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带来的潮气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左淮清有些疑心自己可能是熬夜太多了,不然怎么会连近在咫尺林素雁的脸都看不清楚。
正是雨季,湿润但温热的空气填充满了左淮清的每个毛孔,恍如旧事再现。
林素雁的眼神也是一样的火热。
左淮清深吸一口气,几乎调动了全身的涵养才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彬彬有礼:“不用了,我有别的事。”
心脏却是止不住地颤。
林素雁盯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很难不让她想起当初在培育所两人的那场荒唐。
至今都没有人知道,那确确实实是她第一次和一名哨兵结合,第一次承受结合后带来的异常通感。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会在之后的几天,依旧有结合热的反应。
她一直都不敢回想那几天的夜晚她是怎么一个人苦苦熬过来的,时间慢慢过去,左淮清本以为她已经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没想到林素雁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把她拉回那段回忆里。
林素雁看人状态不对,本想上手去扶,没成想刚碰到手臂,花满瓯立刻反应异常激烈地把她的手打开,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望着人离开的背影,林素雁有点莫名其妙,盯着花满瓯离开的方向发了半晌呆,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
回到书房,左淮清已经重新变回不苟言笑的老大。书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林素雁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清净了不少。
但是左淮清看着空荡的桌面,无端又生起气来。
林大小姐,难道说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原来只有青春期的时候像个刺头,没事就要刺我两下哈,左淮清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想。
无论是什么时候,左淮清留给自己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她一回到办公室,无数工作就涌了上来,和檀岛那边的人通了两个电话已经是晚上了,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
感谢当代科技,能在人吃不上饭的时候靠营养膏活着。左淮清这样想,然后心安理得地拉开脚边的柜子。
里面是一柜子的营养膏。
显然她不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适量食用营养膏”的那种人,好在左右没人,左淮清也就掏了一块撕开——
门被推开了。
左淮清还以为是她那些手下,激灵一下条件反射般把营养膏藏起来,鼻子却先于所有东西之前闻到了饭的香味。
然后她有些惊悚地看到,端着盘子进来的人是林素雁。
偏偏林素雁表情坦然:“我做了点,一起吃吗?”
话是疑问句,人已经把餐盘放在了左淮清的桌子上。
灯光下,两碗沙茶牛肉饭摆在一起,散发着香甜的热气。
......还挺香的,左淮清不得不承认。
饥饿的肠胃轻叫了一声,左淮清只花了0.1秒就放下没口感没味道的营养膏,拿起筷子。
饭吃到一半,左淮清才分出心来:“......还挺好吃的,你什么时候学的?”
对面,林素雁动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半晌才回答她:“我在学校的那段时间,自热饭包很难吃。”
和左淮清饿狠了风卷残云的动作不同,林素雁是真真实实地把每一口饭嚼完才继续,乍一看很是优雅。但是......左淮清视线瞟到她手上握的勺子,这个人身上真的很多谜团。
比如说吃相优雅,却用着小孩爱用的餐具。
比如说乔装来到边区不知道为了什么,谈话间却是一点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吃到饭了,左淮清起了逗弄人的心思,笑盈盈地看着林素雁:“下午去哪里了?”
“去搜集了几张表......您知道的,我毕业论文要用。”
林素雁声音闷闷的,毕竟她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为了毕业苦恼实地调查的大学生,可惜她摆了几个表情,都想不起被作业折磨时候的心态了,无奈作罢。
左淮清把她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笑了一声。
其实她给林素雁的限制很宽松,有大把的闲暇时间。毕竟左淮清只是碍于三井若子的面子,并不想和林素雁再扯上太多关系。
但是林素雁突然开口:“对了老大我能问个问题吗......是我的错觉吗?我下午顶着信蝰的名号出去逛的时候,好像被人跟踪了。”
左淮清立刻坐直,语气严肃:“什么特征,你有危险没?我都说了你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
“我没事啦,”林素雁听到这种熟悉的语气,条件反射冲着对方笑,“只是有点好奇,我们和他们是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吗?”
