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继醒了。
印象里烧焦的手指完好如初，脸畔是微风扑面而不是烈火炙烤。
他茫然环顾四周，地砖碎成裂纹，废弃的学校矗立在正中，掉漆的横幅上依稀可见“第八中学”四个大字。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意外失火的家里马上要被烧死了吗，这又是哪?
秦继一头雾水。
“醒了就走吧。”眼前的男人撇了秦继一眼，周围还有四五个人缩在男人的身边，怯生生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秦继。
“走去哪？”秦继问。
男人没有回答，自顾自往学校里走，其他人像小鸡跟着母鸡也赶紧跟上去，没人理会秦继的问题，眼看一群人越走越远，他也只能抬脚跟上大部队。
明明是夏天，周围却连虫鸣声都听不见，光秃秃的树干扭曲着攀附在窗边，试图往里钻。
秦继边走边观察前面的人，男人很明显是核心人物，一道刀疤从眼皮延续至嘴角，三白眼看着吓人，察觉到了秦继的目光，男人回过头冷冷撇了他一眼。
学校内部的走廊全是灰尘，一步一个明显的脚印，秦继随意往开了半扇门的教室看，很正常的景象，除了一个假人突兀站在讲台上。
刀疤脸明显也看到了，神色一变赶紧关上那间教室的门，下一秒，假人的头颅就猝不及防贴在了门窗上，扯着嘴角朝外面的人笑。
“啊——”穿着格子裙的女孩下意识尖叫出声。
“你他妈闭嘴！”他回过头怒吼。
女孩不敢叫了，只能捂着嘴抽抽噎噎。
秦继看着眼睛乱转的假人，想起刚来时看到墙角有一根铁杆，他大步走过去拿起来插在门把手上。
刀疤脸松开了手，因为门被固定住了。
其他人缩在角落，他疲惫挥了挥手:“继续走。”
因为刚才秦继的帮忙，刀疤脸对他态度好了点，让他走在自己身边。
秦继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假人，垂眸掐着自己的手心，是疼的，不是梦。
走廊很黑暗，他们只能紧紧挤在一起互相拉着手臂，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拉着的人在抖，像是迟暮老人的抖动。
队伍偶尔听到几声低泣，又像砍了头的鸭子很快止住。
所有人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秦继显然无视现状，一路上刻意向刀疤脸套话，他不能忍受自己坐以待毙。
刀疤脸烦不胜烦，终于开口解释了:“这里不能按常理理解，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灵异世界，发生的事情全是不符合常理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开线索，才能回家。”
“什么是解开线索。”秦继问。
“很难说，比如这个学校为什么变成这样，又比如其中某一个老师，也可能是学生，他的心愿是什么。只能等关键NPC出现才能知道。”男人摸了一把脸。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关键NPC到现在还没出来。”男人叹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下来了，秦继接连拨弄了几下每个教室的电灯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月光从厚如墙垒的玻璃洒进来，好歹是提供了一些光亮。
“你叫什么名字？”刀疤脸问。
“秦继。”
“我叫张军，叫我张哥就行。”
秦继老老实实喊了一声张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军推开医务室的门，好在这里是有利位置，大半月光都能照到，等待众人鱼贯而入，他谨慎朝走廊张望，确认没有异常把门反锁。
“今天就先在这里歇一歇吧，等明天早上再找。”张军疲惫靠在门上。
今日的惊吓对这群人来说极其深刻，大家都报团取暖挨在一处坐，把泛黄的床单掀起拍了拍，优先让给女生坐，其他男人在地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李姐。”刚刚尖叫的格子裙女孩叫秋水，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小声凑到一位叫李春敏的大妈身边，“我害怕，能和你挨着吗？”
李春敏咧开嘴:“挨吧挨吧，不哭昂妹子，我看那个张哥是个靠谱的，你也别太担心。”
秋水委屈巴巴在李春敏怀里点点头。
人群中有个穿着潮流，头发染成一黑一白的男生走过来，睫毛很长眼睛很润，抬头看人的时候非常乖巧:“张哥，秦哥，我叫江离书，叫我小江就成。”
他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话了，那个......我觉得你们二位临危不惧看起来很厉害，能不能跟着你们?”
“你还挺上道。”张哥意味不明轻嗤一声。
“抱大腿嘛，不寒碜。”江离书像是没听出张军言语间的嘲讽，又眼巴巴转向秦继，“秦哥......”
