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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师弟

温瑾时得知噩耗时,沈如筝早已归于尘土。

他们说,师姐是被魔修残忍地杀害,金丹和灵根都被无情地挖走。

当他们发现师姐的尸体时,他的师姐已不幸离世。

由于师姐早已在一年前与药王谷断绝了关系,他们出于种种考虑,才没有将这个噩耗告知药王谷。

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温瑾时亲手将他的师姐从冰冷的泥土里挖出。

她的肉身早已**不堪,依稀能看见枯骨。

正如他们解释的那样,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那是被魔修活生生挖出金丹和灵根的铁证。

药王谷能救任何奄奄一息、身受重伤的人,却无法救下早已死去多日的人。

但,温瑾时却没有放弃。

他带他的师姐回了家。

自那日起,他钻研炼丹和禁术,沉浸在古籍与残卷之中,只为寻得那逆转生死的秘法,亦或者是研究各种唤魂法术。

然而,即便他手持招魂幡,踏遍千山万水,历经风雨无数,却只能收集到一些零散的残片。

许是魔修的手段过于残忍,沈如筝的灵魂已被破碎得无法拼凑。

他便用灵力细心温养着这些微弱的灵魂碎片,希望它们能重新凝聚起来。

为了寻找炼制丹药所需的珍贵材料,他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走遍名山大川,搜集世间罕见的珍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分不清昼夜流逝,与毒草为伴,与炉火共舞,炼制着各种奇异丹药,试图找到能够稳固灵魂、重塑肉身的奇迹之药。

多次走火入魔后,温瑾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又用一年的时间学习傀儡之术,只求塑造出一个能容纳沈如筝灵魂的容器。

希望以此,完整地召唤沈如筝的灵魂。

即使不是真正的肉身,至少能让师姐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

就在去年,他终于精心雕琢出一具与沈如筝生前一模一样的木偶之躯。

之后,他只需启动禁忌之术,以自身的修为为媒,召唤沈如筝的灵魂,使其融入木偶之中,便是大功告成。

他深知,苏醒的师姐定会气恼他的所作所为,不愿自己复活成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他只是暂时地复活师姐,他一定会找出别的方法,让师姐拥有自己的肉身……

但是,他失败了。

一具具木偶虽然外表与沈如筝无异,但终究不是沈如筝。

她们只在他丝线的操控下才能行动,是一具具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只知听从他命令的傀儡。

应当是他习的傀儡之术还不够精湛,所以,师姐强大的灵魂才无法完美地融入到木偶的身体里。

又或许,还缺少了某种重要的媒介……

为了破解这些问题,温瑾时再次深入钻研起高阶的傀儡之术。

他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对傀儡施加特殊的法术和符文,期望赋予傀儡真正的生命,让它们能自己动起来。

然而,禁术太过强大,生生地反噬了他。

傀儡们失控般一个接着一个自爆,而他也因反噬之痛,大口吐血。

就在他绝望地以为自己又一次失败时,他竟诡异地听到“咚”的一声。

在众多自爆的傀儡中,有一具傀儡,竟是没有他的操控,自己弯腰拿起了掉在地上的脑袋……

她十分自然地将头颅按回原本的位置,微微抬起的脑袋露出一张明艳清美的脸庞。

秋水般明亮潋滟的眼眸凝望着打量着他,仿佛真的被他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

师姐……

温瑾时的心怦怦狂跳,但很快意识到,他还未施法召唤沈如筝的灵魂。

这个傀儡又怎可能是师姐。

数十具傀儡,竟只成功了一具……

若是这具傀儡还是无法融入师姐的灵魂,他又要筹备至少半年的时间……

离开药王谷前,沈如筝和温瑾时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们曾是最为亲密无间的同门,甚至她的小师弟是师父带她远游时救回来的。

那时,他们都是七岁。

见到比自己还可怜的小师弟,哪怕只大他三个月,沈如筝也尽心尽力地做好师姐应尽的责任,无比耐心和细心陪伴着他。

小师弟刚刚失去双亲,一个人怕黑,她便整夜陪伴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

没事哒没事哒,师姐陪你一起睡觉!

小师弟怕打雷,陪他!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只是天边的响动。

小师弟喝药怕苦,陪他!豪迈地把自己的零嘴都分享给他,试图减轻那份苦涩。

小师弟怕虫……她、她也怕quq

欸……小师弟怕的东西也太多了吧!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

小师弟因思念父母而默默哭泣,她忍不住抱着他一起哭哭……

安慰说,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师父,还有两个师姐呢!

