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舟的手在合起来的笔记本上敲了敲，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略僵持的氛围。
他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气开口道：“跟于洋出去了？旭尧，你先答应了我，为什么还要鸽掉我选择他？
“你在躲我？
“还有，你选择于洋鸽掉我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不生气不难过，但我最在意的是你又喝了不少酒，上次那么难受这么快就忘了？胃现在感觉怎么样？药吃了吗？”
梁旭尧沉默了会儿，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也不看方柏舟，顾自道：“药提前吃过了……就喝了两杯，没难受，但是……没吃多少东西，有点饿了。”
见梁旭尧去拿筷子，方柏舟快一步按住了对方的手，“还知道提前吃药，有进步，但这不是解决办法，归根到底还是要戒酒，旭尧，如果不控制，时间长了你的胃受不了。”
梁旭尧在三秒钟的停顿后抽出了手，“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你像照顾小孩儿一样天天唠唠叨叨地提醒。”
方柏舟要给气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自己知道上辈子能那么不注意？能一直拖着不愿意看医生直到突发急性胃穿孔……等等，他注视着依旧不看他的梁旭尧，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神情跟着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沉了沉。
上辈子，或许梁旭尧是有自毁念头的。
甚至是在放纵自己饮酒，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为什么？是对生活无望自暴自弃自我放逐？
半天没听到方柏舟再说话，梁旭尧抬眼看过去，见对方神色不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想了想，斟酌着缓和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该戒的时候就戒了，你别成天就盯着这些小事儿，多想想你的电影都比这来得实在。”
方柏舟看着梁旭尧，其实面上很难看出来，但问题的形成都不是一天两天的，对方入圈比他早，都经历了什么他不是事无巨细全知道。
原来明朗温暖得像颗小太阳的人为什么会变得消极又厌世？
他的疑问有很多，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机会，即便他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想到这儿他略缓过神，站起身端起盘子走进厨房，“凉的就别吃了，给你做份蛋包饭，米饭今晚上蒸好的，现在刚好放凉，很快就好。”
梁旭尧转身看向方柏舟，对方的语气算是平稳，听不出来生不生气，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他垂下眼，没继续看着，转回去盯着桌上余下的一碟紫薯山药泥，双拼后做成了玫瑰的形状，一半白色一半紫色，样子很漂亮。
只有一小份。
他摸出手机，有点想拍个照但是在抹不下这个脸，正犹豫间方柏舟的手丛斜后方伸过来，将一杯蜂蜜水放在了桌上，他抬头看过去，没先开口。
这两分钟时间够方柏舟稍稍调整下情绪了，他示意了一眼蜂蜜水，“先喝些，马上就好。”
梁旭尧默默把视线转回到桌上，盯着那杯蜂蜜水，倒是端起来抿了一口，温度正好，有点甜。
见梁旭尧喝了，方柏舟才重新转回厨房。
不管怎么说，就算对方自己放弃了他都不会放弃，大学时的几年感情，还有分开后不断累积的想念和爱意、错过的悔恨与愧疚，都足够支撑他坚持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了他爱的人付诸努力。
他是能感觉到一些的，梁旭尧即便放弃了自己，但心底里依旧有光，不然为什么要为了某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得罪其他人呢？或许是抱着能拉别人一把就拉一把的心态？
他没再继续想下去，越想越心疼。
愿意帮陌生人，却不愿意帮一帮自己，甚至都没有向别人寻求过一丁点帮助。
这几年的娱乐圈生活对梁旭尧的影响有多大他不敢断言，而且……在做炒饭的间隙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桌边的人，对方正捧着玻璃杯喝水，应该是在盯那碟山药泥，只是一个背影就乖乖巧巧可可爱爱。
他很想抱抱他满心戒备的小狮子。
从重逢到现在，对他说那些拒绝和抗拒的话时，梁旭尧只会比他更难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一连串的情绪积压下来，他是不会对梁旭尧生气，这怒气大多冲着对方的父母去了，当初分手除了他和梁旭尧各自的问题，再有就是这两位的大功劳了。
而在梁旭尧这几年的变化中那对父母又起到了多少作用？
想来也不会少。
他不会忘记一点，上辈子在医院，姗姗来迟的梁家父母面对亲生儿子离世的场面，最伤心的居然是失去了后半生的倚仗。
