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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3[番外]

#《热秋》03

……真是个好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还是快点去海洋隧道吧。”

他靠在玻璃上,看了我一会儿,“嗯”了声。

之后我们一路无话。

午饭是在一家火锅店吃的。吃完之后,宗维开车送我们回家。

“我现在算是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后面果然有更好的,”小蔚雀跃着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又扭头问我,“你和李医生呢?独处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随便聊了聊,没说几句,”我抬手,扇了扇身上的火锅味,又想起什么,“你以后不要撮合我们两个了。”

小蔚“欸”了声,像是很惊讶,“怎么了,对他兴趣不大?”

“不是,”我顿了顿,想了个客观点的理由,“那天在向日葵碰见,他不是和另一位小姐吃饭吗,没准过几天,女朋友都有了。”

“害,我当是什么,相亲而已,还没确立关系呢。”小蔚满不在乎地说。

“现在没有,也不代表他会对我有兴趣嘛,”也许是玩了半天的缘故,我有点累,倚着墙慢吞吞掏钥匙开门,“算了。”

小蔚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如果,我知道她误解了什么的话,就算再累,也会强撑精神,把“算了”两个字说得潇洒坦然一点的。

可是没有如果。

我当时实在无暇分心,进屋以后,就直奔浴室,洗掉了一身的火锅味。

微信里,沉寂已久的班群忽然很热闹。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坐下,一键点到最顶上开始看。

向晨山:“欢迎班长重回祖国怀抱!@李清桉”

没任何防备,视线乍一触碰到那三个字,心头便倏的划过一道闪电。

我定了定神,下边全都是跟队形的欢迎,还有人艾特全体成员:“要不趁这个机会,我们老同学聚一聚?班长有时间吗?”

几条附和的消息过后,一个陌生头像进入眼帘。

李清桉:“有。”

闪电消失了,雷声降落,轰隆隆砸得我内心一片嘈杂。

说是同学会,其实毕业以后,大家天各一方,能聚齐的估计也就我们留在申市的这十几个人。

向晨山喜欢攒局,平时周末也常邀大家聚一聚,我向来是都参加的。

不过这次……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吧?

不怪我怂。

今天在水族馆,和李清桉往海洋隧道走的时候,我思绪纷纷杂杂,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很跳脱地在想,如果当初是他对不起我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扬眉吐气,骂他、讨厌他、看见他就扭头走掉,心里没有一点可惜。

可偏偏,是我先放的手。

于是,一切脾气都没了底气,我心虚得不行,像只鸵鸟,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藏到看不见他的地方去。

理智是这样想的,可是,手又不受控制,点进了李清桉的名片主页。

他头像换过了,一幢国外的黑色建筑,群昵称“李清桉”的上方,是他的微信名。

“哇,这是李医生的微信吗?”小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视线定格,“噗”一声笑出来,“居然叫Anne?想不到,他这么有少女心!”

不是的。

我愣愣的,被回忆攫住,顾不上说话。

高一升高二的那个夏天,我们在一起,经历了一次聊天差点被家长抓包之后,我灵机一动,将他的备注改成了“Anne”。

沾沾自喜向他说,“这样,以后我们聊天,就算被我爸妈看见也不怕了。”

李清桉不置可否,“头像呢?”

“……对哦,那我说你是爱耍酷的女孩子。”

“大概只有你自己会信。”他笑起来,拿过手机。

一分钟后递给我,头像已经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卡通小白鲸。

后来,他顶着这个可爱头像,在班群里发一则又一则正儿八经的通知时,大家都很崩溃,纷纷问现在盗号的什么恶趣味。

那时的我,捧着手机,笑倒在床上。

“喂,露露,你怎么了,你是在笑吗?笑得很可疑哎……”小蔚拿肩膀撞撞我。

“没有啦,”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摇摇头,“就觉得,李医生反差还蛮大的。”

也许,他就是懒得换而已。

我这么下了个结论,并且企图说服自己,拉过被子,躺下睡午觉。

可是,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又见到了李清桉。在水族馆,光线蓝幽幽的,他站在不远处,深邃得仿若一场梦。

心跳得很快很快。

我伸手,却抓了个空。

---

隔天,我去了趟邻市大学听讲座,三场连轴转,结束后又开车回上海。一到家,就迫不及待扔下大包小包,躺到沙发上吹空调。

都十月中旬了,可天气仍然很燥热,空气里有种被烘干的秋意,我起身拿一只冰淇淋,打算解一解暑。

结果,刚吃一口,就被老爸催促,“露露,走了,去你干妈家吃饭。”

“妈妈呢?”我问。

“和你干妈在逛街。”

我的干妈,崔元静,有个像韩国人一样的名字,人也漂亮,好像都不会老的。她是我妈从小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好闺蜜。

她爱吃知味观的定胜糕,我特地买了些带回来,还有龙井酥之类的,便宜了崔崖。

“哇,外国教授?那他说话,你们听得懂哦?”干妈一边吃定胜糕,一边听我说培训的事。

“有翻译的。”我说。

崔崖从桌上抓了把开心果,边抛着玩边吃,“干嘛这么实诚,你不应该说你也是考过托福的人?英语什么的,小case了。”

“对哦,”干妈一拍掌,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露露以前是不是还想出国念大学来着?”

