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人应该是谢居雾?
这个想法生出的那个瞬间,许均安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
水下似乎能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此时此刻只有一片寂静。
朦胧视野中,一抹发着光的红格外突出。
而那道光是来自……
许均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那条红线。
发光?
【至于这条线的作用嘛,就是当你们距离较近时它就会显现出来,而且如果对方遇到危险,你这边的还会发光呦。】
那时白巫尝的话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许均安骤然清醒。
他没再任由自己继续下坠,而是调动全身的力量奋力朝河岸游去。
“许均安!”
游出一段距离他才发现,水下并没有完全隔绝掉声音,白巫尝一直在喊他。
在即将游出水面时,早就在岸边等候多时的白巫尝适时伸手拉了他一把。
许均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水里待了多久,他环顾四周,发现刚刚还在桥上对峙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喂,你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魂魄状态的原因,许均安现在不仅没有任何溺水的不适感,甚至浑身上下都是干的,完全不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让我去找谢居雾的执念?”许均安腾地站起身,冷不防地问道。
见状白巫尝却猛地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胸脯道:“谢天谢地,真的成功了。”
说罢他又看了眼怀表,像在计算着什么。
比起在这里费力沟通,许均安选择不浪费时间,转身就往回走。
白巫尝看出他的意图,眼皮一跳,伸手就去拦他:“等等,你还不能离开这!”
眼看许均安这次用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劲,情急之下他稍微抬高音量:“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许均安停下脚步,往回走了几步,用眼神催促。
白巫尝轻叹一口气,“你猜的没错。”
“让你找他的执念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需要的是你在经历这些事的过程中将遗憾或误会都解开。而每当你解决一件事,就会斩断你们的一缕羁绊,直到……”
许均安自动将他没说完的话给补齐:“直到彻底断开我和他的全部羁绊?”
白巫尝欲言又止,而后点头。
“……为什么?”
白巫尝摇头,“这都是上面那位的意思,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些。所以至于更深的原因,我不清楚。”
直到这一刻许均安才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投胎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手腕上的红线开始发烫,就好像在催促什么。
现在不是深究他们真正目的的时候。
“那么这所谓的尘缘线呢?它的真正作用又是什么?”
“尘缘线是真的,这是无法受任何外力影响的东西。”白巫尝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么谢居雾……
“我要去找他,你能帮我么?”如果能让白巫尝帮忙定位的话,应该能更快。
然而白巫尝却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拒绝的话似乎已经挂在嘴边。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人间是白天,你要记得不能轻举妄动。”
白巫尝很清楚,按照计划这句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但他隐隐觉得这次最好还是不要拦许均安。
如果说本来许均安对白巫尝是防备的,那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毕竟带着超敏感观察力活了二十几年,许均安很能分辨虚情假意。
这次没有任何阻拦,出奇的顺利。不变的是和来时一样,仅仅在一个呼吸间他便又回到了人间。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将积雪烤化,留下更刺骨的寒意。
他们抵达的地方对许均安来说很陌生,因为这里不像市区,目之所及的是连成一片的野草,看上去像是未开发的郊区。
他抬起手腕,顺着红线的指引一步步往前走。
走了一段时间后,附近的草木逐渐变得稀疏,一直纯白无暇的雪地上还出现了凌乱的脚印。
许均安的目光顺着脚印的轨迹向前延伸,随后他移动视线,一座废弃的仓库映入了他的眼帘。
“切记,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白巫尝再次告诫道。
这个语气就像是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许均安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了仓库的门口。
谢居雾在里面?
眼前这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显然不会有很好的隔音效果,更何况还留了一条不小的门缝。
因此还没等许均安伸手去推,他就先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刺啦声。
正当他想破门而入时,一旁的白巫尝忽然拦住他,“别忘了我说的话。”
闻言,许均安也勉强冷静了一些,他点点头,转而利用这条门缝先去看里面的情况。
这一眼看得他心脏一紧,浑身血液都好像被冻结。
只见谢居雾被用麻绳绑在一张椅子上,这种天气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身上似乎有很多刀口,衣服几乎快被染成红色。除此之外他的右半边脸颊似乎也有些充血。
他们俩的视线似乎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许均安猜是错觉。
而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手上还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显然就是凶手。
那个中年男人对着谢居雾大声嘶吼道:“是你!明明就是你害我沦落成今天这这副鬼样子!”
许均安自认为记性还行,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号人。
这不就是那次在宴会上极力把自己亲儿子推给谢居雾的那位吗?
所以说,现在这个情况就是生意上的仇家受到重创,一怒之下发疯绑架了他?
谢居雾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声音比较小,许均安听不见。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句话伤害性极强,成功进一步刺激了对方。只见那个中年男在破口大骂的同时,手里的刀看起来随时会往谢居雾身上招呼。
“不行,我不可能就在这里干看着!”许均安死死捏着门框,已然准备好冲进去救人。
白巫尝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摇摇头道:“不用过去,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你那尘缘是故意的吗?”
故意的?
许均安被钉在原地。
是啊,谢居雾不是会在这种时候逞口舌之快的人。
这时,白巫尝又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确认时间后他才看向许均安,嗓音有些沉重道: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这句话就像是往海水中投掷了一颗炸弹,瞬息间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
仇家绑架……
本来死的人应该是谢居雾……
换命符……
……换命符?
许均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仓库里的情况,面色不改,声线却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他问:“你知道,换命符吗?”
“……是真的。”白巫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通过那只猫,他早就联络上了黑乌苌那家伙。事实上,今天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当然,除了让你现在出现在这。”
“所以今天他必须要死,这是已经被命定的事。我们谁都不能阻止,也没法阻止。一旦轻举妄动就很可能违反生死之序,你知道后果。”
许均安现在脑子很乱,只有白巫尝说的第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徘徊。
难怪当时谢居雾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换命符是真的,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他想,替我死?
在这个想法落地的瞬间,仓库里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目眦尽裂,嘴里大喊着:“我要杀了你!!”
伴随这句话落下的还有直朝着谢居雾胸口刺去的冒着寒光的匕首。
【那违反生死之序会怎样?】
事实证明,在某些紧急时刻,身体的反应会比大脑更快。当空白的大脑重新加载信息时,许均安已经飞速飘到了谢居雾的面前。
这一刻,他第一次庆幸自己作为鬼不能穿墙、能碰到死物。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魂飞魄散咯。】
电光石火间,许均安眼前的画面似乎都被按下慢放键。他先是生生替谢居雾挨下了这一刀,紧接着反过来拔出这把匕首就往那人不是要害的位置还了几刀。
在确定对方一时半会躺在地上起不来后,他又转过身迅速将谢居雾身上的绳索割断。
面对谢居雾惊愕到了极点的表情,许均安其实知道其实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能看到自己。
许均安也学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包含了哪些情绪的笑。
谢居雾当时交代了那么多遗言,现在轮到他了,该交代什么比较好呢……
没事,不用谢?
麻烦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还是……
其实,我也喜欢你。
谢居雾踉跄了一步想去拉他的手,但许均安只是个鬼魂,对方是触碰不到他的。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均安的魂魄越来越透明,接着一点点消散成极细的无法碰触的沙砾。
在即将彻底消散前,许均安只留下了一句话。
这句话像风一样,轻而飘渺地在谢居雾的耳畔回荡。
"别再来给我哭坟了,真不至于,毕竟——”
“我们俩的关系也就只是死对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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