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持着摄像机退出房间，导演组的人也纷纷离开别墅，只在公共空间留下了摄像头，继续拍摄一些画面，有价值的内容将用于之后的录播放送和平台点播福利。
季喻没去关注网上评论，洗完澡，又去天台吹了会儿风，便睡下了。
翌日早起。
季喻下楼，发现于情已经在厨房了。
她走近，于情注意到她：“你醒得挺早啊。”
季喻淡淡说：“没你早。”
于情挑了一下眉。
季喻倒了杯水，靠着吧台，看到锅里煎着的松饼。
她想到什么，默默垂眼，又喝了一口水。
季喻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动。于情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独自忙着。
季喻打量着她，忽然开口：“我觉得你们会做饭的人……”她又很快闭嘴。
于情听出来点话外之音，不放过她：“会做饭的人怎么了？”
季喻从容接下去：“都很厉害。”
于情眯眼，轻笑。
直播要等到九点才开始。现在刚七点。厨房里就她们两个人，只有一台摄像机开着录制。
于情压低声音道：“你到底为什么上节目？”
季喻睨她：“我不能来吗？”
于情一顿，“当然可以。”她又意味深长地：“那别人也可以一个人来，你觉得呢？”
季喻神情轻轻凝滞。
“你好好忙，我不打扰你。”她最后说，转头离开了厨房。
于情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收回视线。
季喻慢慢上楼，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割磨成两半。
她听得懂于情的意思。一边说她这样抛下姜之桓是不负责的，一边警告，姜之桓现在是单身状态，如果她要放弃，于情就要把握机会了。
季喻躺倒在床上。
坚持和放弃的念头又在来回拉扯着心，撕裂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旷日持久的冷战让她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姜之桓，从此血液交织，骨肉融合，永恒相存。
她不是一直那么淡定自如，第一次选择紧紧靠近一个人，最害怕爱被搁置，不能如愿。
她觉得自己卑劣不堪，又执迷不悟：她再赌最后一次。
季喻闭紧眼，深呼吸着，她克制思绪，整理心情。
直至直播临近开始，她起身，走出房门。
节目组分发给她们在录制期间使用的手机，里面安装了内部研发的联系软件。她们取的化名都被用来当作在软件里各自的通讯名。
从今天开始，节目组除却特殊安排，不再提供餐饭，她们需要各自找一个人，两两结伴来准备每天的饭菜，且搭档不能重复。
以及，每晚发送匿名短信的环节也正式添加进来，但短信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朋友信号，一种是恋人信号。正好契合综艺名。
节目组在今天有安排。她们将会去往附近的山中，露营度过一天一夜。
出发之前，她们通过简单的抽签进行分组。红蓝黑三色，一组二人。
季喻抽到蓝色，与纪和辞在一组。她们毫不意外，这是设计的一环。在镜头中，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笑了一下。
她们收拾好装备，踏上行程。
纪和辞开着车，季喻在副驾驶坐着。
车内安静，纪和辞提议要不要放首歌。季喻沉吟几秒，应她的话，随意点一首。
车内播放起一首粤语歌。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季喻缓缓听着，手臂撑在车窗上，支着侧脸，把眼望向外面。
纪和辞在一首歌结束后，开口：“我上一次去露营，还是一年前。你呢？”
季喻回神，放下支着的手臂：“很久了。有点记不清。又比较忙，没有什么时间去。”
“最近拍戏很累吧？”纪和辞看她一眼。
季喻默两秒，微笑回：“其实还好。喜欢这份工作，就没觉得多煎熬。”
纪和辞也微笑。
行程中，直播间也被分成三路。另两路分别是崔茗真和陆沛，于情和祝亦年。
陆沛意外很喜欢去看些live和音乐节，聊起这个话题，显得十分热情。崔茗真也有这样的爱好。她们一时聊得火热。
于情不是个会冷落人的性子，和祝亦年有来有往地交谈。
三组都很和谐。
到达地方，车只能停在半山腰。三组的路线不一样，露营地也各有一段距离。
季喻和纪和辞下车，顺着路往上继续走，前往她们在山顶的露营地。
二人一前一后，纪和辞拉着露营推车，看着前方先她几步的季喻，开口：“你背的重吗？”
季喻脚步一停，回身，和她并肩走。
“不重。”她这才注意没保持住人设，轻轻扬个笑，“要不我们换一下？看你车里的东西更多一点。”
纪和辞看眼她，心里腹诽演技真好。她都快分辨不出来真假了。
纪和辞露出惯常的微笑：“我不累。继续走吧。”
季喻闻言，便默默无话，迈步向前。
今天多云，山中清凉，她们就这样静静地走。摄像师距离她们不远不近，直播着，画面却很美好。
【好养眼的两个人】
【氛围真的挺好的】
【我嗑一口没事吧，两个人都好温柔的样子】
二人顺利地到达了露营地，干脆利落地决定好接下来各人负责的事务。
她们先协作将帐篷搭起。
纪和辞很熟练，季喻给她打下手，心里有点惊讶。
