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昏过去倒是小事,可她的身子在下一刻开始无意识痉挛,浑身抽搐,嘴唇立马变黑。
林清也眉心一跳,伸手碰她的脉搏。眸中惊诧几乎收不住,她将季眠抱起,御剑飞出去。
这里距离青玄派不算太远,御剑飞行大概大半日行程,她一边输送内力护住季眠的心脉,一边用药丸吊着她的命。
青玄派,云深谷。
师尊不见踪迹,林清也有些心急,不顾礼节上前叩门。
沉镜这才走出来,眉宇间透着些不解的情绪。
“何事如此心急?”
“徒儿恳求师尊,救救季眠的性命。”
沉镜扫了季眠一眼,神情冷淡,看起来并不想管。一字一句针扎似的,落在林清也心尖。
“她本来就命不久矣,如今又身中剧毒,虽然你用药物维持许久,可补过亏损,她已经没有活头了。”
“安息丸虽是十分厉害的药,你给她吃那么多粒,也是会死人的。”
林清也身子一颤,轻轻放下季眠,让她平躺在身侧。
季眠此时唇色乌青,出气比进气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双眼紧闭,不时咳嗽,喷出乌黑的血沫子,将林清也身上的白衣都染红。
林清也还在无形中加重了她的情况,这下怎么会不心急?
粘腻的血液顺着华贵的衣襟淌落下来,落在林清也眼底,触目惊心。她紧咬下唇,忍耐的同时溢出一丝血。
弯腰俯首,行了一个跪礼。
“徒儿恳求师尊……”
林清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想法,她的脑子里全是乱的,只有一个想法,最清晰。
季眠不能死。
“这种人穷凶极恶,杀人无数,难道你不知?”
季眠恶名远扬,于天下人而言都不是秘密,只是她行踪不定,没几个人见过她。
“徒儿明白。”
“可苍麓国姓为季,您不觉得她和苍麓有关吗?徒儿只觉得她似曾相识,我好像曾经认识她。”
不止于此,她们好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过。
沉镜神情严肃地摇摇头。
“苍麓对您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林清也抢先开口。
“我本就不想你掺和这事,你今日为何救她,真的想明白了吗?”
林清也瞬间噎住,思来想去,心里一通乱麻。
不清楚也得想清楚。
“徒儿愿意承担后果。”
“你中的双生蛊,母虫便在她体内,我有办法帮你。只要她死了,你就可不受束缚。”
没人想要无端受制于人。况且二人的关系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对林清也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所以今日救她,日后你不要后悔。”
“我会一条路走到黑。”
似乎在每一次濒死的时刻。在遍布全身的寒冷侵袭的那一刻,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间。
季眠恐惧着这一片未知,也恐惧着刺骨的疼痛。
浮沉中,她好像又在做梦。
她永远也听不清自己的话语声,她只能竭力去分辨眼前的场景。
有水声。
她泡在水里,激起浑身刺骨的疼痛,冰冷的水渗入她的衣袍,浸透了。
有锁链。
她被束缚着,粗重的锁链捆绑着她,手臂向后反折,整个人被半吊着,借不上力。手腕被磨的通红,失去了知觉。
一片黑暗中升起一道光,她调整眼睛的焦距,望向自光芒走来的那个身影。
白衣,像一抹幽影踏水而来,身形飘然,纤尘不染。
是林清也,原主的身体在看清来人那一刻,腾地燃起一股火,身体变得滚烫起来,眼前的视线被**覆盖。
“我们……不见了。”
林清也的蓝色眼睛里透着淡淡的感伤,眸中涌上一股复杂情绪。看着原主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紧紧皱着眉,想走近一步,却被原主的怨念吓退。
她也就停在几步外,刚好能够看清原主的脸。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
变成了这样。
林清也欲言又止,后半句话含在口中,看了原主半晌又咽了回去。
“你分明知道自己所行之道为恶,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明知道正邪对立,明知道林清也会怎么做,为什么还要来?
季眠也想不通,为什么原主要来见她。
原主是自愿的,被束缚,被囚禁,却没有一分一毫的不甘。
为什么?
