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那是在被爱的前提下。
再说了，要是没人爱你，你哪怕痛入骨髓，痛得撕心裂肺一句话都说不出，痛到咳血，别人也只当你在逢场作戏。只会觉得你虚伪至极。
记忆回笼。泛白的指尖仅仅攥起，略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掐痕，他毫无察觉面上仍挂着笑。
底下的弹幕还在发酵着，本该出来维持秩序的房管也不见了，留江鹤眠枯坐着。
爱咋地咋地吧。
人脸皮厚则无敌。
对面的连线突然断开，江鹤眠彻底懵了。
一个两个的，就不能消停点吗。他可算是明白他拿的那是工资吗？那是精神损失费！
羽睫垂下，茶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被镜头里厚重的滤镜融化掉。
眼睛盯着电子产品太久，有些酸了。他下意识去揉。
直至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李姐发来消息：小江下播吧，事情有点复杂，等会你来公司再跟你解释。
他木讷地像从前一样留下一句“再见”，再伸出手按下下播的键。
江鹤眠再也忍不住瘫坐下，后背靠到墙壁上，头下意识后仰，冰冰凉凉的，很硬，并不舒服。
累，病重的情况下端坐着真的巨累。他真的只想存点钱，然后摆烂过养老生活。
但他不敢耽搁太久，李姐都发话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可不想赔违约金。
以及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懒得换掉病号服，江鹤眠将就着套进起球的毛衣，再用厚厚的羽绒服包裹住自己。
饶是如此，走出医院的大门时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前一天晚上下了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白毯，今早被路人一踩一踏，雪被压成冰，混着脏污糊在地上。
脱离医院的暖气，独属于化雪天绵延不绝的寒气不断从领口袖口灌入，潮湿的，很不舒服。他禁不住蹙起好看的眉。
刚走几步就虚到不行，气闷，止不住地咳嗽。
他无奈暗道一声“真矫情”。
重生回来后，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差了好多，他都怀疑系统是不是顺手把上辈子没治好恶化的病也送过来了。
这个地段不方便打车，车开不进来，有等车的功夫他估计早就走到公司了。
思索间，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呼唤他，散在寒风里，被他捕捉到。
江鹤眠回过头，眼见着不远处停车位有人探出车窗朝他招手。
他眯起眼试图辨认。
可惜了，没戴眼镜，否则他就能看清沈君琢滑稽的模样。
嘶……沈家二少爷发起疯来，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不过说来好笑，他从团团那里得知，上辈子沈君琢不但没把他的骨灰扬了，还给他选了个好墓地，烧了不少纸钱。
上山当天沈君琢甚至找人拉了个条幅：“祝眠眠早日投胎”。
这货在他的墓碑前喝了个酩酊大醉，边喝边唱“你还能再活五百年”，顺便把江家那个来上坟的便宜弟弟狠狠揍了一顿。
最后被沈老先生强行揪回家。据说沈君琢回去后就神志不清天天发神经，沈家甚至还请了道士给沈君琢驱邪，糯米都多撒了好几把。
想到这，虽然没看到这个场景，江鹤眠光听着就快笑岔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眠眠，亏这家伙想得出来。
那人明显是注意到他的变化，赶忙打开车门朝着他狂奔而来。
江鹤眠站在原地，双手揣兜，凛冽的风吹起他略长的发，丝丝缕缕地拂过面前，迷住他的眼。
不过十几秒，沈君琢就奔至他的面前。
面前人一身黑色长款风衣，配着黑色西装裤和黑色皮鞋，头上也不知抹了多少发胶，风怎么吹都吹不乱。
五官精致立体，不苟言笑时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江鹤眠瞧着他，语气冰冷，带着很明显的疏离。
沈君琢很明显怔了一下，转瞬冷哼一声，依旧是讨人嫌且欠揍的表情：“算你有自知之明。”
江鹤眠毫不犹豫地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几秒，他再也憋不住笑，踮起脚往前，唇角凑上沈君琢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傻子。”
等沈君琢回过神来，他早就恢复如常，只剩眼角残余的笑意。
