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见他没说话，以为他又走神，还准备大发慈悲再说一次，钟离瑞就已经开口了“叔叔，我并未有此意，他也没有。”
“你对他倒是了解”陆凡瞥了他一眼“那你要娶男妻的事情可是真的？”
钟离瑞声音悄悄变小：“是真的。”
陆凡道：“是谁？”
钟离瑞盯着他的脸，面色突然有了些许红晕“现在还不能说。”
“那你现在找我所为何事？钟离颢那老家伙可都快急死了。”陆凡掀起眼皮，“若是你真的带个男相好回来，他估计会气炸。你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钟离瑞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驰荡漾，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表现出来的是羞怯与委屈，他一字一顿道：“那叔叔到时候会帮我么？”
陆凡奇怪反问：“我如何帮你？你也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对这等事情全然不通。”
“可是叔叔，若是你不帮我，估计我爹很难同意。”钟离瑞表情可怜，嗫嚅道：“叔叔，这么多年，他就只听过你的。”
陆凡道：“这些事与我何干？要是钟离颢那老小子不同意，你私奔不就好了，话本看了那么多，连这点伎俩也学不会嘛？”
“你叫我一声叔叔，娶妻生子这等事我不会横加干涉，若是需要，我会给你送上贺礼的。”
似乎是想起什么，陆凡又问道：“今日进宫受封，感受如何？”
钟离瑞道：“我很欣喜，叔叔不为我开心吗？”
陆凡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你的事情与我何干？但若你需要，我给你说声祝贺，十九岁得功勋可是不易，你两年收了十九座城，就连那个号称文臣武将的燕止也不曾做到，你比他强。”
虽然听到叔叔的夸赞很是开心，但是钟离瑞还是下意识地摆手道：“不，不，不，不，不，叔叔，我哪能比得上那位燕相呢？那位燕相，十三入朝堂，十四上战场，十五建功勋，十六拜相，战无不胜，文武双全，我只会舞枪弄棒，先前还差点把全军都葬送了，哪里能比得上他？”
“他十六岁就死了。”陆凡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可是钟离瑞感觉的出来叔叔似乎有些许不悦，“不过是个诡计多端短命鬼，说什么战无不胜，最后还不是被人摆了一道，不过是空谈罢了。”
叔叔似乎不太喜欢提及那个名字，但凡涉及到那位燕相，叔叔的神情似乎总有些落寞与嫉恨。
钟离瑞也考虑到这个，立刻转移了话题“今天皇上召我进宫，还有一件事。”
见陆凡瞧着他，钟离瑞识趣的继续到道：“皇上让我查一件案子，不知道叔叔有没有兴趣？”
似乎知道陆凡会拒绝，他道：“叔叔先别忙着拒绝，这件事与两年前的闹鬼案有关。”
陆凡知道“那件事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听说是个农夫嫉妒心作祟，才装神弄鬼。”
钟离瑞道：“那是其中一件，燕相的坟茔被动过了，据说是燕相复活了。”
陆凡斥道：“别整天神神叨叨的，他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钟离瑞道：“那既然叔叔不信，就跟我去吧，我需要一个帮手，叔叔似乎很不满那位燕相，不如亲自去看看”
陆凡摇头“少诓我，我可不去那种晦气的地方，皇帝给你的差事，总不能平白无故放到我头上吧。”
“我是不明白了，选谁不好，为何选你？”
钟离瑞堆起笑意：“还是瞒不过叔叔，其实这件事起先由燕铭来查，刚好我回京，皇上便让我一起去查。”
陆凡摆摆手“嗯，知道了，你也不用事事都跟我汇报，钟离瑞那老小子估计等你都等疯了，赶紧回去吧。”
二人又谈论了一些其他事情，钟离瑞才起身告辞。
果真有些奇怪，叔叔对于燕相的态度确实有些问题，就好像那不是功臣，而是位十恶不赦的坏人。
或许叔叔真的和燕相有什么牵连也说不定。
再见燕铭已是第二日黄昏。
他从府衙里出来，背后是连接着漫天红谲的天空，钟离瑞系好马，就见燕铭站在朱红大门前等着他，匾额上书“大理寺”几个字。
他的身量抽长不少，举止也更为沉稳有节，身上官服将那股从容气度显露无疑。
燕铭见了钟离瑞，先是拘了一礼“钟离小将军，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钟离瑞道：“还可以。你呢？”
燕铭道：“我自觉也不错。将军跟我来吧，这个案子的最新进展已记录在册，您随我到这边来看。”
钟离瑞跟着他来到府衙内室，里面层层叠叠放着很多案卷。燕铭从中拿出几卷，邀他到桌前商讨。