希望能以此陪他度过这段充满恐惧和无助的时光。

那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呢……

十四岁出谷历练时,沈如筝被一只千年蜘蛛妖重伤。

丹田破损,难以正常贮存灵力,余生恐需以药材为依托,直至丹田破损之处得以修复,并在其中重新塑造出一颗璀璨如星的内丹,方能恢复曾经的境界。

但,若非她是药王谷神医的亲传徒弟,此刻恐怕已沦为废人、再无希望……

小师弟对此深感自责,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若非那日约她去看花灯,若非他那时离开了她,她也不会独自遇到千年蜘蛛妖……

她想要宽慰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可思议的言语。

也是那一年,她觉醒了意识。

在她觉醒意识,发愤图强开始修炼后,小师弟比她修炼得还猛。

她的小师弟就是个大卷王,永远比她更加刻苦。

可他们药王谷,皆是医修,不需要修炼得这么刻苦啊……

而每当她试图违逆命运时,天道就会立刻惩罚她。她只能装作看温瑾时不顺眼,因丹田破损一事,不再对他展露笑容,对他恶言恶语、冷言相向。

其实觉醒意识的那一日,她便知道,她拥有罕见的空灵根资质。

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极高,能够快速且大量地吸收灵气,所以常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修复丹田、重塑内丹,而她仅需一年,便成功完成了这一艰难的历程。

这也是为何,在命定的结局里,她能如此义无反顾地为谢辞翡剖开丹田,亲手挖出自己的金丹……因为她只需一年时间,便能再重塑一个金丹!

但,一旦挖走了灵根,她便真的沦为了废人,甚至因为金丹已失,丹田破裂得不到修补,失血过多而丧命。

这是她命定的结局。

而现在的她,在不懈的努力和刻苦的修炼下,仅只用了半年时间,便重塑了一个金丹。

至于和温瑾时真正闹掰,应当是她决定在天道眼皮底下乖顺伪装的时刻起。

她几乎天天和温瑾和小吵不断,冲突不断升级,最终更是为了偷取圣药,与温瑾时大打出手,狠狠将他打伤。

他应当是极其讨厌她的,又或许是极其的失望……曾经温柔如水的师姐,为何会变成这幅丑陋的面容。

只剩下冷漠与疏离。

否则也不会在她自退师门时都没有出来挽留她。

连最后一面都未与她相见。

沈如筝心里唏嘘地想着。

就在这时,沈如筝感觉到这具木偶之躯逐渐温暖了起来,脖颈上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

越来越多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涌向她的伤口,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沈如筝,大惊失色。

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专注地用符文修复她断裂的脖颈。

把脑袋完整复原后,温瑾时轻声命令道:“扶我。”

没有丝线的辅助,木偶竟真的在他的命令下,缓缓扶住了他的手臂。

温瑾时心中一动。

冷漠的双眸终于出了一丝异样,他眼睛微微亮起,轻声道:“开口说话。”

她身上没有任何丝线的控制,但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做出动作。

这显然非是寻常的傀儡之术所能为之。

沈如筝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温瑾时身上骤然浮现的魔纹,可能与某种禁忌之术息息相关。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觉她搀扶着的这只手臂有点颤抖。

应当是受伤太重了。

“不能说话?”温瑾时眉头微皱,失望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还是没有成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轻声嘀咕。

他到底想做一个什么傀儡啊……一个能和自己说话的傀儡?

常规的傀儡之术无法满足他,非要学习这种禁忌之术,让自己深陷魔道?!

沈如筝心中充满了失望与不解,丝毫没有自己重生的喜悦,只有自己的小师弟究竟为何坠魔和为何在此身受重伤的担忧……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不善言辞,所以需要一个嘴巴子厉害的傀儡吧?

沈如筝悄然将神色沉定,遵循温瑾时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到了床边。

此刻,温瑾时显然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虚弱无比,急需进行包扎上药以止血。

“你能帮我上药吗?”

他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用的是疑问句,而并非方才的命令语句。

不是那种清冷如寒潭的眼眸,也不再是死寂到毫无波澜的神情,此刻的他,凝视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专注,却又仿佛透着她,再看另一个人。

月光朦胧,轻抚过他那张俊逸的脸庞,沈如筝恍惚间,竟有一瞬觉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微怔后,沈如筝顺从地拿起桌边的金疮药瓶。

她还未适应这具木偶躯体,动作反应总是稍显迟缓,仿佛慢了几拍。

见她真的拿起了金疮药,温瑾时反而局促了起来。

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襟,中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该解开衣裳以暴露伤口。

十二岁后,师姐就没有再给自己上过药过……

面对与师姐如出一辙的容颜,他心存贪念,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亵渎她。

他用禁忌之术给木偶赋予生命,并非是让木偶用着师姐的脸做这些事情的。

他刚要开口说,算了。

对方已经主动执起他受伤的手。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那些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喉头打了个转,最终被吞咽了回去。

因为,太温暖了……

这份温暖太过真实,太过动人。

她秀眉微蹙,专注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仿佛师姐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正在悉心照料他,担忧地为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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