这人还是挺可靠的。她想。毕竟是龙头公司的CEO。
季喻忽然想起来，自那次不愉快之后，纪和辞还邀请过她一次——就是纪和辞提到的，一年前的露营。但她当时回绝了。
现在竟然补上了。
季喻默默扶好最后的一枚长钉，纪和辞将长钉捶入地面之下，“行了。”
季喻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休息一会儿？”
纪和辞：“好。”
二人在附近逛起来。山上弥漫薄雾，纪和辞聊起来上次露营的经历。
那时去的是湖边的露营地。同时间的两拨人碰上，就那么结伴度过了两天一夜。在夜里燃起篝火的时候，边唱边跳，明明是一群刚认识的人，却很快就大声说笑起来，带着寒气的夜一下子变得热烈。
季喻：“那氛围一定很好。”
纪和辞微笑：“是很好。但现在也不错。”
季喻看眼她，顺着笑起来。
她们逛到山顶的另一边，靠在栏杆上远望了会儿，几个小山顶模糊不清，青绿如茶叶尖，向下俯视，云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
季喻莫名想起姜之桓。
她不清楚姜之桓有没有露营过。如果人在这儿，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事？
季喻暗一下眸光，想念冒了头，就此泛滥成灾。
拍戏的时候好歹天天能见面，还能趁着戏里关系亲密互动。来了这里，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纪和辞不言不语这么一阵，此时忽然说：“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
季喻怔神，回头望向她。
纪和辞轻轻说：“那时候我不了解你。提起那个要求，是以为你不会介意演戏。但你是个很认真的人——认真地对待所有人和事。是我唐突了。”
“之后想道歉，但没有找到机会。又遇上你出事，所以耽搁到现在。”
纪和辞简简单单地和她对视，眼里带着歉意。
季喻却一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朋友不少。但都是泛泛之交。一段时间过去，可能就再也没有什么话了。最长一两年，最短是拍戏时的两三个月。一节一节地，她就这样把人生，长成竹的模样。
当时遇上纪和辞，她们的一些见地和观点都很相似，来往得自然愉快。但那件事让她心里一直不舒服，像扎进一根刺一样，瞬间推翻了之前对纪和辞所有的印象，也显得最初的接触不怀好意似的。
季喻轻轻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说完，却又望向远处：“但是，纪总，我也只是接受。”
商业联姻和现在的逢场作戏，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纪和辞只是退了一步而已。
可她因为多了个姜之桓夹在中央，便与之前的行为完全矛盾地选择迎上去。她承认，自己的答应，也是有利用纪和辞的心思。她们是各取所需。
她的手段也是下作的。是伤人的。
知道，了解，于是痛苦着被凌迟。
不知道在姜之桓眼中，自己已经变成怎样不堪的模样呢？还会宽宥她、接受她、选择她吗？
纪和辞微怔，随即淡淡道：“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会有互相不理解的地方。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就已经够了。”
纪和辞家中极度不平等。庞大的家族内部，权力倾轧得如同野兽搏斗。纪和辞有一个哥哥，有一个弟弟，她夹在两者中央，自小就像被抛弃了一样。
即使享受同等的衣食住行待遇，但她从来不被重视，不可以享受权力资源——只因她不是男性。
但偏偏哥哥弟弟都是个废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靠自己步步走到今天，逐渐掌握公司最高权力。但她的家族太拖后腿，于是纪和辞打算就此决裂割席，筹谋划策至今。
处在她的位置上，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更能精心衡量出每一分利益，并夺得在手，咬紧不放。
二人交谈点到为止，随即一言不发地回去继续进行露营任务。
摄像机距离她们不远，话语都被录入其中。弹幕井喷式增加，在她们不曾关注的时候，与她们相关的热搜很快登顶，同时，腐朽的庞然大物逐渐被拉下幕后一角。
她们整理好露营地，打听到附近还有采摘园，选择前往。
交谈之后，纪和辞既然选择暴露，季喻便不再继续演戏，纪和辞也同样。她们神色淡淡地，只是极偶尔会有两三句的必要交流，各自消磨时间。
傍晚的时候，山顶下起雨。
季喻和纪和辞走在回露营地的路上，节目组此时通知她们，由于怕有危险，让她们三组都去半山腰那里的露营地集合，度过这一晚。
二人没有意见。
节目组狠心，让她们从头开始，再自己动手搭她们的帐篷。
崔茗真和陆沛都没经验，她们是在费力搭完帐篷之后，被通知来这里的。再听此，在原地傻眼了。
崔茗真和陆沛面对一地的狼藉，感到棘手，但看季喻和纪和辞冒着小雨，动作熟练，另一组于情也在给祝亦年打下手。
崔茗真举手：“我们可以申请帮助吗？”