他对此越是恼怒，就越是后悔自己那时候对感情的认知不够，不够主动去挽回这段感情，如果他能再坚持坚持，就不用留梁旭尧一个人去面对了，两人更不会彼此依旧深爱却走到天人永隔的结局。
等一份蛋包饭做好，他基本镇定了下来，左右时间倒流给了他挽回的机会，关键是要吸取教训，着眼当下。
他将餐盘放在梁旭尧面前，声音恢复了温和，“毕竟时间不早了，少吃些垫垫。”
梁旭尧应了声，看看他这份，再看看对方那份，他这份是蛋包饭，蛋皮金灿灿的淋了番茄酱和沙拉酱，对方那就是简简单单的炒饭。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说出来，犹豫了会儿只能选择埋头吃饭。
方柏舟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看着梁旭尧就还挺愿意陪对方吃两口的。
在对方吃得差不多时，他将那朵紫薯山药做成的玫瑰花推了过去，“这个是常温的，尝尝。”
梁旭尧顿了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放下勺子后故意冷了冷脸，道：“明天晚上还要这个，为了确保你做出来是一样的，我拍个照到时候好对照，要是做的不一样就重新做。”
方柏舟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想干什么，瞬间乐了。
好嘛！
果然是他可爱的小狮子，这蹩脚理由是真能想得出来，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他自然不会去戳穿，看着对方拿手机拍照，悠悠道：“当然，我没问题，随时接受检查，只要你明天晚上回来吃饭。”
梁旭尧拍了照就满意了，没应这声，明天的情况要到明天再看，他现在矛盾得很，自己都……说不清楚。
虽然话这么说，但方柏舟一开始并不确定梁旭尧会回来，好在对方没有再次鸽掉他。
几天下来他算是观察出来了，回跟不回穿插着，而不回来的时候饭局是少数，大多是在外面吃完再回来——这是田雨透露给他的。
尽管两人的早晚餐不总是一块儿，但他准备的午餐便当梁旭尧倒是顿顿都吃了，对着他却说没好浪费食物而给了助理，实际上背地里却是威逼利诱助理不许跟任何人说。
当然，这样的事情田助理并不会瞒着他。
田雨拎得清界限，他也不会问让对方为难的问题，两人沟通愉快。
他是变着花样准备便当，有时候会连带对方的份儿一起多准备些，田助理深藏功与名，值得一连串的赞赞。
而在谈好投资额后，梁旭尧很利落地将款项打到了他合作的出品方，对方问他确定剧本没有，他给三两句圆了过去。
他还是坚持原来的决定，梁旭尧并不是在排斥大荧幕，而是在排斥他。
这就是余地，能不能让人答应要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这天晚上，方柏舟将倒了杯果茶递给要回房间的梁旭尧，“饭后喝些，助消化，对胃好，温热着喝最好，凉了就别喝了。”
梁旭尧看着那杯暖色调的果茶，苹果、梨、橙子，还加了桂花，混合后的果香夹着轻逸不腻的花香，闻起来就很清爽，秋夜里这样一杯暖乎乎的果茶，尽管还没喝，他就感觉到了熨帖。
只是视线往上看到神色温和的方柏舟时，他又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好意。
他没接那杯果茶，反而是后退了小半步，抱起手臂道：“好歹是名导，现在成了被包养的贤惠家政小能手，方大导演还真是好心态。”
得，又来了。
方柏舟有点失笑，他给翻译翻译，这不就是在说不想他搁厨房里浪费时间，让他好好去搞电影、搞事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用带刺的方式说出来。
他靠近半步，掰着梁旭尧的手把暖热的杯子塞到对方手里，“对你我乐意，换了别的谁我可没这个耐心，旭尧，我投资赔了缺钱是真的，想追你更是真的。
“我第一天来找你的时候投资理财都还好好的没出问题，你可以怀疑我别有用心，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惨杂其他任何利益，仅仅只是喜欢你。
“想让你过得好，想要你是真的开心。”
梁旭尧垂下眼，这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回应。
他遮掩一般地抿了口果茶，甜度正好的暖热果茶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还是没看方柏舟，只道：“那我也再说一遍，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可能接受你跟你重新在一起，我们就是金主与被包养小情人的关系。”
“哦，”方柏舟见梁旭尧有几分慌乱地都快把果茶喝完了，倾身又靠近了些，缓了缓语气笑问，“既然你是我的金主，那我自然要尽到自己的义务，今晚陪睡怎么样？你要不想动就我来，你想，我躺平也可以。
“梁先生，要不要？”
方柏舟的尾音带了个撩拨人的钩子，梁旭尧的呼吸一下轻了，这一瞬间他感觉不出来对方是在开玩笑，似乎是……
认真的？
下一章 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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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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