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寻来,踏入一家客栈。
店内烛火飘摇,那昏黄微光好似冻住般,仅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怎么也穿不透这满溢的阴森。店里客人稀稀落落,个个面容憔悴、神色匆忙。瞧见二人进来,也只是抬眼匆匆一瞟,便又闷头喝酒。
宗无念和叶云雀在角落落座。未几,身形佝偻的店小二脚步拖沓地晃过来,有气无力道:“二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叶云雀应道:“住店,再准备些吃食。”
店小二应了声,正要走,宗无念叫住他,递上几枚铜板,问道:“镇上为啥这么冷清?怪吓人的。”
店小二眼睛骤亮,忙将赏钱攥紧,随即弓身凑到近前,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一月前镇上出了恶鬼。白天嘛倒也还好,可一到晚上,那股阴森劲儿就特别吓人。大伙天一黑就不敢出门,担惊受怕的。”
叶云雀满脸怒容,“啪”地将剑狠狠摔在桌上,剑身震颤,嗡嗡作响。
她厉声喝道:“镇压恶鬼的宅子在哪?斩妖除魔乃我辈本分,怎能容邪祟肆意妄为、祸害苍生!”
闻言,宗无念有些诧异,着实没料到叶云雀会这般果决,字字句句都透着无畏的正义感。
店小二见状,忙不迭劝道:“姑娘,听小的一句劝!近来好多自称能降妖的能人进了那宅子,可都有去无回。毕竟有高人贴了符的,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那恶鬼倒也不会轻易伤人。”
叶云雀却轻笑一声,神色傲然:“我二人或许不敌,但我大师兄定能降伏此恶鬼。他应该没走远,我这就用传音符唤他来!”
宗无念心中直呼原来如此,岂有此理,又不好阻拦,只道:“等等……不如先问清楚这恶鬼来历。”
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顺势坐下:“这宅子女主人,生前刁蛮狠辣,打骂下人如同家常便饭。后来她相公没了,有一日,撞见小妾与人私通,本欲狠狠折磨两人,却反遭小妾伙同奸夫,剜眼毒哑,含恨而终。”
叶云雀道:“不过是些后宅私情,怎会这般严重?”
“听说,我也是听说的哈,夫人临终前诅咒这宅子,发誓定要复仇。之后仆从皆连暴毙,小妾也横尸街头,而那奸夫,被官府追捕,竟那么凭空消失了,你说怪不?”
“最近呐,但凡有路人从那宅子边上经过,总能听到男子的哭嚎声。也不知是奸夫阴魂作祟,还是被夫人怨念给拘了回来,总之邪门得很,姑娘您要是去了,可千万要小心呐!”
叶云雀道:“无妨,我大师兄剑术超凡,灵力高深,有他出马妥妥的!”
摸清古宅所在,宗无念刻意追问有无灵草踪迹,得到否定答复后,二人将行囊抛于榻上,取披风披身,大步跨出客栈。
……
街巷之中,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往昔店前飘摇的布幡,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杆子,在风中吱呀哀鸣。
远处,犬吠声断断续续传来,在寂静夜里传得很远。
叶云雀指尖轻捻,一枚传音符“嗖”地燃起幽光,裹挟着信息瞬间没入夜空。
而后,她与宗无念并肩,朝着宅子举步走去。
“你放心,有大师兄在,误不了你的事,说不定还能一块儿解决了。”叶云雀边走边道。
“嗯,我明白的,叶师姐。”
“算你识相。”
越靠近古宅,空气愈发阴冷湿寒。叶云雀紧了紧披风,手不自觉搭在剑柄之上,神色警惕。
宗无念默默跟在其后,脚步看似虚浮,眼眸深处却平静如水,不见丝毫惧意。
终于,古宅现于眼前。
朱红大门斑驳破旧,铜环满布绿锈,长长的封条歪歪斜斜地贴着。门旁石狮子残缺不全,周围树木枝叶交错,将古宅严严实实地掩在黑暗里。
“贴有镇魂符,想必就是这儿了。”叶云雀紧攥剑柄,在门口缓缓踱步。
宗无念目光在古宅四周巡睃,想起与无趣的几次碰面,他行事荒诞,实难令人安心,又不知他何时能到,便决定独自先去探探。
于是,转头对叶云雀道:“叶师姐,那边似有个偏门,劳烦你去查看一番,我在这儿仔细瞧瞧。”
叶云雀不疑有他,点头叮嘱:“大师兄应该快到了,你老实点,别乱碰,出了事我可顾不上你 。”
见叶云雀朝偏门走去,宗无念双手快速结印,一串晦涩密咒自齿间吐出。
刹那间灵力射出,古宅大门“吱呀”缓缓打开,浓烈阴气扑面而来。
宗无念装作被一股大力拉扯,不受控制地飞进门内,高声呼喊:“啊!这是……”
恰在她身影消失于门内瞬间,叶云雀闻声折返,只看到紧闭的大门。她心急如焚,想都没想便运起灵力,对着大门奋力拍去,大喊:“凌羽!你怎样了,快开门!”
