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尉迟清双手紧紧抓住阎听晚的肩膀,声音撕心裂肺,眼底的猩红落入阎听晚眼中。
面前的人像是不想再反抗,眼中无光,任由曾经的爱人抓着自己摇晃,声音也依旧淡淡的,“我说了,我没有。”
尉迟清没再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音沉了几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没有?到现在你还在骗我,为什么?”
“你亲眼看见我背叛你了?”
尉迟清没说话,却是默认了这番说辞。
阎听晚轻笑一声,看着眼前所谓的爱人,曾经的海誓山盟仿若虚影,她看见的,只有无尽头的质问与不相信。
曾经一切试图解释的话此时好笑极了。承认了,他会质问自己为何背叛,不承认,他又会说自己为何骗他。她能解释什么?
想到这,眼角一滴泪滑落,她的笑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几近疯狂的笑声此时有些渗人。
她看着曾经的爱人,如了他的愿。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背叛了你,你问为什么背叛你?我告诉你,因为你太无能,我继续跟着你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吧,那我还跟着你做什么?跟着你被世人嫌弃?吾乃朱雀神兽,岂会和你一起吃苦?”
尉迟清阴沉着脸看向她,“你果真背叛了我。”
闻言阎听晚只是大笑,整个地牢都回荡着她的笑声,直到一声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笑声戛然而止。
长剑直直插入腹部,大笑张开的嘴涌出一口鲜血,血从剑缝里渗出来,随即耳边响起她忍耐的轻笑声。
她喉间像是压抑着痛苦,轻笑道:“尉迟清,我期待你知道自己错杀爱人时候的样子。”
错杀爱人的模样,应当是痛苦,难过,绝望的。他以为自己脸上是不会出现那种神情的。
“不会有那个时候,我不可能错杀,我亲眼所见,又何来的错杀。”
这副模样,不似方才的撕心裂肺与痛苦,倒像是解脱,挣脱束缚冲破囚笼。
阎听晚垂眸笑出了声,小声嘀咕,“原来……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啊,原来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原来是这样……”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声音早已不似方才的疯狂,嘴角挂着淡笑,身侧被铁链响起“哗啦”声,被铁链锁住的双手被抬起,慢慢放在剑身上。
“迟狗。”
尉迟清错愕地抬头看向她,这个称呼太遥远,不知是何时说出口的。
阎听晚双手覆盖覆在剑上,一把握住锋利的剑身,猛地一扯,刺入腹部的剑被拔出,汩汩鲜血往外流。
她抬眸对着尉迟清淡淡一笑,“迟狗,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剑身猛地被抬起穿过她的心脏。手掌被剑划破,和心脏处的血相互配合流出,直到映入尉迟清的眼里。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猛地抽了一下,疼,但不知为何疼。
“知道阎听晚当初为什么背叛你吗?”赵清海脸凑到尉迟清耳边小声说道。
想到什么他又换了个说法,“不,应该说,你为什么以为她背叛了你。”
闻言尉迟清脸上是明显的错愕,他看着赵清海,忍着腹部的疼痛等着他的回答。
他大笑了会儿,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她死前说的什么?好像是让你记住你那日说的话,对吧。”
“记得你说的是什么吗?‘我亲眼所见,何来错杀’?哈哈哈……亲眼所见?你亲眼见到的是什么?阎听晚跟着那只凤凰离开的背影?这就背叛你了?”
他顿了下,压低声音,“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逃不出那地牢吗?我告诉你。就是你以为她背叛你的那一日,她跟着那只凤凰走后,为了让他们帮你,生生剖了自己的妖丹奉上。最后却只换得你一句她背叛了你”
腹部的疼痛让尉迟清久久说不出话,眼睛猩红看着眼前的人。
赵清海抚上他的头,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学会了倭岛的邪术,所以,父亲,我会阻止你,也会帮你。”
“你!”
他剩余的话没说出口,被尽数堵在喉咙里,匕首插进太阳穴。
赵清海站起身,身后是闻人羽,他笑着看向那颗头颅,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整颗头颅在他眼前炸裂。
(二)
死后尉迟清成了鬼魂,到了冥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大儿阎迟温竟偷摸溜到自己身边,最后还捅了自己脑子一刀,害的他没法复活长生,想想就气人。
他蹲在角落暗骂这个“大孝子”,突然身后一道女声响起,有些沙哑,哽咽的样子。
“你怎么也死了?”