“好了，你想跟就跟。”秦继打断了他的话，垂下眼眸，“但我不保证自己有这种实力。”
医务室慢慢安静下来，秦继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修剪得当的指甲轻轻敲打着工装裤，他试图理清现在的情况，却只觉得一团乱麻。
要相信张军吗？
秦继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男人，盯了一会没什么异常又扭过头看着自己穿的马丁靴。
靴子底缝不知何时沾了一些湿滑的泥土，泥土不是常见的黄色和黑色，而是暗红色。
秦继沉默了，他有个不好的猜测。
一旁，江离看上去经常熬夜，已经很晚了还炯炯有神盯着天花板，他不敢去骚扰已经睡着的张军，只能转过头看着秦继的侧脸发呆。
他真好看。
江离书呆呆的想。
很快就不好看了，因为一只红背蜘蛛掉在了秦继的脸上。
秦继皱眉，手指捻起蜘蛛正准备扔出去，却听见身旁颤抖的声音。
“秦......秦哥，上......上面......”
江离书瞪大眼睛抖着嗓子，眼睛翻的很靠上，能看见眼球底部经常熬夜产生的红血丝。
秦继抬头，密密麻麻的红背蜘蛛挂在房梁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也许是刚才，又也许是很早，毕竟没有人抬头向上看过。
蛛身蠕动重叠着，一颗蜘蛛卵掉下来爆开，窜出米粒大小的蜘蛛群。
“啊——”
就近一个睡着的男人遭了殃，睡梦中，他首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窜，很痒很麻，这些东西又速度极快钻入他的鼻腔，眼睛，嘴巴，很快男人的身上就覆盖上一层蠕动的黑色，男人的思维也在此刻终止。
他的大脑里都是蜘蛛了。
尖叫唤醒了昏昏欲睡的大家，他们呆了一瞬后争先恐后往门边涌，李春敏反应快，一把抱起怀里刚睡醒还懵懂的秋水就跑了，秦继也拉过腿软动不了的江离书跑出去。
蜘蛛群的蔓延速度很快，江离书被拽着兜帽，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大马趴:“秦哥，我们能不能不逃命啊，我缺乏锻炼跑不了多久，我会不会死啊，我死了后你能活吗？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活，你活了后记得给我烧纸钱，我要最新款的蓝牙耳......”
“闭嘴。”秦继气都不喘，“节省点力气。”
跑了大概五分钟，江离书的速度慢下来，腿像是灌铁一样，重的他抬都抬不起来。
要完了。
江离书绝望。
“趴下！”
前面突然出现张军的身影，他凶神恶煞用袖子抹了一把眉间到嘴角的疤，左手提油，右手拿火。
秦继和江离书眼睛亮起，同时趴下，与此同时，油和火同时飞向蛛群，迅速蔓延一片，空气中满是焦肉的味道，零碎的蜘蛛很快隐入墙角不见踪影。
“我靠张哥，你哪来的油和火啊？”
江离书劫后余生瞪大眼，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张军，满眼是星星。
“实验室里看到的。”
张军撇了江离书一眼，走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其他人全都走散了。
秦继拿出刚刚趁乱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的报纸:“我找到了这个。”
三个人头对头借着月光凑过来看，报纸上黑字放大“市第八中学一位教师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于10月25日无差别杀人，造成8名学生死亡，5名学生受伤。”
“啧啧，真凶残。”江离书吐槽。
三人边讨论边走到了一楼大厅，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墙上优秀教师的大头照带着官方笑容注视他们，被相机拍的失焦的瞳仁全白，依稀可见底下的小字“308班班主任李加文”。
“滴答。”
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声。
“哎，我刚刚好像听到水声了。”江离书一听到就开始吱哇乱叫。
“我也听到了。”张军沉着脸和秦继对视一眼，悄无声息拿起裤腰带别着的匕首举在脸前防御。
风哗啦啦拍打门窗，大头照上的照片慢慢挪动瞳仁，扫过一脸警惕的张军，缩在秦继身后的江离书，最后落到面无表情的秦继身上。
嘴慢慢张开，牙齿间夹着血肉碎屑，尖细的长舌从口腔钻出，渴求着想钻入大脑吸食脑浆。
近了，近了，很近了。
照片欣喜若狂，它马上就要触碰到秦继的后脑勺，只要再前进一厘米，最后狠狠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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