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何意？”雁修瑾追问。
自从白青让黎蝰将他从凌钰处带出，一路上都在告诫他不要留恋过去，白青这么做究竟是何意？
“好了，千珩方才联络我，我去接应他。你整理一下，有什么话今晚趁早说，明日之后，恐怕我们要忙起来了。”
白青没给雁修瑾留询问的时间，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视野中。
“他好奇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瑾忽然开口，盯着白青消失的方向满脸困惑，“好像有话还没说完。”
“他有很多秘密。”雁修瑾语气笃定地说，“罢了，只要他不害我，有什么事以后也可以问。”
“很多人要害你吗？”小瑾对雁修瑾的话表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谁会害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抹杀何时降临，”雁修瑾飘到小瑾面前，“所以一切都要提防。我也需要你回到我的身体里，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望着雁修瑾认真严肃的面孔，小瑾恍然仰起脑袋，想起了什么：“所以之前我遭到攻击是因为我是你吗？”
雁修瑾眼神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意识尚未形成时就有两次，有意识后还有两次，直到主人做了那个地下屋，在四周布防，这种事才再也没发生过。”
所以摆放傀儡的地方布防那么严密吗？那黎蝰是如何获得凌钰的信任，自由进出的？
黎蝰又为何帮助白青带“雁修瑾”离开？
仔细想来，黎蝰这一路救人顺利得让雁修瑾背脊发寒——黎蝰会不会是故意救他的？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雁修瑾越想越后怕，恰在这时，一声殷切的“师尊”打断了雁修瑾所有思路。
千珩一进来便朝雁修瑾飞扑过来，可惜雁修瑾是魂魄状态，千珩直直从雁修瑾身上穿过，一把扑在地上。
“千珩！”雁修瑾慌忙上前去扶，可仍是什么都没碰到。
连最信任的人都无法触碰，雁修瑾心脏针扎似的疼。
千珩狠狠摔了一跤，也没痛叫一声，马不停蹄爬起来，手忙脚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东西。
那物件落在地上迅速放大，竟是雁修瑾在寒潭中未能驱动的傀儡之身。
“这是弟子刚刚偷出来的，师尊快进去。这样，弟子就可以触碰到您了。”千珩激动得双颊泛红，指着木傀手舞足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看见话本之外的同类，雁修瑾情绪也是一阵翻涌，音色低哑应了声，飞快飘入木傀体内。
见雁修瑾进去，千珩立即施法，稳住神魂。
这次，雁修瑾再次感到寒冷浸透骨肉，但那感觉很快就被暖流替代，睁开眼，发现又能够驱动这具身体了。
还未有所动作，雁修瑾就被千珩扑了个满怀。
千珩紧紧抱着雁修瑾的腰身，用力缩进雁修瑾怀中，嘶哑着嗓音啜泣：“师尊，对不起，弟子无能，当初没能护住您。”
“没关系，都过去了。让为师瞧瞧，这些年过得如何？”雁修瑾对千珩同样惦记得紧。
这是雁修瑾从濒临死亡那一刻开始，唯一信任的人。
当初露着利齿的小人已经长大，身量比雁修瑾还要大上一盘圈。
雁修瑾口中苦涩，自打苏醒，这些天颠沛流离，提心吊胆，此刻抚摸着千珩温热的身体，才真正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弟子……弟子过得一点都不好。”千珩泪如雨下，“没有人、没有人能记得弟子，万灵宗不认，妖族不识，弟子无处可去，幸得白前辈相助。师尊一定记住，无论何时都可以相信白前辈。”
提到白青，雁修瑾直起身望向洞口方向，“他呢？”
“白前辈说把空间就给我们，他在外面守着，以防不测。”千珩抽噎着说完，埋在雁修瑾肩头不肯起来。
