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微微扬起脖子，盯着越昭昭的脸出神。
平心而论，这个人长得并不差。
大而魅人的双眸，挺翘小巧的鼻子，饱满丰泽的红唇，拼起来就是一张可称是艳丽的脸，原本是有些俗气的，可偏偏眼神如同小鹿般聪颖，中和了那种艳俗，多了几分娇俏的灵动。
凝玉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怕她。
表面看起来事事顺着她，其实对她的威胁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
是以，更叫人生气。
凝玉越想越气，简直恨不得咬一口才算完。
但咬哪里好呢？
她目光飘来飘去，最终落到越昭昭的脖颈上，那脖子纤细白皙，娇弱异常，实在是漂亮得很，给人一种若是咬上一口，一定能溅出甘甜的汁水来的感觉。
凝玉舔了舔唇，就要凑上去下口。
可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本在专心赶路的越昭昭突然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透着疑虑，委屈，甚至恐惧。
凝玉不知所以，难道对方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切，无聊。
偷袭这件事只有在猎物不知情时才有趣，要是被猜到了，就没意思了。
凝玉沉下身子，把那个心思压了下去。
越昭昭的确猜到了几分。
她余光注意到了凝玉的眼神，那是一种戏谑，锐利，还有些狡黠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嘴里的一块肉。
坦白说，越昭昭没猜到凝玉想咬她，她只是觉得，对方露出这种猎手的眼神，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使出阴毒的招数对付她。
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她委屈巴巴地低头，是想求情。
而凝玉也的确在她求情之后，错开了目光，看样子是不打算搞她了。
越昭昭偷偷松了口气，但抱着对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压迫感，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不禁在心底盘算，除了抱着背着，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好难啊。
她想。
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因为有金翅履的加持，她们几乎快要走出仙界的范围了。
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越昭昭能感觉到，地下的灵气正在慢慢变少，甚至枯竭。
这对越昭昭来说，是一件好事。
灵气枯竭的地方，意味着不会有太多修士，也代表着就算落云宗的人追上来，也有许多招式用不了，她和凝玉一个修为低微，一个修为尽毁，正适合在这种地方歇脚。
但附近并无树林，也无溪流，隐藏和换药都是问题，是以越昭昭走走停停，一直没有彻底停下。
“怎么？”凝玉不知她的想法，看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不禁问道。
“我想找个地方歇脚，可是……”
凝玉会意，略一沉吟道：“再往前十几里，有个叫集子镇的地方。”
越昭昭没听过这个地方，想来是书中没提过的，也与剧情并无关系，这正合她的意。
她略定一定神，又专心赶起路来。
天光大好时，两人终于到达了集子镇。
这集子镇正是灵气彻底消失的地方，大概也正因为这样，成了散修们休息交易的场所，光是一眼看过去就有很多商家，卖法器的，卖吃食的，应有尽有。
两人进了镇子，立刻就有人凑上来殷勤道：“两位仙子是买卖还是歇脚啊？要是信我，我给你们引路如何，放心，绝对给你挑最好的，童叟无欺！”
这人生得俊秀，眼中却全是精明的算计。
越昭昭还没说话，凝玉直接睥睨道：“滚！”
那人大概从未见过这么脾气不好的主顾，当下再不敢言语，直接白着脸跑走了。
越昭昭：“……”
她本以为凝玉只对她这么凶，没想到对谁都这个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别人在凝玉面前吃瘪，顿时有种与其同病相怜的感觉。
凝玉看她表情丰富，道：“怎么，心疼了？”
越昭昭好奇道：“他也没做什么，怎么你让他滚呢？”
凝玉却不回答，只嗤道：“你既喜欢他，那就放下我，去找他就是。”
越昭昭哪里敢，连忙拼命摇了摇头。
怕是她还没走出一步去，就被一刀封喉了。
凝玉哼了一声，道：“这种地方找上门要帮你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骗子，你有那个心，不如先同情自己。”
越昭昭想想也是，她在国泰民安的环境下生活太久，对这种江湖骗术一点防备都没有，听说古代有那种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刚才她要是跟那人去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就变包子了。
两人边看边走，只见路边全是些散修，散修们因无宗门扶持，修为也大多卡在金丹以下无法寸进，更没机缘得到什么法器名剑。
所以看起来灰头土脸。
这些人见她们过来，纷纷侧目而视。
越昭昭发现了他们的目光，偷声道：“他们看什么？”
凝玉却不答话，只闲闲地扫视过去，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吓得面如菜色，避过脸去。
越昭昭没得到回答，却也习惯了，只道：“我看这里的人都怪怪的，倒不如野外清净，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则给你换药，二则省得像游街似的招人观看。”
越昭昭哪里知道，她出身落云宗，乃是最正统的仙门世家子弟，又是亲传，全身上下的装束没有一件是凡品，佩剑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有来历的名剑，即使是头上戴的一根小小簪子，都是由秘银打造，嵌以宝石，在光线下五光十色。
有不少人想上来搭话，只碍于凝玉快要溢出眼眶的杀意，不敢造次。
一路迎着或明或暗的目光，总算到了一家客栈门前，越昭昭把凝玉放下来，走到柜台前去订房。
那掌柜看她衣着不俗，搓掌道：“客官，两间天字号？”
越昭昭：“……”她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不，普通的房间就行。”
“那就地字号两间，可以吗？”
“好。”
拿了钥匙，越昭昭回身把凝玉抱起，便朝着楼上走去。
地字号房其实也不便宜，只装饰略素雅些，越昭昭打眼一看，床单还算干净整洁，才放心把凝玉放下来。
“你等一下，我去准备东西。”