某人还尴尬地揉了揉耳朵。
他很快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后退几步，狠狠道：“江鹤眠！”
江鹤眠微微一挑眉，他可瞧见了沈君琢泛红的耳垂。
呵，欲盖弥彰。话说回来……传言沈君琢万花丛中过，没想到这么不禁逗。
他笑道：“究竟是什么风把沈少吹来啦？”
沈君琢依旧是老样子：“恰巧路过，少自作多情。”
“你的意思，”江鹤眠将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右手半捂着嘴：“你恰巧路过，恰巧在这里停车恰巧……看到我？”
把手揣回兜里，再度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危险又迷人，像罂粟，瞧着美丽，却能夺人性命：
“既然如此，请问在下有资格让沈二少爷屈尊降贵，送在下一程吗？”
免费的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沈君琢下意识“哎”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别过脸。
半晌才闷闷道：“上车。”
听上去倒有些妥协的意味，衬得江鹤眠像个恶人。还是忽悠
他主动牵上沈君琢的手。
身边人的风衣迎着风猎猎作响，主动走在他前面，替他挡去大半的风。
直到坐进车里，看着沈君琢替他关上车门才坐上驾驶位，江鹤眠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有些事情……似乎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没了烦人的系统，家也回不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实话，他是个很怕死的人。
换句话说，他就是贪心好日子，嫌自己命短，没活够。
沈君琢打开发动机后，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转头在身边的手提袋里摸索着什么。
江鹤眠忍不住挑眉笑道：“想不到啊，沈二少爷竟然会开这么普通的车，用着这么……特别的帆布包。”可不是嘛，上头还印着几只Q版猫咪的图片。
不成想，下一秒沈君琢就从里头摸出来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递给他。
江鹤眠下意识双手去接。
沈君琢将礼盒递出时略微一瞟，他注意到江鹤眠手背的淤青，大片大片的，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惹眼。
“为什么不打留置针？”
江鹤眠随口道：“留置针在手上影响我直播，让观众看到影响观感。”
不等沈君琢开口，他又补充道：“我不喜欢有东西留在皮肤里，总感觉隔应。”
沈君琢毫不掩饰，直接笑出了声，被江鹤眠狠狠瞪了一眼后赶忙岔开话题：“那个盒子，你打开看看。”
江鹤眠“哦”了一声，来轻轻打开来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镜。细细的银框，尾部还坠着长长的链条，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听了沈君琢的话，把眼镜戴上，链条垂至肩上，与他略长的狼尾发型相呼应，好在车内开着空调中和了贴在脸上的凉意。
别说，跟他的视力倒挺契合。
借着手机原相机静静打量着，他不禁感叹，想不到这货原来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只是……这眼镜怎么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沈君琢看出了他的疑惑，干咳掩饰道：
“你之前不小心落在我那，我一直随身带着，准备找个机会还你来着。”
“哦。”江鹤眠淡淡应道。
这副眼镜他丢了快两年，没想到居然丢在沈君琢那，一放就是那么久。他已经能想象出来沈君琢背地里看着它会笑成什么死样。
还有自己前几年什么眼光，居然会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人果然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
越想越社死，他只好生硬地试图引开话题：“还不走吗，有跟你扯皮的时间，我早就走到公司了。”
“这边车流量大，你早点开出去也好给别人腾位置。”
沈君琢回了他一个笑。江鹤眠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不笑还好，妥妥冷酷大帅哥。笑起来……怎么看怎么瘆人，跟个流氓一样。
