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暇形影不离,陪着傅鸿桐应付了所有赴约的客人。
“我累了。”等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去,宋未暇喘了口气。
傅鸿桐漫不经心摩挲着指上的戒指,“还有一套素戒,随你喜欢,平日哪套都能戴,但不要一套都不戴。”
宋未暇看了一眼傅鸿桐,没有从傅鸿桐脸上,捕捉到一丝波动。他的警报意识拉响了,警铃提醒着自己,傅鸿桐从戏里抽身了。
戒指当然要一直戴,不然那些眼尖手快的记者,或是那群不怀好意等看热闹的名人,哪一个不会说三道四。
傅鸿桐刚刚在记者会上,刚把事摆平,解决了宋未暇逃跑的这桩丑闻,赌注悠悠众口。宋未暇也不想与他作对,回道:“我知道了。”
傅鸿桐说:“刚刚在发布会上,我说的话倒是真的。”
宋未暇回想了一番,才艰难地检索出一点可能成真的话,半开玩笑地斜眼傅鸿桐,说:“你在记者会前这么不给管家面子,是不是真有意把我扶成主人啊。”
宋未暇以为这话还算有技巧性,谁知傅鸿桐笑也不笑一下。
他非但不笑,还收起了脸上的大部分表情,微微笑了,“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这个语调,不是反问胜似反问。宋未暇觉得傅鸿桐也不像故意为难自己,而是真的从宋未暇这寻一个答案般。
“你这么说我就受之不却了。”宋未暇喉咙有点涩,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想不到,我逃跑了一下还因祸得福了。”
傅鸿桐这时却问,“以前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教训那群眼高手低的下人了。”
“我不想聊这个。”宋未暇蹲下身,摸了摸门口的老犬,“你以前那条狗狗最后葬到哪里了,好像一直没见过它的骨灰盒。”
傅鸿桐看着满桌残羹被渐渐收拾进屋子。
宋未暇当了傅鸿桐的狗狗喂养师,直到大学二年级,他们都还在联系。当然,傅鸿桐太过璀璨耀眼俊秀逼人,还有点疏离,宋未暇也没有与傅鸿桐多亲近。
真正近起来是狗狗去世前那段日子。狗狗生了病,许是它自知也活不长久,便常常来找宋未暇。
宋未暇彼时住在虞德成租的学生宿舍,每天学校宿舍两点一线地来往。狗狗嗅到他气味,便会跟随着跑过来。
傅鸿桐也是那时,跟着生病的狗狗找到宋未暇。
“它只吃你做的狗粮,现在它的肠胃虚弱,吃不了了,只能闻点骨头汤的香气。”傅鸿桐抱着骨瘦如柴的狗狗,对宋未暇说,“你帮我照顾它,让它最后在人世的日子里别有遗憾。”
那时候,傅鸿桐对宋未暇别无二感,他觉得宋未暇是个清秀的男生,安静内向,也就仅此而已了。
宋未暇很少与人来往,常常闭门不出,常年不见天日不透风的皮肤甚是苍白。
傅鸿桐总觉得,宋未暇的血管过于的清晰明显了。好似把手碰上去,他那薄薄透明的肌肤,就会在下一瞬间,立刻捏出红印子来。
宋未暇感受到傅鸿桐的视线,脸上带着脖颈,烧起了不好意思红通通的羞涩。他强做无恙,却把手悄悄地藏起来,彼时还在上学的宋未暇,虔诚地把傅鸿桐当做人生遥不可及的一道流星。
傅鸿桐的视线就这样停留,好一会儿才轻轻划开。
如同蜻蜓点水。
他的注视和转眼,都掩藏在了那一天午后的阳光里。那时窗帘一角的灰尘,被暖阳照射得毕露无疑,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便压在了岁月的厚重尘埃下。
傅鸿桐每次看见宋未暇,也会轻叹,一晃而过的时间里,竟然和宋未暇也认识这么久了。
“我想先进去了。”
声音拉回思绪,傅鸿桐才侧过脸颊,又一次定定瞧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宋未暇早就卸下伪装,恢复原态,“我回屋睡了。”
傅鸿桐没让他走宋未暇自然走不成功,加上傅衡江主动迎上门来,傅家两兄弟碰面,两人的气氛霎时僵硬了。
傅鸿桐依旧是那一脸平淡如水的神色。
至于傅衡江那厢,说话时多少带点心虚,“二哥,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你想怎么教训,听你处置。”
宋未暇要走的脚步也立马戛然而止。
风声吹着枝叶,衬得傅家老宅阴森可怖,越发地显得傅鸿桐的声音喜怒难辨,“是叫封闯么?你带他进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把你的二嫂带去香江那地方,也不汇报汇报。”
傅衡江收起了玩笑不恭,“二哥,二嫂到香江的事我可真的一点信儿都没有。”
傅鸿桐早就一拂袖子进去了。
宋未暇也跟着他,坐在了老宅客厅的中央。
宋未暇僵坐在沙发边,就在邻座的位置上,和傅鸿桐同坐,刚坐下就冒起冷汗。
他坐立不安,却又不能表现出来,鼻尖都出汗了。
封闯是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押进来的。他甫一被带进门,就一眼瞧住了人群中的宋未暇。
宋未暇穿着洁白丝绸质地的衬衫内搭,外边本是搭着马甲西装十足的正式贵气。现下进了房子,因为热,他就把外套脱下来了。
但两人都心领神会般地纷纷撇开了眼神。
“你说说吧,记录里查到是你赶到了站口把我的夫人带走。”傅鸿桐脸上没表情,双手微曲,靠在搭拢的膝盖上,“你和傅家的二太太是以前认识?”
