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住院部,冷清中带了些忙碌。
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哪怕遇见了江牧这种大明星,也不过是多看几眼,并没有谁为他停住脚步。
在这里,江牧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
不是大明星。
许成舟的房间是特护单间,在楼道的最里间。
边户,有很大的窗户,许成舟很喜欢。
走廊很长,白炽灯光闪烁,有个手举吊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江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许成舟,他加快脚步想要迎上去,却在看到有护士先一步扶住许成舟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护士有些不悦:“都说了等我一下,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能随意乱走。”
“我只是上个厕所,我还没那么脆弱。”许成舟的声音不疾不徐。
“那也不行,让你家属知道,可是要追究责任的。”
许成舟一怔:“家属?”
许成舟以为护士在说刚刚给他陪床的老三,解释道:“那是我朋友的助理,不是家属。”
“我知道,我没说他。”护士笑着说,“说的是给你抱来医院的超级大帅哥,还是公主抱。”
超级大帅哥。
公主抱。
大概率是江牧。
许成舟一直觉得江牧不是什么高调的人,不知道这次他怎么突然这么不管不顾,还被人误会。
“不是家属,他是——朋友。”许成舟强调,“只是朋友。”
“不好意思,你的,朋友,当时没反驳,我就我误会了。”
“没事。”
对话结束在盥洗间门口。
江牧不知道此时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是装作没听到,还是冲上去问一句——
“我们只是朋友吗?”
江牧攥紧拳头,手里的购物袋勒到肉里,磨红皮肤。
有一瞬间,痛到恍惚。
那些暧昧算什么?
他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吗?
那——
李悦然也是这样的朋友吗?
江牧有好多问题想问,可是身体比脑子直接。
许成舟因为地滑踉跄的瞬间,江牧直接扔下购物袋冲过去。因为距离太远,来不及将人接住,他干脆一个前越扑到地上给江牧当人肉垫子。
好在护士眼疾手快,拉住许成舟的一只手,让他不至于整个跌坐到江牧身上。
许成舟当时只觉两眼一黑,整个人直直栽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碰撞,他没输液的手被用力握紧,大半身体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抬眼侧目,是江牧。
许成舟哑然。
怎么两次晕倒都被江牧碰到。
护士长舒一口气:“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回去值班啦,有事按呼叫。”
江牧颔首:“好,麻烦你了。”
“不客气。”
江牧熟稔地将许成舟横抱起,一手托住他,一手举起吊瓶。
许成舟进组之后轻快不少,江牧单手抱他也不会有多费力。
可许成舟还是小声说:“江牧,我自己可以走。”
“没事,作为朋友,乐意效劳。”
这话说完,阴酸味太重,许成舟当即明白,刚刚和护士的那番对话,江牧全听到了。
许成舟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又怕自作多情。
不说话,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回到病房,江牧先将许成舟放到床上,检查好扎针的地方没有回流,也没有鼓针,又调整好滴速,他这才放心地回到走廊拿东西。
江牧把买的东西在沙发上一一摆好,而后坐在家属床上处理手机上的信息,还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吊瓶。
和往常一样,细心周全,为许成舟准备好一切。
只是这次,太过沉默。
你可以将这些沉默理解为海啸来临前的海面,又或是薄薄的冰面因为无法承受重量而龟裂的前夕。
许成舟打破沉默。
“江,江江。我想喝水。”
江牧闻言下床,用矿泉水和烧的开水兑了一杯温水,递给许成舟。
还是一句话不说。
许成舟闷得慌。
这世上所有伤害人的方式,许成舟最讨厌冷暴力。
“江牧,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说话。”
“你想我这个朋友说些什么?”
江牧说话很少这么阴阳怪气,话一出口,他也觉得惊讶。
“我们不是朋友吗?”许成舟不解,“你在别扭什么?”
江牧问:“那夏尧是你的朋友吗?”
“是。”
江牧又问:“那陈毅、阿万是你朋友吗?”
“是。”许成舟反驳,“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牧语气缓和下来:“哪里不一样?”
“你是很好的朋友,很好的那种。”许成舟认真地说。
“那李悦然呢?是哪种朋友?”
江牧终于问出这句话。
提起这个人,许成舟一顿,他不擅长说谎,所以只能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和我一样?”