雁修瑾温声安抚，如千珩刚刚到达万灵宗不安时那般，轻轻拍打千珩脊背，“千珩受苦了，为师对不住你。”
千珩在雁修瑾怀中狠狠摇头，“没有师尊，就没有我。师尊没有哪里对不住弟子。”
“千珩，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尽管非常荒诞，可……它是事实。”雁修瑾准备把话本一事告知千珩，让其提防，“这个世界是假的，它……”
千珩点了头，脸颊在雁修瑾衣服上磨蹭，抽噎着窝在雁修瑾怀中等待。
好一会，千珩没听到雁修瑾的声音，抬起泪眼，发现雁修瑾嘴巴仍在开合说些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
“师尊，您在说什么？”千珩发出疑问。
雁修瑾一顿，“什么？你没听到吗？”
千珩摇头：“没有。”
“我说这个世界……”
“我能看到你嘴巴在动，但是听不到声音。”千珩打断雁修瑾，二人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雁修瑾反复试探四、五回，只要吐露有关话本真相的声音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到，而且口型也被模糊。
终了，千珩止住泪水，只问了一句话：“您是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对吗？”
“对，”雁修瑾语气笃定，“既然听不到，那只要记住这个便好。接下来，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千珩哭泣的声音减小，双手紧紧抓着雁修瑾的衣摆，有些紧张：“好。”
随后，雁修瑾就沐天玦记得千珩一事，以及白青的身份展开询问，千珩知无不言。
这个世界有一部分人能记得千珩，比如沐天玦和吟宣，还有万灵宗几位长老以及黎蝰。
这些人，除了黎蝰是千珩幼时相识，其他人都与雁修瑾关系密切，只是除了沐天玦和黎蝰，其他人对千珩的记忆有所扭曲，只是记忆时间延长些许，长久不见，记忆仍会消失。
若是不用千珩这个名字，倒是能让其他人对千珩的记忆保留下来。
至于白青，他说了谎。
是白青主动找到千珩，主动提出帮助的。
“起初，弟子对白前辈也……不过他真的帮了弟子许多。后来，弟子发现他也是妖，也是前辈带着弟子四处躲藏才活到如今。”
“躲藏？”雁修瑾蹙眉，“是有什么东西针对你吗？”
“嗯，无论在哪，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遭到袭击，无法避免，只能不断换住处。每一个地方，我们都不会停留超过七日。”
雁修瑾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十分厌恶话本这种对身边人的追杀，“那白青呢？他与此事无关，他没有离开过吗？”
“从未。”千珩掷地有声，见雁修瑾面色复杂，立刻补充，“前辈说，您救过他的命，他为您不甘，所以才助您。”
“可我的记忆中根本没有……”
“您神魂有缺，记忆有损，或许忘了也尚未可知。”千珩打断雁修瑾，看向小瑾，“前辈告知弟子，这最后一魂已出现，只是，能否融合……”
后面的话千珩尚未出口，雁修瑾便能猜到几分，“为何？”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不曾离开这里就是因为魂魄缺损严重，需要不停修补，不至消散。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魂魄缺口补上，让您醒来。恐怕这只残魂已经是多余之物。”
雁修瑾的目光同千珩一起落在紫霄坛上的小瑾身上。
小瑾霎时睁大眼睛，慌得口齿不清：“我、你……你们不会毁了我吧？”
“有没有办法让他继续跟着我？不能离开我？”雁修瑾蓦地想到于霖宗说的话，可万万没料到自己的魂魄已经不能回归本体，“我不想再让任何人拘禁我。”
话音刚落，千珩便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色圆盘，上刻复杂纹路，“关于小瑾的事，黎蝰早就与弟子透露过，所以这东西一直都在备着。弟子也不允许任何人带走您。”