车子驶进公路，江鹤眠看着不断倒退的行人与绿化带，大脑放空，不觉间竟到了公司门口。
停稳后，江鹤眠丢下一句“我走了”就准备下车，可车门怎么也打不开。
他一脸愠怒地望向沈君琢。殊不知他面上还带着病态的脆弱，没有半分威慑力，倒像只炸毛的猫。
沈君琢压下扬起的嘴角，这才打开车门的锁。
温暖的环境待久了，没人想回到寒冬，江鹤眠做好心理准备才推开门。
不出意外，铺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他直打哆嗦，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缩进衣服里，他平等憎恶冬天每一丝往衣服里钻的风。
本以为沈君琢会嘲讽一番后离开，没想到的是这货也跟着下车，保持在他两步之后的距离，甩也甩不掉。
面对江鹤眠不解的目光，他随口道：
“这家公司有我沈家的股份，我进去看看，很正常。”
江鹤眠懒得理他。
就当后面是空气得了。
有沈家的股份么……看来当年那事，沈君琢是知情的。
江鹤眠心下了然。他无需去问了。
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去赌那个万分之一概率的答案。
接下来可是重头戏。
经纪人会忽悠他签约新的合同，然后他这个十八线小糊咖莫名其妙就接到了戏，莫名其妙就上了综艺。
莫名其妙被造谣和导演睡过。公司高层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系统说不用在意，这是你身上的“炮灰”光环过于强大，小说嘛，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
只不过这辈子，没了烦人的系统和剧情，要是被逼着签续约合同，倒可以借沈二少爷的势推脱掉。
上了楼，进入电梯，两人间的气氛降到冰点。
不过这是江鹤眠单方面认为的。沈君琢似是什么也没察觉到，还替他按下相对应楼层的按钮。
随着轻微的震感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江鹤眠换上温和的笑从容走出。
一层楼被零零散散分出许多区域，不同的人在其间忙忙碌碌，机械地重复着不同的动作。
江鹤眠穿过中间预留的小道，走进和李姐约定好那个的小隔间，刚准备关上门，就见沈君琢把手卡在门缝间。
江鹤眠只好重新把门拉开，看着沈君琢走进来才放手。
沈君琢扫了两眼室内，漫不经心道：“我就看看，相信你的领导不会有意见的。”
江鹤眠：“……”
行吧，就当旁边那人是空气，和他置气被被伤害的只会是自己。他早该明白的。
李姐已经在里头等着。
看到沈君琢时她明显一愣，很快恢复职业假笑，拉出一把椅子，弯腰谄笑道：“您坐，我去给您倒个水。”
紧接着转头道：“小江你也坐。”
沈君琢没有客气，又替江鹤眠抽出一把椅子，看着江鹤眠坐下，他才坐好。
李姐很快倒完水回来，沈君琢接过后转头递给江鹤眠。
江鹤眠：“……你不喝？”
“茶味太浓，太苦，这种东西就你喜欢喝。”沈君琢如实答道。
江鹤眠接过，轻抿一口。淡淡的茶香，温度刚好，略微有些苦。他其实也不算太喜欢喝茶的人，但医生说他肺不好，饮料最好不要碰，只能多喝点茶。
门再度被推开。
江鹤眠抬眸，视线从沈君琢转移到眼前的青年身上。
瞧着不过二十岁出头，眉宇间和江鹤眠有三分相似，不同于江鹤眠的温和，他的面庞有棱有角，满是傲气。
江鹤眠唇角勾起笑道：“是你。”
他的眸中闪着璀璨星辰，美得惊心动魄，周围的一切恍若失去景色，沦为他的陪衬。
青年双臂环胸，冷哼一声：“江鹤眠你还好意思坐在这里？”
江鹤眠完好以暇得盯着他，借着扶手的劲站起身，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输了。如你所见，我被江家除名，眼下工作单位的合同期也到约了，你要想整我，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青年听闻，讥笑道：“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也就只剩嘴皮上这点功夫。你有资格和我称兄道弟吗？”
“可是沈二少爷也在这呢，我们好歹留着相同的血，若是叫手足相残的场面让沈二少爷看去，让沈家知道。”
他凑上前：“沈家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抹黑江家的大好机会。江家家教不严的事情传出去，你说……父亲会怎么想。”
青年忍不住后退几步，气势上不觉弱了几分：“父亲叫你跟我回江家，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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