宗无念在门内,双手再次飞速结印,加固门上禁制,同时扯着嗓子回应:“叶师姐,我、我没事,里头一切正常!你别担心,等大师兄来了再说。”
稳住叶云雀后,宗无念身姿一转,目光如炬,扫视周遭。
地面上,斑驳血迹触目惊心,一道道、一滩滩早已干涸发黑。原本摆放整齐的石凳、石桌,此刻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有的断了腿,有的裂了面。衣物碎片、破碎的瓷器散落满地。
她周身灵力环绕,稳步迈向主屋,每一步都踏出无形威压。
主屋门半掩着,宗无念抬手一挥,灵力如箭般射出,“轰”的一声,门重重撞在墙上,腐朽木屑飞溅。屋内恶臭弥漫,桌椅在黑暗中凌乱散落,墙壁布满暗红色爪痕。
宗无念一间间搜寻,一无所获,直至西厢房。
西厢房外观平常,可宗无念一靠近,就觉周身温度骤降,寒意从脚底直窜脊背。房门前,一盏灯笼歪歪斜斜地挂着,灯笼纸泛黄,还有几处破洞。
房间一隅,一男子蜷于破旧蒲团,乱发如蓬草。身旁碗筷散落,饭菜洒了一地。闻得声响,他缓缓抬首,眸中尽是惊惶。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宗无念目光锐利,紧盯着男人。
男人吓得一颤,哆哆嗦嗦挤出:“救……救救我……”
宗无念上前一步,男人惊恐往后缩。
她缓声道:“别怕,我能救你。你若知情,如实讲。你可是宅中小妾的……相好?”
“相好?!”男人激动得大喊,“我是她堂弟!私通纯属那当家夫人的无端污蔑!”
男子声音颤抖:“我、我叫林崇,堂姐幽兰,因生得貌美遭夫人嫉恨。老爷去世后,我从乡下赶来,本欲带堂姐离开这是非之地,那夫人竟污蔑我们私通,把堂姐抓去毒打。堂姐绝望之下,才犯下大错……”
“我赶到时,夫人双眼已被剜去,喉咙损毁,只能发出嗬嗬怪声。我昏了头,以为杀她就能解脱。刀刺进她心口,血溅到我脸上,我还觉着解脱了。”
宗无念道:“你方才说,赶到时夫人已被剜目毁喉?”因这细节与店小二所言有别,她心中存疑,故而有此一问。在得到男子肯定答复后,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我和堂姐跨出院子瞬间,一抬头,便瞧见披头散发、双眼淌血的夫人。堂姐一下子就被吓瘫了,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满心就想着带她逃,手都快把她胳膊拽断了,可那恶鬼,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把就抓住堂姐。”
“我看到那恶鬼的爪子一下又一下撕扯。堂姐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溅到我脸上,滚烫滚烫的……雨、突然下起了雨……地上全是堂姐的血,和雨水混在一块儿……”
“死了好多好多人……我也被困在这儿,受尽折磨……”
宗无念神色冷峻,静静听男子说完。
她见林崇虽蓬头垢面,衣衫却还算齐整,身上亦无半点血污,心下存疑,问道:“她是如何折磨你的?”
林崇答:“她……她并未对我施以皮肉之苦,许是想从精神上折磨我。被困在此,我当真是生不如死!”
“若依你所言,当夜你便被囚于此,算来已有一月有余。这期间,你以何为食?”
“这……我每日醒来,这碗筷之中便有吃食。想来是那恶鬼恐我饿死,欲留我性命,慢慢折辱折磨。”
恰在此时,远处飘来急切呼喊:“凌羽!凌羽!”一听便知是叶云雀。想来无趣已至,倒比她预想中快。
宗无念侧身扬声回应,猛地抽出身后长剑握紧,装出一副慌乱模样,手忙脚乱地左顾右盼。
叶云雀风风火火闯进来,眼神在屋内一扫,最后落在宗无念身上,眉头一皱,质问道:“凌羽,我竟没瞧出你胆子这般大,敢跑到这儿来。”
宗无念这才把剑收回鞘中,缩了缩脖子,道:“我听到哭声一时好奇就进来了,现在也怕得要命。”
无趣紧跟在叶云雀身后踏入,一改往昔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沉声道:“你没事就好。”目光转向一旁男子,“这位是?”
宗无念三两语转述林崇所言。
叶云雀急问:“那化作恶鬼的夫人呢?”
宗无念摇头:“不清楚。也算我命大,要真碰上她,估计早丢了小命。”
正说着,一股阴寒冷风“呼”地刮过,烛火猛地晃了晃,角落里幽幽传出若有若无的哭声。
林崇失控地大喊:“来了,她来了!!” 喊声划破寂静,在阴森的宅院里回荡,说着仿若被恶鬼追赶,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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