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的杀招收放自如,显然是占了上风,可中间的记忆缺失了一段,眼前一闪,场景变换,这一回似乎是在一间牢房里。
季眠被粗重的锁链一层一层地捆缚身体,整个人都泡在一座寒潭之中,潭水里面像有无数的虫蚁,自她的衣襟攀附上来,啃食着她的皮肤。
她双眼通红,神情不屑,额角青筋暴起,却一声也不吭。她虚弱地开口,对着林清也说。
季眠看着画面里面的原主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她往前一步,下意识就要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来。
身体似魂魄一般,从场景中的实物透过去,她有些失神,聚精会神地要去记住眼前的记忆。
原主的声音她没听清,林清也的声音却字字句句铭刻在她心底。
“纵是你故意激怒我,我亦不会改变主意。季眠,鱼和熊掌,我选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个。”
林清也的佩剑名唤霜降,内力灌入时散发出的寒气能瞬间将物体冻结,那刺骨的寒意停在原主的脖颈处,季眠远远看着,却感同身受,浑身冒起冷汗,挣扎了好一会,才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才将那样窒息而无助的感觉驱散。
算算时间,她已回来有几日了。
毛笔字她写的并不生疏,倒还有几分风韵,虽说称不上什么书法大家,也是写的一手好字。
写的高兴了,她还拿着一个小盒子收藏起来。
她记下了一些原书中的重要节点和设定,以防自己忘记。
这个地方没有比较方便记事的东西,她便又做了个日历,瞧着上面的勾勾画画,差不多还有三日,便到了她与林清也约定的时间了。
她这个教主当得闲散得很,基本没什么需要她过目决策的事,看来是真的被完全架空了。
或许这些人都不知道她回来了呢。
第二日,季眠看着自己那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寝殿犯了难,犹豫许久,才下令让雨槐找人来修缮一下。
雨槐没说什么,倒在那交上来的要求里添了几条。她做事十分妥帖,没过多久就修的差不多了。
季眠看着虽然简陋,但起码不破了的寝殿很是顺眼,这几天睡眠质量都跟着好了许多。
她将身体修养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念起前几日未了的事。
“您要找苍麓的国史?”
之前便说过,苍麓的疆域位于西南,本是四国之中,版图最广阔的国家,兵强马壮,政通人和,皇帝开明,百姓生活富足。而在苍麓飞速灭国之后,却再没有了踪迹,当时幸存的皇嗣并不只季霜迟这一支,竟然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季姓乃是苍麓国姓,季眠也姓季,不知道其中是否有所关联。茯苓那一番话让她想了很多,但又实在记不起来,于是她便想着翻看一下苍麓的国史,试着找些线索。
魔教建于西南一角,兴许会留存着些史料。
雨槐站在旁边,听到这句吩咐的时候,正弯身帮季眠挑着木炭。
魔宫在冬季相当寒冷,这地方还没到腊月就要落雪,时不时还下点冻雨,室内的温度更是难以忍受,这时候不烧炭简直是酷刑。
“魔宫中确有藏书阁,里面的书籍种类奇多,兴许会有主人想要找的东西。只是这藏书阁太久没人使用了,钥匙也不知道传到何处去了,属下得先去找找。”
雨槐领命退下的时候,季眠方才盯着那碗送来的汤药。闻味道,和她刚来时喝的那一碗一模一样,这回却没有了一朵艳丽的木槿花,可若是心思细一些,便能闻见那股淡淡的清甜香气。
魔教十三宫,内三外十,内为王族推举,多为世袭制,而外部十宫,乃是内部三宫的附属,多数择营臣服。
传闻槿隐阁的主人偏爱木槿,纵是此地不宜种植,气候不合宜,她也要寻着法子要这木槿花终年盛开。
季眠对这个槿隐阁的主人没有什么印象,但那木槿花多半是出自她手,得寻空去一趟,总得先见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这药究竟是药是毒,她只信三分,便只喝了一半,另一半想法子倒掉了。
雨槐前去将藏书阁的钥匙寻了回来,带着几位侍从上去开了门,言道因为年久失修,里面的一些木板已经锈蚀,风尘甚重,还需一段时间来修整,于是季眠便暂且搁置了这一想法。
季眠思忖片刻,自己御剑上了山。魔教驻地四周环山,最高处有几座山头,季眠没去了解它们的功用,径直往一座破烂的亭子去了。
这是最高的一座山头,登上去,地面景象都隔着一层云雾,恍若云深处的仙谷,隔绝尘世。这里也更冷,入了冬的寒风扑簌簌地吹过来,好像要把整个人都给吹飞。
待到季眠站立,眼前的云雾也慢慢淡开,入目便是一片惨败景象。这里的屋檐比她原先的寝殿还要破,屋顶的瓦片落得稀稀疏疏,镶金的牌匾都失了颜色,黯淡不少。
大门并未关紧,在大风的吹动下吱呀乱响。
季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不知原主和她的生母关系如何,但如今看这样子,也不会太好。
季眠定了下心神,准备上前去推门,那门缝里忽然钻出一个人来。
出来的人看打扮像是一个侍女,是个老人。但和魔宫底下的服饰不同,这人穿的是一身很简单的粗布衣,压根看不出她是魔教教主生母身边的侍女。
老人手里提了个竹篮,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看到来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有些冷淡。
“教主,可是有事找小姐?”
