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中，长出一段段藤蔓，藤蔓抽向神像。
前排的神像张口，吐出黑烟，黑烟阻慢了藤蔓的速度。
后方的神像跃起，扑向那些藤蔓。
黑烟漫漫，青影闪动。
楚江蓠下意识攥紧了手。
霜天晓回头，温声道：“别怕。”
声音刚落，那群神像已撕碎了藤蔓，涌向他们。
霜天晓：“撤！”
他迅速结阵，带着楚江蓠闪现至村外。
桑林村仍残破不堪，村里的“咚咚”声越来越近。
是神像再度向他们赶来。
楚江蓠自责道：“是盛露唤醒了它们……我应该早想到这点的。”
霜天晓：“先不管原因，其他的村子还有人，不能让这些邪祟离开桑林村！”
“开封印阵吧，潜龙阵。”楚江蓠当机立断。
霜天晓没立刻开封印阵，反而先结了一个传送阵。
楚江蓠脚下荡开一圈灵光。
霜天晓：“我先送你离开，你去通天阁找救援。”
楚江蓠：“为什么？”
霜天晓笑了下：“我元婴还在沉睡，开潜龙阵需要压阵，只能自己进阵。等你带援兵回来。”
以身压阵？
谁不知道，以身压阵，不死不休！
他是要拿命豪赌！
所以才想先把她送走。
楚江蓠直接冲出传送阵，抓住他手腕，将他同自己扣在一起。
霜天晓猛地颤了一下，嗓音急得冒火：“你疯啦？”
她扯得他踉跄而下，命令道：“撤阵！”
言出法随，契约生效。
霜天晓即使满脸怒容，也在她的命令下，收回了传送阵。
阵法消散，他大口喘气，扭过头去。
楚江蓠强作镇定：“压阵而已，不需要你拼命，有的是办法。”
霜天晓叫起来：“你知道同等修为中，鬼修无敌吗？这群鬼东西凑在一起，别说我一个元婴初阶，合体境来了都得同归于尽！”
霜天晓：“我若不去压阵，难道让周围的凡人去死吗？”
咚咚——
咚咚——
神像黑影如潮水般涌来。
楚江蓠咬牙道：“听着，事情因我而起，我就有能力承担。”
霜天晓：“你能怎么办？你连修为都没有！”
她闭上眼，催动脑海核心运转，将知识注入其中，改造盛露与储物戒。
叮咚一声，储物戒改造完成，核心射出一道灵光。
她睁眼，眼前浮着一枚黑色戒指。
是她将储物戒与盛露结合，制作出的灵力放大戒。
戒指上，原本的蓝色宝石已脱落，换成了盛露凝成的黑玉。
它同盛露一样，可以帮助她释放灵力。
又比盛露更强，能让她灵力控制得更精准。
这是她先前研究炼剑时，悟出的灵力雕刻技能。
她捏紧戒指，手心的汗浸得戒环有些滑。
她心一横，抛出戒指，直抛向神像黑影的中心。
戒指像是一颗黑色的流星，落进黑影中。
她垂下手，连指尖都在颤抖。
心情异常紧张，她死死盯着那片神像黑潮。
黑潮的起伏慢慢平息下来。
成功了……
她果断开口：“起阵！潜龙！”
一条翠色长龙应声腾起！
是霜天晓在她的命令下，展开封印阵法——潜龙阵。
翠龙沿村盘桓，长龙衔尾，将桑林村彻底锁住。
潜龙阵起，漆黑神像被困阵中。
它们只安静地颤动。
神像上方，浮着一枚漆黑的戒指。
戒面的紫光放缩着，安抚下神像们的躁动。
霜天晓趁机，将双手结成复杂法印。
他手背青筋绷起，指节上缠着青光符文。
他猛然一睁眼，眼中光亮一闪，群星中射下一道光柱。
光柱搅碎风云，直直落于阵心！
大地震动，尘土漫开，构成一片迷蒙光雾。
村内的一切都藏在光雾中，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
封印完毕，神像不再震动！
霜天晓收回手，长抒一口气。
他终于放下心来，盯向楚江蓠，好奇地绕着她转圈圈。
他问道：“你扔的那是什么？楚家的秘宝吗？你不是没修为吗？装的？不然怎么能压阵成功啊？太神奇了！”
楚江蓠问：“潜龙阵封印成功了？”
霜天晓连连点头：“神像被你的戒指压住了。”
闻言，她彻底松了口气，双腿一软，跌落在地。
霜天晓忙过来拉她，追问：“这是怎么了？力竭了？你在隐藏实力吧？”
他一捉上她手腕，三指在她腕间掐了下，疑惑道：“不对啊，你灵脉真的不通，怎么压的阵啊？”
楚江蓠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可以炼制凡人也能使用的法器吗，这就是。”
霜天晓不可置信道：“我以为你在吹牛，居然是真的？！我还是不明白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来复杂，你也听不懂。”楚江蓠摇了摇头。
戒指压阵的原理复杂，想要解释清楚，她还得给他补点科学知识。
但今天实在心力交瘁，她不想再开一堂科普课。
万幸的是，她成功了。
核心改造后的储物戒可以压阵，能辅助霜天晓封印神像。
她放下心，开始整理思路。
这次的成功，她终于明白了灵力是什么。
用修仙界的话来解释：灵力是无所不在的炁。
炁：离形去智，同于大道。