季眠想知道答案。
林清也站近,遮住了光,原主似乎也闭上眼。浑身的血液在抽离身体,痛苦的哀嚎声响彻……
季眠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林清也正守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盒子,被她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刚想靠近,就被季眠躲开。
季眠的瞳孔较平常更为猩红,林清也进一步,她便往后挪一寸。
她额前全是噩梦激起的汗水,方才那一幕好像仍在眼前。
生物的本能令她对林清也这个人的存在感到畏惧,她忘不了原主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此时都好像还在回荡。
季眠注视着林清也,对方皱着眉,眸光清亮,对她并没有杀意。她这才稍放下心。
只是一场梦而已。
林清也又进了一步,逼得她退无可退,虽有困惑,但还是很利落的执起季眠的手,就着把了一个脉。
“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连感谢都没有一个。”
季眠不知从哪听出来林清也好像有点委屈。这才缓过劲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哪?”
“我刚刚……”
她恍惚间匆忙扫了一眼,此地装饰倒和林清也的房间挺像。
“云深谷。”
“这是我师尊院中的客房。”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面对林清也的关切,季眠倒觉得自己像被倒悬着,心里的巨石落不到实处,如何都难以心安。
这是她师尊的房间,她师尊见过她了?
是她的师尊救了自己?
她没有先回答林清也的问题,只问。
“你师尊,没想杀了我啊?”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师尊心软。”
沉镜这时从屏风后面走进来,没好气地瞥了林清也一会。
“这还是在我屋里,你就这般放肆了。”
沉镜和季眠没什么眼神交流,只做了分内之事,将药方写了写。
“你身体亏成这样,又常年拿另一个东西吊着,不上不下的,并非长久之计。”
“清也拿来的药方我还没研究出来,等过一段时日,我再给你结果。”
“多谢。”
林清也也因为沉镜那一番话而感到不知所措。沉镜在施救之后,也就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季眠便醒了过来,在此期间,林清也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自小跟随师尊长大,一日复一日地修习武术,跟随师尊前往武林大会,一战成名,夺得魁首,众人仰望。
可她和师尊一般,不屑于这武林盟主之位,这位置本就名存实亡,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后来。
后来,师尊曾外出过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一段时间,林清也发现了自己隐秘的疯病,每次发病时都极为难熬,眼前不断涌现片段的过往。
刚开始的时候,她能明确感受到这一块缺失,就像一副墨画,却被墨水洇湿了一角,墨迹晕染,看不清下面的景象。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像一个污点,她拼了命想要找回来,却束手无策。
师尊在她十岁的时候将她收留,她也就只有十岁之后的记忆。小时候的事,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恐怖的血脉。
修罗血脉一脉相承,传人却十分隐蔽,基本不见踪迹。近年来听说数量已经极为稀少,主要是由于修罗血脉的传人大多性情暴戾,杀人如麻,为人所用,足以以一当百。
她曾经嗜血,到一种极为诡异的程度,她看到鲜血喷溅的时候会感到亢奋,这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人,不论用何办法。
好像只有回忆能让她找寻到自己的存在。找到自己的感知。
而和季眠在一处,她好像能够摸到一些线索,虽然只有一些,但也足够慰藉。
林清也不动声色地将收在袖中的小盒子又被推进去了一些。
季眠和林清也都各怀心事,有些魂不守舍,心里揣着事,一直到启程回花溪城,两个人都没什么交流。
沉镜还有事要交代林清也,于是季眠先走了一步,黑谳带着她飞出来,没多久就回到了城中。
她刚回来,就被简兮颜的亲卫截住了。
简兮颜看着脸色不善,叫人直接把季眠带了进来。
“你去哪了,伤的重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歹她是在简兮颜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四个时辰,再怎么也要给她一个交代。
“城中没有靠谱的医馆,我便出了城,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轻咳一声,没有道明实情。
来时的路上,她尝试着运动体内的气息,却发现自己的丹田处空无一物,平日碰撞流动的那一股霸道气息全然消失不见。
她倒是忘了问。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当时那个女孩掌风袭来的那一刻,骨裂的疼痛中夹杂着一丝刺痛,她的身体里进来了一根银针,还带着毒。
这是什么毒她不知道,但她思绪清明的最后一刻,明确感知到了自己身体正在崩裂的信号。
如果不是林清也,她一定死了。
“刺杀你的人已经被我抓住,我现在进去要审问。”
简兮颜眼看着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门外却冲进来一个人,看了季眠一眼,低头对着简兮颜耳语。
简兮颜在听完之后明显脸色大变,她向着季眠行了一礼。
“我先去处理一下张婉娘的事,一会再带你去审问那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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