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谈星徽上来就宣布自己非法行为的事情,边晚风毫不意外。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对方的前一句话——“这就是你的开关。”
也是,如果没有发现这个,自己现在就不会睁开眼睛听到这些话。
弱点就这么被发现,令边晚风难得的有些苦恼。
该怎么说,谈星徽果然和他印象中一样聪明。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清脆声响,俯首看去,手腕上一条足足有小臂那么宽的铁链占据了全部视线,一端连接着镣铐圈住他的手腕,另一端栓在不远处窗户的铁防护栏上。
这种程度的禁锢对边晚风来说并不难摆脱,但需要一些时间。
比起这个,他默默垂下眼,眼底酝酿着某种油然而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很奇怪,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缘由。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悦中掺杂着淡淡的愤怒,又莫名生出一点失望。
就好像是饲主因故离开家几天的时间,回来后发现精心饲养的小狗竟然不再认识他,并朝着他反咬了一口。
这个比喻在脑海中产生的莫名其妙,边晚风眉头轻蹙,发现自己一遇到谈星徽,古井无波的内心竟然总是因此起伏不定。
谈星徽没有给他太多沉默思考的时间:“你逃不掉了。”
听到这句话,边晚风不再去想刚才的感觉因何而起,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过来的人。
他没有立刻开口接话,而是用余光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
一间一居室,自己正躺着房间内唯一的床,床的面积并不大,并且只有一只枕头,看来谈星徽并不睡在这里,房间里面靠窗户的位置有扇大约一米宽的门,似乎是卫生间,床的对面放着一张棕色的皮质沙发,沙发靠背某些位置掉了皮,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
用海绵填充的沙发上有被大片挤压过未恢复的痕迹,看来谈星徽是在沙发上解决休憩问题的。
墙角处有灰黑色的霉斑,房间的装修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最糟糕的是,他留意了空间中的各个角落,竟没找到一处标有文字的地方,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判断这里究竟属于哪个地方。
于是他直接向谈星徽问了出来:“这是哪里?”
谈星徽似乎很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你没必要知道。”
看出他不配合的态度,边晚风不再询问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谈星徽不会回答自己。
有些后悔呢。
边晚风重新闭上了眼睛,掩去眼底某一刻闪过的冰冷之意。
不该在飞船上帮他的,现在的局面属实有些麻烦。
他无意去追究自己那一时的心软,只当自己对这个昔日的同学抱有一丝情谊。不过这一丝情谊,也在他发现自己被铁链捆住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看来,只有找机会解决掉对方,才是破解方法。
眼见边晚风闭上眼拒绝交流,谈星徽心中的躁郁再难忍耐,他上前一步攥住边晚风的衣领,将他从枕头上提起来几公分的距离,声色俱厉地低吼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边晚风?你凭什么……”
说到一半,他忽然噤声,呼吸因激动的情绪不可避免地粗重了起来,边晚风几乎能听到他用力咬牙齿时发出的摩擦声。
有关中央军校时的回忆重新浮现,边晚风感到奇怪。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谈星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冒充边晚风这件事,因为恨?
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这么不好吗?
听谈星徽的语气,好像很讨厌有人冒充边晚风,并且笃定他不是边晚风,可又没有趁着他昏睡过去的时候下手杀了他。
边晚风越来越想不明白他的目的,勒紧的衣领令呼吸有些受阻,周围陌生且不怎么干净整洁的房间更让他感到不适。
他眉宇轻蹙,与近在咫尺的谈星徽目光相触,眼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心中忽然有了某一种猜测,并决定现在就落实这个猜测。
于是,他看见谈星徽墨色眼瞳中倒影出的自己,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称得上轻描淡写的笑容,似乎暗含着讥讽,又似乎只是轻笑了一下,一字一句低缓地说道——
“既然你觉得我不是,那你倒是找出真正的边晚风。”
边晚风注意到对方地瞳孔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接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你找不到第二个,那我就是真的边晚风。”
不知道这些话中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谈星徽的神经,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恐怖,目眦欲裂,攥住他衣领的手一再攥紧。
就在边晚风浑身肌肉紧绷起来,提防着他随时动手的时候,谈星徽却忽然垂下头,额前的发丝随之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肩膀颤动,低声笑了起来,像是某种陷入癫狂的精神病人,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出声:“是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咻!”
寒光乍现,边晚风眼神一凝,只见谈星徽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纯黑色的匕首,刀尖对准了他的左眼,悬在空中几欲落下。
“你说,把你杀了,在几个月之后会不会出现第三个边晚风?”谈星徽收起笑意,眼底冰冷如霜:“既然这样,那就来啊,顶着这个名字的人出现一次,我就杀一次,我看索莱那帮蠢货还能造出多少个赝品出来。”
匕首漆黑的金属制刀身反射出锐利的光,光是看着那薄如纸张的刀刃,就能想象出其削铁如泥的锋利程度。
此时,匕首的刀尖距离边晚风的眼睛仅仅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再稍微往下一点,就能刺破他的角膜,捅进眼眶。
然而,边晚风丝毫没有危机感,依然直视着匕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把匕首,在如今军部每个人都有配枪的时代,很少看到有人携带这种冷兵器作战,在X198与谈星徽较量时,他便注意到对方使用这种武器颇有一套,在近战的情况下甚至比用枪还要强势。
边晚风短暂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谈星徽在中央军校时并没有展现出这方面的实力。
是刻意隐瞒?还是后来重新学习的?
