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得比秦雪想象的还要快,甚至不等原先预案候场的十点半,便轮到秦雪上台。
至此,天选舞台最先上场的六七个人,全员pass,无一通关。
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走到这一步,秦雪自觉没有后退的余地。
运动鞋踩着地毯上了舞台,舞台很大,很高,也很空旷。
秦雪拿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下一刻,伴奏音乐骤然响起。
舞台前方的摄影机位移动着滑到她面前,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帧表情,将其放大展现在舞台背后的屏幕上。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缓和气氛的寒暄,上来直接便是音乐,开门见山,评实力晋级……然而到现在,海选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却连第一个晋级的人都还没有。
秦雪的目光自舞台一侧,坐在阶梯位上拿着双头马克笔的徐娅安身上掠过,忽而就借着舞台的台高,看到了隐匿于人海之后,倚在驾驶舱车门上,指间夹着烟正打电话的沈秋。
她茫然飘荡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她合着音乐,唱响了她站在台上的第一句:
“我听——”
“雨落下的声音……”
清澈,透亮,干净而又带着女孩子所特有的柔软,起始音调便偏高,经由麦克风接收然后自音响传出的时候,整个现场都环绕着她的声音。
“一点一滴,敲打着我的心……”
“我听——”
“午夜时分的清醒……”
“却没有一条路,通往你的心……”
徐娅安一直交叠着的腿摆正,腰背也随之坐直,拽下手里的笔盖,开始在记录本上勾画书写。
台下一侧,摄影机位对准了秦雪,却在秦雪背后的大屏幕上,分出一个小镜头,对准了正色起来的徐娅安。
“我听——”
“一只盲目的蜻蜓,爱上了一个空心玻璃瓶……”
“我听——”
“冰雪融化,却听不到……”
“你融化在风声里的回音……”
靠在车上的沈秋抬了眼,看向站在台上,与她隔着万千人海,却执着的朝着自己方向看来的女孩。
秦雪隔着人海,看着那遥远到近乎模糊的身影,并不知道遥远的距离模糊了彼此视线的焦距,于是她半阖了眼,沉浸在情绪里,任由自己的声音随着音乐伴奏而渐渐低落下去:
“我听——”
“我听见乌云在弹奏风琴,像封没了音讯的书信……”
“我听见黎明钟声在靠近,却没有人能带我逃离……”
“我听见一只搁浅的蓝鲸,绝望发出悠远的悲鸣……”
“我听见木炭燃烧的声音,在火焰中留下不灭的烙印——”
声音渐渐低到了仿佛耳语,却又在最后像是火焰从灰烬中死灰复燃,连带着几分不甘,渐渐复起,渐成燎原之势。
沈秋靠在车门上,瞧着会场内,抱着话筒站在舞台上的女孩,看着屏幕上投影出的女孩神情中的那份认真,半晌,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自嘲一笑:
“放弃了梦想的人啊,哪里还能有再站回舞台上的资格?”
于是如今也只能是站在台下,瞧着她的女孩被她领着慢慢走进这个圈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高处。
台上的秦雪,此时也仿佛是带着几分不甘,音高不仅由低自高复起,更超越前半首歌时的音高:“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在最北的山顶,我听不到你的回音——”
“在最深的海底,你听不见我的哭泣——”
“重重的海浪声里,你更听不见我的决定——”
“ayeye——”
这一声叹惋,带着哀恸,带着凄婉,带着失望,带着落空,唱得人心都仿佛是空了一块儿。
秦雪抱着麦站在台上,听着耳畔伴奏乐声再次回落,静默了半晌之后,她垂着眼,合着乐音结尾处的钢琴滑奏,将这首歌渐渐落幕,余声悠远:“我不甘心……”
背景音乐放完,整个A3会场的静寂骤然暴露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紧接着像是引爆了一枚噪音炸弹一般,口哨声混着应援的呼啸声、说话声骤然炸响,轰然一片。
“OK,Fine,”徐娅安拿起身旁搁置着的话筒,往后靠坐在台阶背垫里,看向移动到她面前的摄影机镜头,神情很是认真,“我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这是第一个,唱完了整首歌,却没有被我打断的。”
“或许有很多人说,这场海选,或许就是主办方办来涮你们开心的,因为晋级的条件真的很迷,过与不过,全凭我一票决定,甚至谁占到了我面前,都要被我挑出一堆毛病来……但说实话,天选舞台并没有给我分发什么有人数限制的条件,比如说海选我们只要十个人,一百个人,或者一千个人,超过这个人数的,哪怕实力再强,我们都不要了。”
“——没有这回事。”
“先前赛制,也都跟大家介绍过了天选舞台的赛制。全国,十四亿人,只要你来,只要你有实力,那你在我这里就能过关。过了海选之后,剩下的是PK赛,越往后留,遇到的对手也就越强,所以淘汰权,导师握在手里的,只有海选这一关。”
徐娅安笑了起来,嗓音带着些许哑:“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的,只能说基础打的不好,哪怕今天侥幸给你过了,日后在节目中的退场,也会输的很难看。”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呢?那就是公开处刑。海选的时候,丢丢脸没有问题,天选舞台不会在海选阶段留存黑历史——但一旦过了海选,为了确保公平,你们每一场PK的录像,都要直播,并且保存下来,放在网络上,任人品评。”
“我在这里松松手给你们过了,不仅是对我导师身份的不负责,对我的职业道德不负责,同时,也是对你们人生的不负责,有多少人,能够经受住黑历史的传播,甚至网络舆论的失控,或者更直白一点,是不经意间,被掀起来的一场网暴?”
