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在狭隘的空间里后退几步,被季不凡那个邋遢大王丢过界的网球绊住,失去重心倒在松软的床上。
旧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窗外一阵夜风悄然入室,吹鼓了他手里的水蓝色公主裙。白炽灯下,绣有蕾丝花边的纯白丝带灵动飘逸,季不寄一瞬间忽感觉这条裙子似曾相识。
他是在哪里见过这条裙子呢?
可他认识的女生并不多,性格干练的季不鸣不会穿,偏好无性风穿搭的蒋木也不会穿。
时恩赐修长的身形步步紧逼,贴近床上墨发披散的青年,他似乎是不习惯如此过界的接触,睫毛如蝶翼震颤着,一如既往的酷酷表情维持得很是艰难。
“季不寄,你太可爱了。”时恩赐眉眼弯弯地说道:“让我来把你变得更可爱吧。”
不像那晚酒后的醉意迷乱,季不寄此刻神识无比清醒。他想不明白为何往日矜持傲娇的公主病重度患者会变得如此——如此脾性恶劣。
他一把护住自己的领口,冷静道:“时恩赐,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地府投胎。”
“投胎?”时恩赐被他逗笑了,唇瓣轻翘:“我走的不是这个项目,季不寄。”
季不寄分不清时恩赐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地府走了一遭。
窗外带有丝丝凉意的风往他被撩开的衣服里钻,他被吹得肌肤冰凉,扯回自己T恤的下摆:“时恩赐,我不管你走的是什么项目,你如今应该好好安息,你要是实在恨我的话,麻烦先多等几年,到时候我会下去找你清算的。”
时恩赐似是被他这一番话给震住了,上下打量着他,一只手倏地抚上他的嘴唇:“季不寄,你现在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吗?”
他一下子把两人的话题拉到了过去,季不寄想起以前为重新拾起他的语言功能,时恩赐事无巨细的照顾和步步引导,失神了一刹。
在他闪过三年回忆的一念之间,时恩赐拉开了公主裙的拉链。
“你不会辜负我的好意吧?”他开始研究这条裙子的穿法。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季不寄失去镇定,猛地坐起来,脑门砸在时恩赐的胸口上。
房门与此同时被人敲响,季不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不寄,你咯吱咯吱地闹什么呢?”
季不寄乍然意识到,这栋老小区的隔音效果很糟糕。
他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黑曜石般的深眸瞧向时恩赐,打手势示意他噤声。
时恩赐凑近季不寄,一身反骨:“如果我不呢?”
“你——”季不寄瞪了他一眼。
季不鸣见里边没动静了,开腔提醒道:“做好饭了,出来吃。”
时恩赐低低耳语道:“季不寄,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居然连顿饭都不让我吃。”
“你怎么吃?坟头烧给你吗?”
季不寄挣扎着推开他和他的漂亮公主裙,肌肤相触,他温热的皮肤与常人无异。
“我先吃饭去了。”季不寄拨了拨头发,临走前转过身,视线于时恩赐的身上掠过,隐约从那张昳丽的面孔中窥见了些许寂寥。
再度看第二遍时,却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这家伙的脸上只有故作委屈的不满。
“我等你回来。”
季不寄拧动门把手,自己都不清楚在最后出门时是“嗯”了一声还是“啧”了一下。
高中三年间,季不寄从未带时恩赐来过家中做客。时少爷家境优渥,自幼在金屋子里长大,若是来到他住的筒子楼里,估计得如坐针毡,他何必为难小少爷过来受这个罪?
而且出于私心,他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认识了这么一位富家少爷朋友。
所以,尽管时恩赐带着他见妈又见爸,恨不得让自己在时家住下,他也没跟任何家庭成员提及过时恩赐。
家里一直没添置过家具,十几年来一直是拿茶几充当餐桌,季母已经将做好的菜摆上了茶几,季不鸣坐在小板凳上处理工作群的消息,季不寄去厨房拿碗盛饭。
季不鸣不止买了排骨和菠萝,还带来了只烤鸡和猪蹄。季不寄上桌时,季母还不住嘴地念叨着:“干嘛一下子买这么多菜呀,咱们三个人吃得完吗?你弟又不在。”
季不寄对大姐还算了解,她是无肉不欢的类型,以往家里肉菜做得少,难得有了些荤腥,她就定要千方百计吃得满嘴油光,甚至还会从季不寄筷子底下抢肉吃。
季不鸣道:“这不还有个弟在呢?”