季眠听这称谓,心里空了一拍,有些感伤,到底没表现出来。
“是。”
“小姐今日心情不好,您还请照顾着点。”
老人说着就走,也不愿多留,好像跟她多待上一分一秒都觉得难受。
季眠推门进去,老旧的木门落下来一片碎屑,呛得她咳嗽了两声。然后她眯着眼,看清了里面坐着的那个女人。
女人坐在一张春椅上,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头微微仰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院子里没有外面看着那样破旧,还植了几棵漂亮的梅树,冬日飘雪,在殷红的花瓣上落了点点晶莹。
春椅边上放了一张矮桌,上面有一盏茶。
季眠看了一会,走近女人,在旁边拖了张凳子坐下,拿着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香氤氲,气味很淡,算不上什么好茶,除了苦涩和隐约的一丝回甘,季眠品不出更多滋味了。
“你是谁?”
“怎么会在我家?”
季眠环视这间破旧的深院,檐角失色,瓦缝参差……
这是被她母亲称作家的地方。
季眠随母姓,魔教中以女子为尊,子女冠父姓的例子甚少。
传闻道,季眠的母亲在她继任魔教教主后的第二年,便疯了,因为年轻时武力高强,住在魔宫总会伤及旁人。
尤其是季眠并非魔教皇族出身,总归是低人一等。被伤到的那些王公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季眠才只好将自己的生母安置在这荒无人烟的远山上。
季照雪已经睁开眼,看着季眠的脸一阵茫然。
“我是季眠。”
“季眠……”
季照雪念着这个名字,低声喃喃。
季眠见她神色平静,便靠近她,整个身子俯下去,半跪着,在季照雪的手心里比划着自己的名字。
季照雪的容颜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尤其是头发,已经变得斑白。脸上的痕迹不太多,但说话的时候也扯动起皱纹。季眠长得和她有一些相像,却不太多,季照雪的相貌平平,不似季眠这般生得明艳动人。
“我不认识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眠看这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
“您认识季霜迟吗?”
“季霜迟?”
季照雪又跟着念这个名字,这回的语气停顿有些微妙的不同。不需要季眠比划,她就嗫嚅着回答了。
“长公主殿下……”
“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我不认识她。”
这个认识或许指的是交集。季眠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还是没能从季照雪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眼看着天色已晚,她起身准备离开。
或许姓季也不一定是皇族吧。
季眠又同她聊了一会,对方的情绪一直平平,没什么波动,也就是问什么答什么,有时候就愣愣地不回答。
眼神都不曾给她一个,一句话也不多说。直到她要走,却被一直躺在春椅里的季照雪扯住了衣摆。
“你到底是谁?是我的什么人?”
季眠被迫定住脚步,回头看着女人。季照雪的疯症一直不太稳定,可身上却还很干净,穿的衣服虽不华贵,却也整洁。
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愁思,阴郁凝在她的眼底,难以消散。
她看着季眠,眸中情绪有些难以分辨。
季照雪也是苍麓人。至于身份,季眠查不出。苍麓国史纪事详尽,却在灭国前的五年间十分模糊,有些地方甚至是一片空白,像是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季眠也不相信季照雪会无缘无故的疯掉,要么是被人下了毒,要么就是被逼疯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季照雪身上可能有这些人想要的东西。她若要活着,首先就得找出这个秘密,守着或是放出来,那是后话。
她实在是对季眠一无所知,若是林清也,她甚至能把对方的家底都掏干净。
血缘情深,在一切尚未厘清之前,她选择站在亲缘之上。
毕竟虎毒不食子。
“我是您的女儿……”
一点信息量小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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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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