这个解释太抽象，云里雾里的，她搞不明白。
她喜欢用具象化的理论来解释世界。
比如，她现在已能确定，灵力是一种弥漫在宇宙间的灵力场。
修士使用灵力，是以不同的频率来激发灵力场，让这片灵力场如海浪一般波动。
这可以触发不同的效果，实现修士的目的。
正因如此，盛露在向莲玉输出灵力时，也激发了四周的灵力场同频波动，向外传递。
然而，盛露本就源于鬼修。
它激发的灵力场也自然唤醒了同属鬼修的神像碎片。
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其实可以将这个过程看作推秋千。
秋千在空中摆荡，时高时低。
神像碎片就是这架秋千，而盛露是推秋千的力。
盛露的推动节奏，与碎片的摆荡节奏恰好相同，都是鬼修专用的节奏。
这就像是，盛露总在秋千摆到最高点时，顺势推动，秋千也就会越摆越高，碎片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原理明白了，想要解决就很简单了，只要让秋千停下来就好。
如何让秋千停止摆荡？
胡乱拉扯？
这就是修仙界压阵的原理：修士们使用自身的灵力，强行拉拽住秋千，将它死死压制在那里。
但这个办法并不高效，只是一通蛮力，想要压阵需要极大的力量。
最高效的方法其实是：保持频率，改变周期。
也就是在秋千下降至最低点时，反向推它。
让它上升时被拽着下降，下降时被推着上升。
这样，秋千自然就停止在那里。
她就是这样做的。
通过改造戒指，将盛露的频率移动半个周期，成功使得灵力场相互抵消。
结果就是，一枚戒指便压住了一片暴动神像，四两拨千斤。
“四两拨千斤！太巧妙了，太厉害了！”霜天晓惊叹道。
虽然楚江蓠没同他详细解释，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仍窥见了她的巧妙。
若是让普通修士学会了，越级强杀就不再是梦想。
若继续往下挖掘，确实能制作出供凡人使用法器。
想及此，霜天晓不停跺着双脚，像只弹簧狗般，蹦蹦跳跳。
他眼带笑意，由衷夸赞道：“你肯定能炼出最伟大的灵剑！”
楚江蓠满意起身，语带笑意道：“挺简单的，以后我们合作，你就听我的，我包准让你进阶神速。”
霜天晓干脆利落地答了声“好”。
村里的封印光雾逐渐沉降，四野的风忽然静止下来。
一道紫光突然射出光雾。
“碰！”一声，地动山摇，光雾炸散，露出村内的景况。
神像黑影已成粉末，铺陈在断垣颓壁中。
沙尘正中静置着一枚漆黑的戒指。
戒指后方冒出一缕黑影，黑影直窜向西方的山林。
霜天晓下意识去追黑影，额心却倏尔一震。
他忽然听见无数的悲嚎声。
像是万马齐喑，像是山音悲鸣，像是整座山林都在共唱挽歌。
霜天晓甩了甩头，连念了两遍清心咒，才将痛苦的悲嚎祛除。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追黑影，而是回头去看楚江蓠。
她静静站在那里，黑牛面具上闪烁着晶莹的光。
她哭了？
他连忙丢去几个清心咒，拽起她的手，唤回她的意识。
楚江蓠恍然抬手，摸了下面具，冰凉潮湿。
她垂眸，盯着指尖的水润。
她居然不自觉流下了泪。
她声音低沉道：“我好像听见许多女孩在哭，四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哭声。仔细听，是女孩们在喊‘妈妈’‘救救我’……”
霜天晓干巴巴地接话：“你……”
他在开口的瞬间，忽然想起传言中楚家大小姐年幼丧母。
他想，或许是那些哭声唤起了她的记忆。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抱歉，刚才封印失败了，让那堆神像放出怨念，影响你的心神。”
她擦掉眼泪，继续问他：“那些怨念是什么？是她们的灵魂吗？她们在哪里？”
霜天晓叹道：“她们的灵魂早飘散了，只剩一点情感。”
说着，他指向黑暗的山峦：“那些怨念残影逃上了山，应该是女孩们都埋在了山上。”
楚江蓠心头一跳，眺望向西方幽暗的山林。
乌鸦展翅，从黑暗的山林上飞过。
云层几乎压上那座死寂的山，满是不详的气息。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离开，回到通天阁，但她却始终迈不出腿。
她似叹似悲：“女孩子？数不清的女孩子啊，都埋在了山上……你想回去吗？”
霜天晓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澄澈见底。
他脑海中响起一道电子音：【警告！即将偏离剧情主线，危险度70％，奖励值为0，请拒绝上山邀请，尽快回归攻略任务，否则惩罚。】