越昭昭下楼找到茶房，让他们帮忙烧一壶水，自己则晃悠到街上去，想找个地方扯些棉布来。
昨日给凝玉包扎时用的是旧衣服，虽然在乾坤袋放着不会有脏污，但到底不比干净棉布来的放心，而且日后换药的次数且多着，她也得准备些备用。
但找来找去也没看到卖布的店，越昭昭只得往客栈返，打算找掌柜打听打听。
谁知回去的路上，她就被人围住了。
围她的人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同时朝她的方向移动，再不着痕迹地把她挤到一个巷子里。越昭昭一开始并未发觉，她只纳闷怎么街道这么宽，这些人偏要跟她抢路走，想想也不便生事，就暂且避让了。
她哪里知道，集子镇上鱼龙混杂，不缺的就是这种靠拦路夺宝过活的卑劣之徒，清晨她们才刚进镇子，就引起了这些耳目的注意。
只不过当初有凝玉的眼神威慑，没人敢上来明抢，如今越昭昭落了单，他们闻着味就过来了。
他们一般三人成行，故意用这种办法试探目标的性情，若是遇上脾气爆的，或比他们强的，就会点头哈腰道歉避开，一旦目标有让路的倾向，就会被他们归为是软弱可欺的待宰肥羊。
很不幸，越昭昭这一躲，反倒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她被三人严丝合缝堵在巷子底，才知道自己是遇上劫路的了。
青天白日人流如织，但无人注意这边正在发生的匪事，或许是没人敢管，也或许是习惯了。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呢？” 为首的男人把玩着自己佩剑上的穗子，姿势也懒懒散散的，倒像是在跟越昭昭闲聊。
越昭昭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建筑，发现能够到的地方都十分陡峭，靠人力是肯定上不去的，想御剑也很难，因为这里灵气稀薄，催动起来需要时间，虽然有金翅履，但前路已经被三人堵死，且对方几人的修为都与她相当，怕是很难从正面突围。
恐怕，他们是早就算好了地方，料定她跑不掉，才这么有恃无恐。
跑不了，又打不过，怎么办？
越昭昭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能破财免灾是最好的，宁愿出钱也不能与歹徒硬拼，命比钱珍贵。
她初来乍到不知深浅，这里的人穷凶极恶，谁知硬拼会不会丢命，只能无奈道：“你们是要钱吗？”
那三人互看一眼，为首的笑出声来道：“你觉得呢？”
越昭昭犹豫一阵，从腰间解下一袋灵石道：“我只有这么多，拿了钱能放过我吗？”
“当然，我们只谋财，不害命。”那人摊手道：“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有三个人，一袋灵石怎么够分呢？”
“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还想怎样？”越昭昭来自现实，对于灵石的价值并没什么实感，但就算是她，也知道一袋灵石绝不是个小数目。
“你看，我这位兄弟没有佩剑，那位兄弟又少点压身的法器，不如你把剑和乾坤袋都拿出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越昭昭的退让招来的是更得寸进尺的侵占，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瓮中之鳖，所有身上的法宝灵石，必要一个不落的全撸下来。
“……做梦！”
佩剑和乾坤袋是越昭昭的保命符，被别人抢了去她绝无活路，这下听对方根本没有好好谈的意思，她的手不由摸上自己的剑柄，既然抢劫没人管，那正当防卫就更没人管了，逼急了大不了拼命。
但，她真的能打得过他们吗？
越昭昭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僵，她本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能完美地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吗？
就算发挥得出，她又能打得过三个人吗？
越昭昭不知，打架其实拼的并不全是实力，这种干抢劫营生还要提前试探目标性情的角色，其实内心是很怕死的，只要她下定决心维护自己的财产，表现出一个鱼死网破的态度来，他们就会先吓软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第一句就问凝玉的下落，本质还是难成大事的胆小鬼。
本来看她摸自己的剑，对面还心里打鼓。
但看她迟迟没有动作，为首的那个人又气焰嚣张起来，道：“怎么，你还想动手？也不看看自己的修为，不过筑基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来？劝你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我一高兴，可能还能给你留条命！”
“废物！”这时，一声突兀的怒骂传进了越昭昭的耳朵，她略一顿，才听出这是凝玉的声音。
凝玉在哪？
她四下看去，却没见对方的半个影子。
反倒是对面的男人道：“看什么呢，告诉你，看也没用，这地方爷爷们抢了八百回了，就没一个能跑掉的。”
别人听不到吗？
“当然，你第一次用密语传音吗？”凝玉道。“三个小毛贼都能难住你，真是废物！”
不知为什么，越昭昭突然觉得能被凝玉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好像，被抢也没那么痛苦了。
“我人过不去，就在这里教你了，听我说的做，首先，你把东西全交出去，然后高呼三声爷爷饶命。”
越昭昭本来以为她要教自己什么速成的绝世功法，谁知却是这种匪夷所思的话，她不由开始怀疑，凝玉是故意来搞她的。
“快点。”
越昭昭沉默半晌，把佩剑和乾坤袋全部取下来，远远丢了过去，但她好歹还想给自己留点体面，没真按凝玉说的高呼爷爷。
她前一息还试图逃跑，后一息就乖乖把东西交了出来，那三人都有些诧异，但眼见目标已经达到，便没多想，只道：“算你识相。”
说着便掂了掂乾坤袋的重量，渐次转过身向巷口走去。
“就是现在，把你手腕上那个法器朝他们丢过去。”
越昭昭低头看去，自己右手腕上的确有一条鲜艳的红绳，原先应该是没有的，也看不出是不是法器，但凝玉既这么说，她便捋下绳索，试探地丢了出去。
那红绳离了她的身，立刻变作一道金色的光芒，无声无息朝着前面的三人飞去。
主角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还没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日后会慢慢成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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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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