季喻和纪和辞已经动作麻利地搭好一大半。纪和辞示意她一个人接下来也可以。季喻轻轻对她颔首，转身，走向崔茗真她们。
陆沛和崔茗真感激得不行。
于情抬起头，看眼一言不发的季喻，继续忙活。
三组都搭好了帐篷之后，节目组这次没吝啬，给她们送来了晚饭。
几个人坐在一个帐篷前的雨棚下，窝在折叠椅里，都累得不想说话。
一时安静，雨声渐渐停歇了。
于情看一圈周围：“坐着也无聊。我们不如玩个游戏吧。”
祝亦年：“什么游戏？”
于情笑一下：“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心里想一个人作为谜底，其他人每人提一个问题，她只能回答是还是不是，最终根据线索来猜出她心里想的人是谁。”
她又补充：“谜底是我们六人之一，还是其他人，没有限制，但仅限女性。”
众人没有异议。
于情最先开始：“我想好了。你们来问吧。”
她身边是祝亦年，先问：“年龄是在三十岁以上吗？”
于情：“不是。”
下一个崔茗真问：“是在我们六人之中吗？”
于情对她笑得暧昧，答案却让人失望：“不是。”
陆沛想了想，问：“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嗯……不是。”
轮到季喻。
季喻的目光轻轻放在于情身上，于情冲她笑，季喻从她的眼中看到挑衅。
她心里顿时冷笑。
“是演员吗？”季喻问。
于情笑意加深：“是。”
季喻神情淡淡，转过脸，状似思索。
纪和辞平静地问：“是姜之桓吗？”
季喻眸光一滞，抿唇不言。
“被你猜中了。”于情挑眉，“是，我心里想的是姜之桓。”
季喻霎时面色冷若冰霜。
于情能如此大方地说出她的心思。偏偏自己，满心满意地挣扎，最终还是默默无言。
【妈呀季喻冷脸了！】
【她是真讨厌姜之桓啊】
【姜之桓明明没有来，但看季喻这个样子，却感觉她就在这里……】
【江湖没有姐，但处处是姐的传说】
季喻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淡然的神色，并未说什么话。
除了于情和纪和辞，其他人暗暗思索，姜之桓这个人真是季喻不可踩中的雷区。
游戏再经过三个人，到了纪和辞，刚问三个问题，于情直接开口：“是季喻。”
纪和辞瞧于情一眼：“是。毕竟我想不到别人。”
季喻微笑，风淡云轻地：“我很荣幸。”
没有任何破绽。
于情想，真不愧是演员。除了刚开始她说了姜之桓，之后她的表情便再无明显波动。
弹幕跟风在对她们的互动尖叫。
终于到了季喻。
季喻把姜之桓从心头压下，换成季明澜。
纪和辞仔细盯她的神色，第一个问她：“是家人吗？”
季喻默然一秒，回答：“是。”
纪和辞点点头，转过脸。
于情随即就说：“是你妈妈。”
季喻无奈：“是。”
她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敏锐？
祝亦年笑一下：“季姐姐竟然是最好猜的。”
崔茗真好奇地询问纪和辞和于情：“你们怎么猜中的呢？”
纪和辞微笑：“直觉。”
于情也微笑：“没错，直觉。”
二人坐在最两边，此时遥遥相视一笑。
游戏结束，众人还没散开。
雨已经停了，纪和辞提议要不要燃起篝火。
她们向露营地的管理者要来了干燥木柴，在雨棚前，就此围在篝火旁。
陆沛忽然眼睛一亮，“我们要不要玩歌曲接力？指定某个字，每个人唱的歌词必须含有那个字。”
几人纷纷同意。
季喻暗暗看一眼纪和辞，参与到游戏里。
她们气氛融洽，游戏玩得愉快。陆沛暴露了曲库本性，唱歌也很好听。好几轮，只剩下她和崔茗真争夺赢家。
玩到九点左右，导演告知她们，可以进行互发短信的环节了。
六个人分散开，独自一个地方。
季喻给纪和辞发送朋友信号之后，便放下手机远望。
嘉宾每晚可以分别发送一则朋友信号和一则恋人信号。强制要求必须对一个人发送短信，但不强制要求必须是恋人信号。
很快，季喻的手机便收到了短信。
两条朋友信号。
一则是“我们有不同又有相同”，一则是“希望你不是选择放弃”。
她关闭屏幕。发怔。
以下是碎碎念
人有恋人，也有朋友，也有家人。我不想只单纯地写她们如何相恋，我想写她们是活生生的人，生活之中不只有爱情。不过经验不足，可能写得幼稚。我想尽力把我认为的她们塑造好。
女性之间，我总觉得爱情和友情时而模糊不清。她们之间不可能只有爱情，更有友情，我想，不用执着于每个人只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综艺的灵感。
我其实一直在进行美好的想象，边写边想接下来的剧情，她们每个人就那样一个个走在我的眼前，一颦一笑，分外动人，好像真的活了过来，有了灵魂。我总是苦于不能仔细描写出眼前浮现的场景。也经常写着写着就感动得落泪，感觉心里被抚平了所有痛苦一样。
季喻会有很长久的友情的。也会有很长久的爱情的。她这样做，其实只会比小姜更害怕。
以及，小姜正在面对直播咬手帕，触底反弹蓄力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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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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