霜天晓眉头微锁，唇畔却提起一抹笑意。
星光浅淡，照不清他的脸，楚江蓠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
他倾下身子，脸庞随之靠近，那股草木甜香又开始浮动。
他睁开眼，自下而上地看着她。
是一种求助的下位姿势。
但太近了，他呼吸的气息清晰可闻，她下意识后撤了两步，心头微乱。
星光下，他似是含着某种自嘲，声线却绕着草木香，几欲迷人眼。
他说：“上山吧，她们的埋骨地还没找到，万一能救下一两个呢。”
楚江蓠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愿意上山的不是只有她一个，她还有同伴的支持。
却因为天黑，她没看见他眉头微簇，似乎在隐忍某种痛苦。
系统的惩罚已至，他四肢微微抽动。
雷击窜过，他低头看了眼手掌，唇畔挂着嘲笑。
不过如此……
不过封了他两条灵脉，逼他下山而已。
他不在乎。
他陪楚江蓠捡回储物戒，往山上爬去。
夜风吹过草叶，带着泥土的水腥，分外粘腻。
楚江蓠拨开草叶，一步步小心攀爬。
草叶蹭过，隔着薄透的裤子，让她的腿很痒。
她挠着腿，指尖有碎片坠落，就像是她挠下了许多坚硬的外壳。
她立马扯起裤子，小腿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
星光漏过叶隙，映出小腿的皮肤质感。
那片皮肤光洁，她腿上并没有长出奇异的东西。
她反复检查，身上却忽然笼了圈微光。
她茫然抬头，霜天晓已站到了她身旁。
他双手结了个法诀，用微光将她笼罩，将湿冷的夜风都隔绝在微光外。
手上虽结印，他人却撇开眼，不曾看向她裸露的腿。
他淡淡问她：“被虫咬了？”
楚江蓠放下裤子，摇头道：“没，可能是山里太阴森。我腿上好像趴了很多甲虫，但一掀开裤子就不见了。你有感觉到吗？”
霜天晓转过头，隔衣拉起她手腕。
她腕间飘出翠色光点，如萤火般飞舞流泻。
大约是他在运转某种阵法，翠光替她驱散湿寒。
阴湿俱散，她尝试抽出手，同他说：“多谢，我没事了。”
手腕却被他握紧，霜天晓继续拉着她，往山上攀登。
他走在前方开道，淡淡道：“跟紧我，怕是山里有阴邪。”
四周翠光点点，清寒自升。
她下意识靠紧他，跟着他往山上爬去。
草丛摇曳，一道黑影紧跟在两人身后，若隐若现。
走了许久，四周仍然只有无际山林。
她手腕被他握了一路，麻麻的，似乎连血液都凝滞了。
她轻轻勾了下他的衣袖。
霜天晓停下步伐，面带疑惑地回头。
她耳尖发热，轻扭手腕试图挣开，同他道：“麻了，有些累。”
他面上一怔，手“唰”地松开。
手腕的血液重新流通，明明他已经松开，却仍像是被他握着，同耳尖一般红热。
困惑于这种感受，她一时无话，便转过身，蹲在草地上吹风。
霜天晓也跟着蹲下来。
他盯着林梢，慢慢道：“我在想，或许再往前走会很危险。”
楚江蓠：“嗯，还好你逃跑第一名，传送阵用得最溜。”
霜天晓似是被逗笑了，点点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你去通天阁汇报，我自己去看看。”
大约是他语气太轻，夜风也轻，楚江蓠心中一暖。
她笑眼弯弯地打趣道：“没我，你都不知道死几次了，还怕什么？”
霜天晓噎了一下，连连点头：“说的也是，你是主心骨，定海针！”
楚江蓠愉快道：“当然，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修界。听说过天道之子霜天晓吗？以后你把他踹下来，天道之子就是你了！”
霜天晓浑身一颤，神色怪异地觑了她一眼。
她莫名回望，问道：“你看什么呢？”
霜天晓边挠头，边扭开脸去：“那个，支点撬修界？真的假的？谁说的？”
楚江蓠理所当然：“我说的！”
他终是灿烂地笑起来，像是想起了愉快的事情。
他笑眼弯弯道：“好好好，一起惩妖除魔！”
笑语声中，含混着虫鸣，细听似乎还有泥土抖落的声音，清幽而杂乱。
霜天晓脸色微冷：“嘘，先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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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幽绿的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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