左淮清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
林素雁用尽全力假装纯真的学生,话题饶了半天,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关于这件事我只能说,不是我先挑起的。”
左淮清沉吟了一下,选了这句话做开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跟踪你的那些人,是我一个对手的手下。边区地理位置偏僻,但不缺想来捞金的人。那人我现在都没查出底细,只知道是梅州来的。”
林素雁心跳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他来的第一个月,就在边区组建了成规模的商会。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的货源,卖小型制导导弹。后来那人出了一些事情,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再回来,就是秋后的蚂蚱,现在账面上应该已经没什么钱了。”
林素雁有点哑然,花满瓯短短几句话,血雨腥风都要掀到她眼前了。
再者,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认识左淮清口中的这位“对手”。
碗里的饭突然没了味道,林素雁踌躇两下,干脆放下碗:“你们竞争了很久吗?”
左淮清完全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向,莫名其妙地看了林素雁两眼才回答:“差不多吧,满打满算一年,这算多吗?”
一年还不多吗。
林素雁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
她自问是最了解“对手”这个关系下两边心态的人了。当初她和左淮清的那三个月......
直到这里,林素雁猛然反应过来,对面坐着的不是左淮清。
要是左淮清,林素雁自认为还是有一点立场的,但这只是一个长得和左淮清很像的人。
茫然的恐慌感笼罩了林素雁全身,她几乎算是有些彷徨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最后颓然地坐下。
现实和想象交错的那一瞬间,林素雁本能地在这里找寻类似左淮清的痕迹。
然后被现实一遍遍提醒,重复地认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左淮清了。
桌子对面,花满瓯笑容得体,看着林素雁。
而林素雁只觉得如坠冰窟,慌忙地收拾碗筷,逃也似得离开花满瓯的书房。
看着林素雁离开,左淮清才松了一口气。
林素雁装得再努力,在左淮清面前也很难够看,几瞬间的表情变化左淮清都尽收眼底,甚至都引不起她情绪的波动。
大概是离开了檀岛塔,左淮清当时心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性格里恶劣的一面展露出来也是可以理解。
直到那段长时间的沉默,左淮清发现自己看不懂林素雁了。
越是看不懂,就越让她心惊,最后甚至都后悔起开始逗人的行为。
*
林素雁从书房夺门而出之后,消失了两天。
本来就是个麻烦,走了反倒更好。左淮清这样安慰着自己,努力习惯着林素雁的缺席。只是啃营养膏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回想起那碗沙茶牛肉饭。
以至于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左淮清身体的第一个反应,是饿。
林素雁高效地用一碗饭成为了左淮清喉咙里卡着的,不上不下的鱼刺,永远哽着,用鲜明的方法提示着她的存在。
甚至于,林素雁好似将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每天点卯似得早上出现在书房,整理完之后就消失,直到晚上再出现,端着晚饭。
甚至于,某天左淮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那个点之前,会突然鲜明地感觉到饿。然后林素雁就带着晚饭推门。
在消失回来之后,两人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沉默地吃完一顿饭,随后林素雁就带着东西走,一秒也不多等。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微妙,左淮清尤甚。年少成为孤儿,就算后面进入檀岛塔,有交流的也都是工作上的朋友。林素雁是唯一一个,对她的生活入侵地这么深的。
更让左淮清自己意外地是,她并不反感。
又是一晚,左淮清沉默地将最后一口冒着热气的猪排咽下肚,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的腰。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她是胖了吧?
昨晚睡前她紧张地摸了好几遍自己的腹肌,但今晚看到林素雁的时候,身体没跟上大脑的指示,已经自动接过了饭碗。
吃完,左淮清再次习惯性地将碗递给站着的林素雁,外面走廊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老大,”三桥智跑得气喘吁吁,“烂尾楼炸了。”
左淮清霍然起身:“什么?”
林素雁落后两步,在嘈杂声音中精准捞起了花满瓯台面上装甲车的备用钥匙跟了出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