傅衡江捏捏拳头,拿起旁边一根鞭子开抽,“你个吃里扒外的司机,我好心带你去香江看世面,你给我瞒天过海,你几条命够你这么不要命的折腾的。”
堂内溅起了一片皮肉鞭戾的抽打之声。
宋未暇无法坐视不理,而封闯又头硬,能硬生生扛下这一顿毫无章法的发泄之举。傅衡江大喊大叫一顿鞭抽之后,鞭身都断了,而封闯还咬牙不吭一声。
宋未暇坐不住了,他再不出马就得眼睁睁看着傅鸿桐默许傅衡江把封闯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宋未暇反反复复地搓着刚套上的那枚戒指,来回摩挲了阵,不觉停下。他伸出手,而傅鸿桐的鼻息则同一时间,微微敛了敛。
宋未暇拿手抓住了傅鸿桐,音量低低的,“你误会了,那天若不是这个姓封的小哥,我早就被那边的工作人员欺负死了。”
傅鸿桐的腿还单跷在另一边,双膝交叠,正好是个侧身姿态。宋未暇挨了挨,就刚好和傅鸿桐再一次贴在了一起。
傅鸿桐一转身,把手伸展了开来,就像将宋未暇搂入怀一样。细看之下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个视觉误差罢了。
封闯也看见了宋未暇的举动,两眼如钩子似的,淬着火,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焰来。宋未暇很怕,怕封闯一个脾气上来,就把所有事交代了,那他俩都别想活了。
胃里隐隐抽搐,为什么好端端一件事,拆了东墙补西墙,倒像是做贼心虚别有奸情一般。
傅鸿桐沉吟了一声,看向封闯。封闯却像接到了什么讯息通知,一霎时低下了头,只剩一个忍辱求全的脖子还硬硬地梗着。
傅鸿桐不看宋未暇,反问:“你不该拿这招在我面前使,这种花招没用。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真实意图么。”
宋未暇心说,不论我怎么说你都挑的出刺。他心一横,干脆点名道姓:“你叫什么名字。”
傅衡江的鞭声停了,屋内无人应声。
宋未暇走到封闯面前,对他说:“我问你话呢,你别装聋作哑的。”
傅衡江倒是接了茬,看着封闯,说:“你说话,哑巴了。”
封闯才看了一眼宋未暇,“您是千尊万贵的主人家,哪需劳神费力记住我这个无名小辈的名字。叫我疯子好了,我姓封。”
宋未暇胸口起伏,却强力压了这阵气流。他侧头看向傅鸿桐,平静地说:“你也看到了,那时候你的命令层层下传,把我搞得无路可走,差点都被抓进派出所了。这不过是个傅家手底下的一名司机,发现我在那,又不好把我交给你,毕竟你那会儿确实不想看见我。”
傅衡江捏了捏眉毛,忙道:“二嫂,你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哪能是二哥的主意,还不是他手底下那群人眼观鼻鼻观心做出来的。”
“你先闭嘴。”
傅衡江张张嘴,待意识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那端坐不动的傅鸿桐。
傅衡江也不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把你逼到绝路。”傅鸿桐挑眉。
宋未暇顿时如芒在背。
他好像被人施了法,全身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也不敢迈步,终于,他抬起沉重的脚步。
傅鸿桐吃软不吃硬,当时他求着傅鸿桐救救自己家,傅鸿桐也还是扔了一堆钞票来。
封闯那眼神从不可置信再到生气愤恨,只有短短几秒。
接下来就看见,香江那会儿和他说想离开傅鸿桐的宋未暇,正把自己偎向了傅鸿桐。
宋未暇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我们俩的事,就别牵扯第三人进来了。”
良久的沉默与斟酌。
傅鸿桐松了口,“你这么说,我自然卖你两分面子。”
傅衡江赶紧提着封闯的领子,把他一路提溜到了门外,才探身回门,“二哥,你放心,我回去就连夜处理了这小子。”
傅衡江的话,宋未暇和傅鸿桐都没放在心上。这个大堂一下子走了两个人,
再度变得空空旷旷,无人说话。
宋未暇像闪电似的缩回身子,手指揩了揩指节,“你找一个司机的麻烦,他懂什么?我让他朝东,难道他敢朝西。”
傅鸿桐微微转过脸,却是另一个话题:“你和封闯以前认识么。”
宋未暇感到,刚刚在背上的芒刺转移到了脸上。
傅鸿桐的眼神像把探寻人心的弯刀,触碰之处,宋未暇的肉都在被刀刀割剜。
“不认识。”宋未暇听见自己的声音挤出来,干涩哑然。
傅鸿桐应了一声,口气仍淡:“刚刚傅衡江是在和我玩苦肉戏。”
“嗯。”宋未暇干巴巴接了一句,才说,“我不认识封闯。”
傅鸿桐说:“我知道了。你不用紧张,我想处理那个司机,你看傅衡江肯吗。”
傅鸿桐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宋未暇的脸。他忽然就透过宋未暇这张脸,看到了当年还在虞德成租的房子里睡觉的宋未暇。
傅鸿桐那时候跟着狗狗也时常去那里转悠。宋未暇搬出虞德成的房子,对虞德成说的原因是什么,宋未暇早就忘了。
宋未暇唯有一件事,记得刻骨铭心。
那天,傅鸿桐站在宋未暇坐的床榻边,一寸寸看了看屋子内部的结构,最后说了一句话:“你不会在这里多留的。”
再后来,宋未暇搬了出来,和傅鸿桐的联系就此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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