这是可以让魂魄之间产生联系的魂盘，两只魂魄的指节分别点在玉盘两端，魂力交接，便会产生扯不断的联系。
除非其中一个魂魄消散，否则双方永远都能感应到对方。
这是话本中从未描述过的宝物，雁修瑾着重记下。
随后，由千珩主持，雁修瑾和小瑾将指尖各放在纹路两端，法诀出口，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两只魂魄，一点点东西从二魂身上被扯出，如同丝线，在玉盘之上游走，于中心一点交汇。
那瞬间，雁修瑾便感知到了小瑾的存在，一部分关于小瑾与凌钰的记忆也缓缓进入本体脑海。
就像是一个意识，刻印在他的脑海，不想的时候它就在那里，只要去想，它就会出来，雁修瑾就能感应到它。
甚至，雁修瑾还能控制它。
与雁修瑾做出相同动作的小瑾目露惊恐，雁修瑾随即撤掉控制。
很快，雁修瑾手中便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傀儡，但这个傀儡只是粗糙地雕了五官，并不像任何人。
“平时，它可以住在这里面，这里面有种灵木，可以养魂，您如今的身体里就是这种灵木。”说完，千珩顿了一下，“希望您不要太过惦念过去的□□。”
雁修瑾嘴角向上牵动，自打看见自己的肉身躺在寒玉床上被傀儡围观，他就再也不想回到那具身体里了。
他望着手中的小傀儡，释然道：“且不说这么多年被凌钰拘着，根本用不了，如今我需要加快修炼，从前的肉身天赋不佳，修炼速度不够快，这具木傀之身倒是灵气浓郁，修炼速度奇快。我也不想再用回以前的身体了。这灵木你可还有？”
“怎的？师尊要用？”千珩问。
雁修瑾将于霖宗的事悉数告知，灵木之事他并未告诉白青，毕竟还存有疑心。
千珩思量片刻才答：“还有一些，若是为了雷法，倒是可以让他用上一用。只是这灵木是弟子跋山涉水才找回来的，他要用多少，师尊可知？”
雁修瑾接收到千珩的话外音，笑了笑：“放心，如此珍贵之物，一部雷法定然不足以交换。”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雁修瑾抬手疼惜地揉了揉千珩毛茸茸的脑袋，“你漂泊在外，果然经历颇多。”
这种事，如今竟还要徒弟来提醒，雁修瑾不由长叹一口气，心下唏嘘。
若是放在以前，雁修瑾都不会有这种“讹人”的想法，更接收不到千珩隐晦的意思。
“对了，这小傀儡你是哪里来的？”
“说起这个，也是巧，制造这傀儡之人也曾受过您的恩惠。是我们在躲祸中遇到的，他也不曾受到思想控制。”
关于思想控制的事，千珩说沐天玦、白青、黎蝰和造这傀儡之人是能脱离控制的，那控制对他们来说更像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过去了，就消失了。
其他人的脑海里均是多了一块雁修瑾为非作歹的记忆。
“对了，你认识这傀师，会做人傀吗？”雁修瑾倏然忆起人傀之事。
整个话本中只出现过一个制作傀儡之人，那人最终被沐天玦挫骨扬灰，只留一具没有意识、只听从命令的人傀，沐天玦帮其报仇后便留为己用了。
如今看来，情况有变数。
“定然不会。”千珩坚定为自己人辩护，在沐天玦那里，他已经知道了人傀之事，“还请师尊万万不要疑心自己人。不过，这其中的确有疑点，对方制作傀儡的手法与我方几乎一模一样，若非单前辈习惯在傀儡身上留下标记，弟子亦被蒙蔽。”
雁修瑾微微蹙眉，扫了眼竭尽全力劝戒自己相信那几个人的千珩，有些话还是没说，“好吧，但你自己也要有所防备。”
“是。”
话音刚落，洞口“咚”一声脆响，一阵白烟霎时将洞口填了个满满当当。
下一刻，洞中本就不强的光线彻底湮灭。
雁修瑾：！
正满腹疑惑，手腕骤然被人攥住：“师尊莫怕，这是白前辈在传递信号，有人追来了。我们走，此事结束我会离开这里养伤，白前辈会随行保护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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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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