尉迟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在看见那张脸时猛地一怔,不为别的,只因那人正是阎听晚。他为人,为仙一辈子的爱人。也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爱人。
死前他的好大儿告诉了他一切真相,那些藏匿于地底的真相被猛然掀开,心中猛地一跳。
他伸手一把将人,不,现在是鬼魂。将其一把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阎听晚身子一僵,这个怀抱,她有多久没感受到了,便是死前还在世,她也许久没感受到了,因为很早,她就已经被她的爱人关进了地牢。
沙哑干涩的喉咙似乎润了一层水,她的声音变得清朗了些,有些怔愣嘀咕:“你……怎么,怎么。”
怎么样?她还没说,尉迟清心中却是期待的,他想等她的下文。
“你怎么会抱我?”
这是他没想到的,不敢置信。
猛然间记忆回到那个地牢,他却是很久没抱她了。
想到这里,他抱得更紧了。阎听晚却猛地推开他,笑出了声,说道:“你终于知道了,你不是说你不会错杀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自然知道,只是心中太过畅快。
因为这一心结,让她被困在这冥界多少年了,她不曾得到投胎的机会。而现在,心中堵着的那口气似乎通了。
尉迟清觉着心头有些酸涩,眼眶微红,看着阎听晚,道:“听晚,我错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角呢?消失不见了?
阎听晚笑出了声,“哈哈哈,对不起?你想让我原谅你?”
尉迟清没说话,可那模样也就是默认了。
他希望能得到原谅,因为他还爱对方,这么多年了,他不曾再走过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爱的那人是谁,不可能变,永远永远。
可阎听晚看着他那副模样,笑得更大声了,她站起身,不再陪尉迟清蹲在地上。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妄。
猛地,眼泪就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就这么笑哭了。
她觉得真畅快啊,那人终究还是低头了,她终是见到那人后悔的模样,心结似乎解开了。
她停下笑得狂妄的声音,低头垂眸看尉迟清,问道:“你还爱我,对吗?”
尉迟清点头,应了声“是”。
阎听晚却嗤笑出声,“迟狗,你爱我又怎样?你伤我的可是真的。嘴上说爱我,可你终究还是不信我,你要我怎么再爱你一次?”
话说出口,似乎一切都释然了。死了这么多年心里都堵得慌,如今终于通了,一切都释然了。
她看着那张茫然无措的脸,说道:“你爱我,可是我不爱你了。你知道那一剑有多痛吗?痛到……我快要疯掉了。”
说罢,她转身抬脚离开了。
可又怎会不爱呢?若是真的不爱,又怎么会被困在投胎路上走不过去,偏要等那个负心人来了,看见他亲口承认错误了才释怀?
她还记得他们之间成就的佳话。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最后却终是成了遗憾。
尉迟清看着远去的背影,胸口堵了一下。
突然,那道身影停下了,转过身,看向他,伸出了手,“别多想,我只是给自己攒功德,免得他们说我害你留在冥界走不出去不给我投个好胎,那我可就不划算了。”
尉迟清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恍惚间那张略显苍老的面容变得年轻,是他们相遇时的那个模样。
见他许久没起身过来,仍旧一副憨憨的模样蹲在地上,阎听晚像是被气笑了,轻声呵了一句,“迟狗,再不走我就真不要你了,大不了那功德我也不要了。”
猛然间尉迟清反应过来,嘴角咧着笑起身奔向阎听晚,直到跑到她身前,傻笑着,俨然是年轻的他们,是那段佳话的模样。
他们携手走上了投胎之路。
那些没来及解释的误会埋在心底没说出口,可是阎听晚都知道。
留在冥界的这么些年,阎听晚虽没能得到投胎的机会,却也过得不错,时不时找上那老冥王,聊天。
聊到兴起,她提到了那个负心汉,正气愤时,老冥王插了一嘴,“你所以为的,所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哦小丫头。”
阎听晚愣了一下,歪着头看老冥王,“什么意思?”