许成舟点头,又摇摇头。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在江牧还不清楚什么是喜欢的时候,穆晴告诉他,喜欢一个人,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在你的世界里是特别的。
你也会特别关注他,特别在乎他,特别对待他。
因为喜欢,所以独一无二。
江牧摸摸鼻尖,试图掩盖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许成舟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如果他喜欢男生,自己应该是男朋友的第一顺位吧……
“江江,我和家里人关系不算太好,所以听到家属两个字会比较敏感。”
一问一答间,许成舟逐渐明白江牧闹别扭的症结所在,虽然他不喜欢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但江牧不是别人,他并不抗拒向他展示自己的伤疤。
江牧笑容僵住,“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很少和别人说起这些事情,我父母也讲究体面,总不能把家丑外扬。至于我姐姐。”许成舟轻叹,“她自己的日子一团乱麻,更无暇顾及我。”
“简单来说,我父母是很传统的人,加上在曲艺圈小有名气,很讲规矩和体面。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偶像包袱”太重。我小时候因为拍戏被人熟知,他们觉得面上有光,只是后来,中学时期,我向他们出柜,他们觉得是圈里风气把我带坏,强行掐断我的演艺事业。”
“出柜?”江牧声音颤抖。
“嗯,我喜欢男生。”许成舟弯弯眸子,“你不要有负担。”
“我没有负担,喜欢男生,挺好的,挺好的。”
这一晚,江牧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后来读大学,我是话剧专业第一名,排演很多大戏,没毕业就有剧团来签我。父母觉得演话剧至少还在剧场里,也就放任我演话剧,那时候我还经常往家跑,姐姐也偶尔回来,一家人勉强过得下去。”
许成舟说到这里,难免想起那个改变他人生的冬夜。
“可我还是想得到更多人的关注,话剧,毕竟式微。”许成舟深吸一口气,“我签约的第一家公司,老板是章怀家,他想睡我,包养我,甚至动手动脚,差点闹到警察局。是李悦然把我救出来,付了好大一笔违约金。”
“违约金?不是说和平解约?”
到这里,故事开始出现岔路。
“怎么可能?章怀家是老狐狸,李悦然那时候怎么敌得过他。只是李悦然好面子,觉得这样说出去比较有营销空间而已,实际上他为我担了五百万的债务,在没有任何人看好我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我的恩人。”许成舟垂眸,“我曾经拿他当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依靠。”
江牧并不意外。
谁要在他十六岁那年为他一掷千金,不顾一切地站在他身边,他也会将这个人放在心底,感激一辈子。
“我们就这样共事很多年,分歧常有,但彼此迁就也能过去。我不喜欢他的商人做派,他说我太清高,没有他低三下四就没有救我命的五百万。”
“事实确如他所说,我因为这种所谓的清高,失去了很多机会,我的圈内口碑虽然不错,那都是向下的,上边的投资方,都不太喜欢我。”
“是这样的。”江牧握住许成舟的手,“他们拿着钱,就想看所有人为钱低头的样子,何尝不是想把自己遭受过的一切,强加给别人。”
“还是李悦然,他就在这样的压力下,为了一个我喜欢的角色,和人喝三天三夜,极尽谄媚,最后拿到合同。”
说起李悦然,许成舟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我看他在医院里洗胃,死攥着合同不放的时候,崩溃大哭。从小,我姐姐天赋绝佳,根红苗正,我只是个陪衬,没人真的相信我可以闯出来,可是李悦然说,相信我。”
“我不喜欢他,也很讨厌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一点就燃的脾气,让我想起我爸妈。可他对我确实没的说,我能红,他功不可没。”许成舟好恨,“可我早该看出来,他是喜欢我的。我早该离开他,或许事情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悦然,喜欢你?”江牧一直以为李悦然喜欢女生,“他不是直男?”
“你看他什么时候谈过恋爱?”
这么一说,还真是。
李悦然没结婚,也没睡过什么艺人,只是大家默认他应该是个有家室的直男。
“所以,我和李悦然的账就算不清了。”许成舟苦笑,“当初那件事,你把他代入一个付出一切却爱而不得的苦情人设就很好理解,不合理的举动也会变合理。”
“我不喜欢算账,但我们两个确实难说谁亏欠谁,就任由他闹腾吧,那天他把那点缘分折腾尽了,再说。”
“我和李悦然,不是一个阵营的。”江牧表态。
“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许成舟反握住江牧的手,“要不当初在剧组里我就不给你好脸色看了,你们不是一路人,我知道的。”
“那就好。”
江牧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那你现在——”
“是单身。”
“单身好。”
许成舟莞尔:“这一晚上,你怎么一直在好好好的?”
“因为就是好。”江牧也跟着笑。
许成舟问:“不生气了?”
“我哪里有生气?”江牧矢口否认。
“哦,那可能是我感受错了。”
“嗯,肯定是!”
点滴恰好打完,江牧帮许成舟拔针,“痛不痛?”
“我不是小孩子。”许成舟无奈。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发烧到昏倒。”
“没完了是吧!江牧!”
“好,不闹了。”江牧帮许成舟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要出工,到时候我找个人来照顾你。”
“老三呢?”
江牧一愣,随口说:“他有事,要回津北。”
“他就这么抛下老板?不得扣工资。”
“他回去找老板,估计还得加工资呢。”
“因为我?”许成舟蹙眉。
“不是,积年累月,总有不想惯着的时候。”江牧捏捏许成舟的手,“别担心,我和李悦然的账算得很清楚。”
穆晴已经把这么多年的分成流水账单全找齐,正在整理。
解约,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江牧踢开那个碍事的李悦然,再来全心全意爱许成舟。
最近一直在被市场否认,道心破碎……
恰好遇上中段最难写的剧情
三次工作还有突发状况
所以拖搞了
对不起!(179°鞠躬)
之后尽量隔日更哈,爱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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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爱而不得的苦情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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