“站在这里,任人品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经受得住的压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徐娅安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本:“你叫秦雪,今年二十岁,帕尔马皇家音乐学院在读……是什么让你从国外,站到了我们天选舞台的舞台上?”
秦雪抿了抿唇,有些失措。
先前上场的几个人,根本没有坚持到一首歌唱完,大多数都是唱到一半,便被徐娅安按铃终止,指了一堆问题之后,便把人给放了下去……可以说,连让他们在台上自曝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轮到秦雪,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流程。
秦雪想了想,还是很认真的答话:“算是,机缘巧合吧,刚好,我因家中有事办理了休学回国,又刚好,认识的一个姐姐让我来天选舞台试一试,所以,我就来了。”
“OK,”徐娅安点了点头,没有过多问询她家里的事,“我刚才在你先前交上来的资料里看到,你本专业学的是钢琴,而不是声乐、编曲一类的专业,当然我不是说不可以,只是你刚刚唱的这首歌,名字应该是《荒岛》,但和原版相比,你提交上来的背景音乐也好,唱的曲调、歌词也好,都不是原版。”
“甚至连歌词的内涵你也一道跟着改了,改完之后,交上来的曲谱、词谱上署名人中包括你自己……我想问一问,你以后,有做原创的打算吗?”
秦雪点头:“有的。”
徐娅安很是利落:“Well,那么还是那句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如果我给你通过,你做好以后站在天选舞台上,接受四面八方的视线打量,以及网络上随时有可能失控的舆论导向,甚至最后,你可能在天选舞台上根本走不到最后的准备了吗?”
秦雪抿了抿唇,依旧乖乖点头:“我准备好了。”
徐娅安当即便按下身边的通过按钮,一时间,涧溪路A3会场爆发出一场惊天动地的欢呼嚎叫。
秦雪面上露出一个笑来,再侧脸去看沈秋停车的位置时,却见那辆一直停在那里的车,也跟着消失不见。
秦雪带着些许失落垂下眼眸,但还是很乖地和徐娅安道谢。
“不客气,”徐娅安拿着话筒笑,“无论通过与否,都凭你自己的实力。作为A3会场通过选拔的第一人,我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那么,从这边下台,去重新登记你的身份信息,保持通讯畅通,我们预赛舞台再见。”
从舞台上下来,安排接待的小姐姐刚到身边,秦雪便已经听到舞台上评委席坐着的徐娅安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印象中响起:“那么,Next one。”
等把自己的身份登记好,秦雪按着接待小姐姐的指示从后台走员工通道出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片底下停车场。
秦雪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的茫然,正迷茫间,便见一辆熟悉的车自不远处划过,开着双闪停在了她的身前。
沈秋开了副驾车门,靠在驾驶位上笑得懒散:“走了,带你去泡温泉,顺带吃个便餐。”
秦雪压了压自己有些偏快的心跳。
拉开车门,便见着座椅上摆着一束玫瑰,秦雪有些讶异的将其抱在怀里,坐好,反手关门,抬眼去看沈秋时,眼底闪烁着些许光亮:“这是送我的吗?”
“不是,”沈秋轻笑一声,“我就不能是买来送自己的么?”
见秦雪抿唇,沈秋轻巧的转过方向盘,开着车从地下车库转出去,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好了好了,不是送你的,我拿来做什么?”
“就当庆祝你成功通过海选?”
秦雪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去嗅玫瑰的花香,只有白色的玫瑰花知道,她悄无声息的抿着唇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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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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