜少有真正的关心。
再过一会儿吧,他说。
接着时间又过了三个小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时间一分一秒一分一秒之后又到新的一天了。
蓝色的背影缓缓站起身来,迎接来每一个新的一天对于她来说不重要,她每一分一秒都显得度日如年,却又如同时光飞逝。她可以静静地跪在那里一整天仿佛这一天时时刻刻存在却也不曾来过。
她低着头走出庙门,没注意到还站着一个人。
她低垂的眸子先是看到一双脚和腿,紧接着她看到这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撑着一把能够挡住所有细雨和风的黑伞,毫无声响地站在那里。
她这才缓慢地抬了一下头,接着便愣在原地缓慢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目光呆滞了一瞬,接着立刻溢出了无奈的疲惫。
此时的月光并是很不明亮却恰好够他看到眼前之人的眼眸,随后她眼见那是一张不算熟悉但也还算认识的脸,脚步这才慢了下来,她舒了一口气把眼里惊慌和害怕收回去,可他在短短一时间就把她慌张的眼神看进了眼里。
他等了多久以及为什么站在这,她不清楚原因,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并不是因为熟识,只是在这样风雨交杂的夜晚,没人有理由来到这个偏僻的荒凉的地方受风雨。
关于这个人有千百种传闻。她早知名不虚传,此人看上去不光帅长得还挺周正。她就算远观地看过好几次,此时此刻近看这外貌还是不禁一愣。可毕竟依旧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站得太近了又或是她紧张于他来找她这件事本身让她的眼里有着厚重的防备和疏离感。
可有钱高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她不也曾经有钱又好看吗。现在不也照样时过境迁,是这个世界而言什么也不是的蝼蚁罢了。
他,一个长得还不错的资本家,资本的傀儡。罢了。
她因此又后退了一步和他来开距离,虽然他还没有说话,但是她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她有点惊讶。惊讶不只是这第一个在她家出事之后来找她的人。还惊讶于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这个偏僻的寺院,这个地方可不好找。
可她挑中这个地方的底层原因无意间被他推翻了。
她为此有些恍惚。可他在她恍惚的瞬间,走向前一步倾手把黑伞遮蔽在她的头顶。
她抬起了眸子沉沉地看向那个人,嘴唇因为寒冷有些苍白。
在她目光向上移和那双眼睛对视上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笑。那一片黑就如同这个夜晚的天空和四周的环境,四周的这一切都似乎都融入进了那双眼睛,包括此时此刻的她。
“好久不见。”他像是没话找话。
随后和三年前一样两人间只剩下了沉默。
她不可理喻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在这样的黑暗无人的偏僻的环境中,黑沉到似乎任何生命都能成为朋友,仅此而已。她这才点头。在这样的环境中,连门口的两颗树都像是朋友。
可过了一会儿之后,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他像是黄鼠狼来拜年,而她则带着冷默看像他。
谁知却被他拦住了:“你待在那很久了。”
“天很冷。”
她只剩沉默可以留给这片黑色。
她说:“呵。”
这个男人见她不回答,突兀地递过去一张黑色的卡,上面印着原先的她很熟悉的金色的骑士头像:“拿着,你需要它。”
她的耳朵里有雨点,树叶草木和他的声音,但也什么都没有。她连眼眸都不抬:“不需要。“
他执意要给,她说着甚至带着笑声:“可惜了,现在已然不需要看这个世界的脸色。”
她警惕地眯起了眼,那笑声淡淡的带着一种嘲讽。
难道非要在这听到她微笑着像别人看到他那样陪他客套。他的脸面到哪去要不到吗,非要来这儿要。
她既没什么可失去,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守护。今儿个太不凑巧了,让他跑了大老远。
可是他显然也没有带什么好心吧。没关系。
有好心又如何呢,好心在世上也未必得到好报。
她又带着嘲讽第二次笑了笑。
她反正不会再踏入任何束缚甚至无需任何假装。死亡对于她来说也是无效攻击。
她轻轻地笑了笑。他是来杀她的吗,来得好。她的眼里落满了轻蔑。
而他眼里落满了苦涩。
她这副模样和以前有所改变,这种改变大概就是三天和三个月之间的区别。那其中似乎包含着他错几个月时间,那般厚重却也自然而言,像是温文尔雅的血肉模糊。
她在那自顾自往前走,他回过头去苦涩地站着看。
这不三年之后他再次见到她,她变了却也似乎没变。
但凡能够乞求,她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被风吹被雨淋的模样。
她是有选择权的,她选择了这生活。她不愿去争取。
可他觉得就是得去争取,不争取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帮她,他不喜欢这种消极处世的态度。
好在他也是有选择权的。他选择寻找。
毕竟他都还没见到她的乞求呢。
他此时此刻就是要挡着她的去路,不让她走。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是他还有一堆的建议和无理取闹的行为没有完成,与其自个儿心里难受,不如来这儿找罪受。
那些行为它们还没能发挥过作用。
在她还没见过别的选择的时候就选择一个人走开,他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他就是做不到。
他要先做完这些事情。那时假如依旧如此,那他起码会更容易接纳这个现状。
虽然他面对着她脸上的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像是个大冰块一样,草木似乎见了都动不了的一张脸。
他却对着那张冰冷冷的脸直接来了个大大的微笑,她愣在风中无言。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在黑沉的夜色中。
一片黑沉中他缓缓伸出手去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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