许是她一直留在冥界影响老冥王的业绩,老冥王也不饶关子,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
阎听晚以为,尉迟清只因看见她与另一人离开就认为她背叛了自己,可事实却是带着阎听晚离开的人动了手脚,让尉迟清看见的是两人亲吻后离开的画面。
尉迟清也试图让自己冷静,最后还是凭着那份爱冷静一会儿,开始自己回忆那日的画面,正要想清时,那个男人来了,带着胡乱篡改的记忆给尉迟清,让他看见阎听晚背叛自己的画面这才认定是那般。
阎听晚看见老冥王放出的片段,是尉迟清在两个抉择中挣扎的画面。
画面中的尉迟清逐渐变得疯狂,他开始咬自己的胳膊,手臂,血肉被牙齿撕咬下来,大滩的血涌出来,牙齿上、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大滩的血。
那是尉迟清将阎听晚关进地牢的那段时间。
他时而觉得阎听晚没有背叛自己,时而又觉得就是这样。然而在带走阎听晚那人的不断催化下,尉迟清终是认定了阎听晚背叛他。
他的神经似乎在一步步走向崩溃的边缘,紧绷在悬崖边,然后在阎听晚拿着剑刺入自己心脏后瞬间崩断。
画面里的尉迟清彻底疯了,手指死死掐着脸,慢慢的,指甲深深嵌入脸皮里,越来越深,甚至翻出了肉,那张英俊的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然后,他慢慢冷静下来,伸手想要抱起阎听晚的尸体,想到什么,停了下来,抬手拂过脸。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又恢复如初,他这才抱起那俱尸体,轻声呢喃,“你就这么抛下我。留我怎么办?”
于是,阎听晚的尸体在尉迟清的房间里放了一个月,最终在尉迟清坚持不下去晕倒时被他的师兄弟们将尸体带走入葬。
那一幕幕痛心的画面是阎听晚怎么也想不到的。她想,如果不是老冥王告诉她,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吧,那迟狗,定然是永远不会告诉她的。她也确实没有预料错,她的迟狗确实没有告诉她,而且打算一辈子瞒着,即便让自己恨他。
她的心结早在那一天就解了,至于狂笑了那一瞬,是她嘲笑迟狗的懦弱。
这么多年,她等了不是那个尉迟清知道真相后的痛彻心扉随后永远留在冥界,而是等她的迟狗来和她道歉,说出那些真相。
只不过她的迟狗太胆小,压根不敢和她说。
阎听晚觉着实在无奈,没办法,那就只能陪着迟狗演戏,装作不知道。
两人手拉着手,踏上了往生之路,是曾经的模样,不再是误会缠身的二人。
阎听晚也算是有先见之明,早早预料到尉迟清的性子不会给后辈留什么好事,干脆再请老冥王帮了个忙,若是她后面的几代后辈有什么麻烦老冥王能帮忙,请他帮忙。
于是多少年后,老冥王看着祁颜的鬼魂陷入沉思。
他开始感叹阎听晚有先见之明,竟真预料到了。她的儿媳妇真就因这事下来了,没办法,答应了人要做到的事,他放了祁颜的魂。
也正巧阎迟温思妻得很,竟做了个傀儡,祁颜的魂也就正好进了傀儡,于是,她便扮做傀儡,看着一群人慢慢腾腾一辈子。
只是老冥王怎么也想不到,麻烦不止一个,阎泫潼又下来了。想着既然要帮忙,那用得讨点利息,正巧老冥王想退休,也就直接将冥王的位子给了阎泫潼,自然,不仅是此,更是阎泫潼确确实实有能力坐上那个位子。
后来老冥王便开始养老生活,云游八方,最后又碰上阎迟温用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救阎泫潼。
他心里叫苦,没办法,在最后一刻又帮了个小忙。
想着他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他便不想再帮,也就真没帮了。又去云游八方,偶然间竟遇见了阎听晚的转世,干脆跑她那儿养老去了。
阎听晚也不恼,像是有前世记忆一般,招待了老冥王。
谁知摇椅上躺了没两下,一个男子闯进了院子,仔细一看,这人长得不正和尉迟清一个模样嘛。
兜兜转转,似乎一切终究还是这个模样。
老冥王淡淡笑了笑,没说话,只继续晃着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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