她端起碗来,进食速度极快,筷子嗖嗖地拆了那只烤鸡,眨眼间半只烤鸡只剩鸡架。
“你吃慢点,不凡晚上打完球回来容易饿。”季母关切道。
季不鸣塞了满嘴鸡肉,嘟嘟囔囔道:“季不凡今晚不回来,我微信问他了,他留宿同学家。”
季不寄给自己盛了大半碗饭,又起身去厨房接水,不紧不慢地坐下,季不鸣招呼道:“快吃,一块也不给小弟留。”
季母无奈叹气道:“你这姑娘......”
季不寄动了筷。三人不怎么说话地吃着,偶尔有几声餐具碰撞音。老幺季不凡通常在家里充当撒娇耍宝的角色,他今晚不在,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季不寄心里有事,还惦记着卧室里藏的那个金发幽魂,没吃几口就撂下了筷子。
“说起来,你和你那个朋友最近还有没有联系啊?”季不鸣啃着排骨问道,汤汁滴进碗里。
季不寄没反应过来是在问他,直到他发现自己被季不鸣盯了好几秒,才道:“什么朋友?”
“就那个最近染了金发的,叫什么宝藏来着,看着家里挺有钱的。”
季不寄通过这短短的三句话,检索到了季不鸣要找的人:“......时恩赐?”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季不鸣道:“他最近咋没动静了,之前老来我们店。”
季不寄一愣,她是怎么认识时恩赐的,又是怎么知道时恩赐认识自己的?
“他前段时间死了。”季不寄语气平淡。
季不鸣愕然问道:“你和他吵架了吗?”哪有这么咒自己朋友的?
“没,他是真死了,都上新闻了。”季不寄已经快记不起来头条的标题了,见她眼神直勾勾地瞧着自己,努力回忆道:“好像是什么,痛心,高校门口车祸一死若干伤。”
季不鸣低头去搜,果真搜到了相关内容,她不太关注现在年轻人之间的八卦,竟是对此事全然不知。
“你是卖奶茶认识的他?”季不寄问。
季不鸣一边浏览新闻一边道:“他之前确实常来我们店买奶茶,不过他四年前就加上我联系方式了——我天,他居然是为了救小孩死的......”
“你四年前就认识他了?”
季不鸣点头:“对,他那时候问我你高考打算报哪,我就告诉他了。”
季不寄皱起眉头,这家伙在搞什么?四年前,不正是他们对彼此恨意最浓的时段吗?
“他还真是个好人啊,这一死,我们店的小姑娘们该哭了。他前段时间还给我推荐过校门口新开的那家面包店,带了好多抹茶布丁送我们店员。”季不鸣扼腕惋惜。
她至今记得某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时恩赐推开店门,朝她粲然一笑,金发晃动,在走来的一瞬间,似是驱散了户外沉闷的阴云。
他走到前台,目光在菜单上流转了一圈,柔声点完单,蓦然回首:“请问,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这人简直是偶像剧里王子般的存在,每一个微表情都扑灵扑灵地闪着光,神采丰富。
季不鸣不由自主恍了神:“没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却像是被触动了记忆似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季不寄的姐姐吧?眉目和他长得好像,我以前还和你打过电话呢。”
“是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和他长得像。”季不鸣干笑了几声,从记忆中刨出时恩赐的身影,似乎是有那么个小孩在四年前打电话询问自家弟弟的消息,她没有替季不寄保密的义务,干脆一股脑全说了。
店员把时恩赐点的全糖芋圆奶茶递过去,他接过道谢,继续问了她一些关于季不寄的事情。
“哦,对了,他还让我跟你推荐那家面包店了,说你会喜欢。”季不鸣道。
季不寄双手交叉,一动不动。他怕他忍不住冲去卧室同时恩赐对峙。自己四年间规规矩矩,这家伙倒好,直接深入敌营打探消息。
季母插话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有钱人家的小孩?”
“早就不是了。”他盯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底,闷闷回了句。
“什么意思?你高中就认识他了吧,怎么没听你跟家里人提过?他这种小孩打小在蜜罐里长大,脑子单纯善良,好利用,你不会把握资源吗?”
季不寄重重搁下碗,声音透露出一丝森冷:“他又不是废品,你还想重生再利用吗?”
他在家里一向隐忍守矩,鲜少有冲撞长辈的时候,季母恼火道:“怎么跟你亲妈说话的?供你读出头了就不知道孝顺了?”
季不寄闷不做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听到季母骂了声“白眼狼”。
刷完餐具,他回到房间,室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他按开灯,径直掀开中间的帘子,空无一人,窗户已经被关上了,时恩赐临走前还关了灯。
说好的等他回来呢?
里屋光线昏暗,时恩赐坐过的窗台干干净净,单人床上是被季不寄蹭乱的被褥。
他换了件旧睡衣,上床,掀开被子,面无表情地从里边拎出来一条水灵灵的公主裙。
时恩赐,你真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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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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