钟离瑞瞧着那将近一尺高的案卷，心中忍不住疑惑，他看向燕铭“我听说这案子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可为何这个案卷这么厚？”
燕铭脸上泛起疲色，一边将案卷推给钟离瑞一边解释道：“其实这个案子远不止传闻中那么简单，你看这些记录，每一年几乎都有案件在宰相冢附近发生，原本以为是个例，直到最近几年这些案子终于被发现是有关联的”
“将军你看，这是最早的一起案子，发生在十年前，作案人是十里坡一个农户，名叫蔡飞，打猎为生，他不知是听了什么传言，在宰相冢附近做了守墓人。”
钟离瑞道：“这不是件好事么？”
燕铭苦闷地摇摇头：“原本是挺好的，他本意也不坏，当初有位书生路过宰相冢，好像是差点死了，然后被他救了，那书生最后考中进士，回去感谢他，他说要把那感谢送到宰相冢，那书生也照做了，后来一直也顺风顺水，当上了工部尚书。”
“是那位赵进赵尚书？”钟离瑞疑虑更深“这当时不是还是一段佳话么？据说他为官还挺廉的，他有什么问题么？”
燕铭摇头：“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当初这段事情传开之后，宰相冢就经常有人来访，有人乞求发财就真的发了财，有人乞求贵子孩子果真聪颖，最开始是单纯的乞求，上供，后来就变了性质，有人心生贪欲，就开始装神弄鬼……”
“这第一起案子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有个小混混乞求大富大贵，没成想差点丢了小命，就起了报复之心。那小混混打了大户人家的少爷，被那户人家找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揍得半死不活，还差点被活埋。
说来也巧，那埋尸地李宰相冢不远，蔡飞就在不远处，把他给救了。不过却因祸得福，此遭回去后先是那大户人家的公子离奇暴毙，接着他就得了官府十两银钱，做起了买卖，几个月内盆满钵满。
从此这宰相冢就不一样了，整日的不光有善男信女，还有恶霸土匪，一时间坟茔热闹非常，白天都是祭拜，到了晚上就乱事频发。
“短短一月，宰相冢旁边的埋尸坑多了十多处，且都是白日消失，晚上出现。那段时间十里坡流传着燕相复活的传闻，说是燕相不满当今世道，以此复生。”
“那照这么说，是这坟坑出了问题？”钟离瑞问道
燕铭点了点头，“以假乱真，鱼目混珠。起先村人还曾请了道士前来告慰亡灵，却丝毫不见成效，最后那守墓人的成了埋尸人，众人终于发现了蹊跷，这才报了官。”
他叹了口气“原以为蔡飞被抓是结束，实际却是开始。”
“也就是说这十年来一直有人在作案？”钟离瑞翻到案卷某处，问道：“这个人跟蔡飞有何关系？”万某，这人印象中略有耳闻，是有名的纨绔子弟，男女不忌，话本中说他是在暖风楼醉死，没想到却出现在这案卷中。
燕铭看了那处，道：“他跟蔡飞没有什么关系，反倒是跟赵尚书府走得近。我先前查过，他与尚书府一女眷有染，那女眷是赵进外甥的小妾，原来是暖风楼的头牌。”
二人正在议论，就瞧见烛火的光线一暗，一道黑影印在了案卷上。
此刻府衙内早已没了其他人，而且这人走路悄无声息，应该是个武力极高的人。钟离瑞警惕着抬头，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燕铭也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随意道：“哦，杨威是你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杨威道：“皇上让我到御书房述职。”
燕铭一脸了然，“听说宫中出现偷窃，贼人抓到了吗？”
杨威道：“抓到了。”
他跟眼前二人打过招呼，就被燕铭按在椅子上质问“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杨威道：“张少师府的下人确实与十里坡的村民有牵连，村东王家父子二人都在少师府做长工，有时会搬东西出来。”
燕铭脸上带起一阵笑意：“果然如此，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钟离瑞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燕铭道：“原本我叫杨威过来，就是要到少师府走一遭，将军来得正好，原本我还担心无人接应……将军跟我们一同前去，我到时再向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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