仔细端详这把匕首,会发现它很特别。
市面上出售的普通匕首,通常以银白色或者灰色的刀身为主流,刀柄采用铝合金或皮革材质。谈星徽用的这把匕首通体呈黑色,刀身与刀柄几乎融为一体,如果没有光的照射,甚至看不清两者的分界线,并且这把匕首单边开刃,受颜色的影响,刃线和锋线不明显,乍一看甚至分辨不出背面和刃面。
使用它作为随身武器,必定要对它的构造烂熟于心,能做到把匕首掂到手里,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该如何去握,将锋利的刀刃对准敌人。
离的近了,边晚风才发现匕首的护手边缘有着凹凸不平的地方,似乎雕刻着某种图案,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全貌。
平心而论,这把匕首即漂亮又独一无二,最重要的是与谈星徽很相称。后者貌似也十分爱惜它,刃面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破损的迹象。
边晚风忽然想起,自己在中央军校上学时做过很多兼职,其中有一份就是在一家工坊做雕刻学徒,根据客户的需求将各种物品加工雕刻,老板看他学得快而且不嫌枯燥,最重要的是手稳,还有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破例给他提高了工时费用,成为当时他生活支出很大一部分的来源。
有过这样的经历,再看到类似的物件,边晚风难免下意识做出了评价。
不光是在心里这么想,他淡淡出声,说出的话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很漂亮的刀。”
闻言,谈星徽眸光一闪,眼中多了几分惊疑,又瞬间被抹去,悬在空中的手往下再进一分:“你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边晚风的视线从匕首上挪开,气定神闲地望着他:“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
“……”谈星徽咬牙,“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不会的。”边晚风回答得相当笃定,“如果你想杀了我,在飞船上就会直接这么做,何必大费周章。”
被戳破心思的谈星徽一言不发,冷眼盯着他。
诡异的寂静沿着四周向外蔓延。
凝固的空气没有持续多久,便被门外的一声呼喊打破。
“先生,您今天中午订购的营养剂到了!”
注意到谈星徽有一瞬间的分心,躺在床上的边晚风伺机而动,抓住对方注意力分散的时机,用未被铁链束缚的手抓住他握住匕首的手腕,用力一别,卸力的同时提膝撞在他的肩膀。
即使谈星徽迅速反应过来,也没能保住手中的匕首。
“咣——”
脱手的匕首飞出去几米远,撞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间断的响声。
这声音令谈星徽怒火丛生,一下下拨动着他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
某一刻中,他对面前的“边晚风”起了真正的杀心。
殊不知边晚风与他的心情不谋而合。
这里没有军部的监控,边晚风自然不用再收敛实力,经过改造后的身体发挥出惊人的敏捷和速度,即便一只手有所局限,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没了武器的谈星徽依然难缠,竟然能够轻易化解自己的很多攻击习惯,好像对他的格斗方式颇有了解。
这不难想通,毕竟边晚风曾经也对着他的战斗视频观摩了一遍又一遍,学习到很多有关谈星徽极具个人色彩的战斗风格。
于是他用了一个反思路,故意改变动作打破常规,采用了一个有些出格且原始的攻击方式——用头去撞。
鉴于他们两个现在赤手空拳,手边除了拽不动的铁链以及软绵绵的枕头以外,没有能充当武器的工具,身体就是现有最好的武器。
既然谈星徽对他的攻击方式了如指掌,不如想办法出其不意。
果然,即便是心思缜密的谈星徽,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攻击。
当被边晚风一头撞在鼻子上的时候,谈星徽差点破口大骂,居然使出这么阴险的招!
不过边晚风没有给他多余开口的时间,趁他松力的一瞬间反转局势,将谈星徽掀翻到一旁,利用没有被镣铐锁住的左手扼住对方的脖颈。
这次他没有手下留情,眼下也不是让他心软的情况,莫名其妙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锁起来,任谁都会觉得居心叵测,更何况谈星徽已经叛国,他们不再是昔日的同僚,而是兵刃相见的敌人。
伴随着手中力道加剧,边晚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脉搏的跳动,正急速飙升。
尽管如此,谈星徽依然奋力反抗,咬牙试图掰开他的桎梏,额上的青筋隆起,苍白的皮肤蔓延出红色。
缺氧的状态让他开始恍惚,仰面对上一双冷淡的眼。
边晚风冷眼旁观的神态让他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放弃反抗。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被谈星徽否定。
还没有为边晚风报仇,他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地死去?
感受到身下人的挣扎程度渐渐减小,边晚风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用更利落的方式解决对方,而不是这样漫长的过程。
他没有享受观察生命流逝的喜好,但毕竟手边没有趁用的武器,用拳头的话好像会把手弄脏,清洗起来会很麻烦。
又过了半分钟的时间,谈星徽攥住他手腕的手缓缓落下,似乎是没了反抗的力气。
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谈星徽猛然发难,落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块金属制的东西,奋力抬起手,撞在边晚风的脑后。
由于缺氧导致气力流失,谈星徽这一击对边晚风来说不痛不痒,只当他是最后的顽抗。
在听到微弱的电流声后,边晚风才发觉这竟然是能够发电的电击棒。
意识消沉的最后一秒,他不由自主地想:
严毅峰制造的这个阻断机制,究竟是来帮他的还是来为难他的?
你们补药再打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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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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