我笑容凝固。

“她啊,三分钟热度,谁知道怎么想的,从小那么恋家一个人,连家务都不会干,军训离家两天就打电话哭哭啼啼。居然和我说想出国。我说,行啊,你去,爸妈没意见,”老妈翘着二郎腿,“结果后来又不提这茬了。害,从小就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崔崖这个时候一定被我戳出了千百个窟窿。

“我真不是故意的,”饭后,长辈们去搓麻将了,崔崖举起双手过来投降,“就想调侃你一句而已,谁知道我妈会突然提出国。”

他这个人,虽然谈不上多着调,但也肯定不会故意往人心窝子上戳刀的,我早就没往心里去,叹了口气,“知道。”

崔崖“啧”了声,“看你这提不起劲的样子,又想起李清桉了?”

是啊,毕竟,我那时想出国,就是因为李清桉来着。他这个人有理想,有抱负,早有打算去美国藤校医学院本硕博连读的。

当初,还拿这个理由拒绝过我。

我年轻莽撞,脑门一热,“这有什么,我和你一起出去念大学啊。”

他一愣。

窗外有风吹过,哗啦啦绿树摇曳,从少年清澈的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忱。

我扬了扬眉,很得意地说,“李清桉,你不要低估我对你的喜欢了。”

那个时候,我真是这么想的,哪怕上不了同一所学校,申请其他的也好啊。而且,不光是为了谈恋爱,也出去见见世面嘛。

可是,我没想到,备考托福居然那么累。

从小到大,我都是很懒散的那种人,做什么事都佛系又慢吞吞。爸妈对我也没什么要求,常和我说,快乐就好,反正家里有钱。

所以我一直很快乐,从不为他人的优秀而自怨自艾,哪怕念高中,也是掐准最后一刻起床,晃晃悠悠,踩着迟到铃去上学的。

封闭培训班的作息表像一记棒槌,直接把我打懵了。

饶是知道不会太轻松,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的。集-中-营一样的生活、天书一样的听力题、记不住的单词、怎么也弄不懂的语法,都让我觉得与从前的生活格格不入。

我分外怀念放学以后和崔崖他们吃烧烤、肆意玩闹的日子。

打电话时,我和爸妈开玩笑,把过去偷的懒全都补回来了。

“不过,你们在干嘛呢?听起来好像很忙。”我抱着书,借路灯光往楼上宿舍走。

“你爸那天和几个政府的朋友去爬山,把腰扭了,趴在床上哼唧呢。”老妈说,“我给他擦药酒,他一直叫唤。”

“怎么这么不小心,爬山也会扭到腰呀。”

老爸笑起来,很自然地在旁边接了一句,“傻妞,爸爸老了啊。”

我怔怔的,也不知是那段时间被英语折磨得精神格外脆弱,还是别的什么,一下被这几个字戳中了泪点。

灯光在眼前晕成一团。

爸爸还没有老。

可是爸爸妈妈迟早要老的。那一瞬,忽然很没出息,不想出国了,只想多多陪在他们身边。

也许,因为潜意识里的这个念头,出分时,发现考砸了,我也没有太难过。

像崔崖说的,我一向是乐天派,擅长开导自己。考得好,出国和李清桉在一起,很好。考得不好,留在国内,和家人朋友在一起,也不赖。

可是,我没有想到,告诉李清桉这个消息之后,少年没什么反应,将我晾在一旁,兀自擦完黑板才停下,而后侧头——

“你真的尽力了吗?”

周日,阴天,教室没开灯,他望着我,神色平静,像是隐忍着什么,又如山雨欲来。

我立刻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莫大的羞辱感涌上来,“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我也懂。

在他眼里,我一定是特别懒散的那种人,平时就要靠他催着起床、学习,还爱抱怨,就算努力也是三分钟热度。

可是,整个封闭培训期间,我从来都是最后一批才回寝,连做梦都是三头六臂的恶鬼老师举着大棒逼我准备写作机经。

也许对他人而言,这样的强度是家常便饭。

可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学得那么累过。

这一切,只是想要追上他的脚步而已。

“你就是觉得,我好逸恶劳,喜欢偷懒,每天都在培训班玩对不对?”我想,我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因为他都怔了怔,唇线绷直,稍顿以后才道,“我没有这么想。”

鬼才信。

我更生气了,又很委屈,他的误解、否定,忙碌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憋屈,海潮一样漫上来把我淹没。

我闷闷的,低头用脚蹭了下地面,脑子里都是坏念头,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反正以后在两个国家,迟早要分手的,不如现在就分开及时止损算了。”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再怎么说气话,也不可以拿分手赌气的。

心口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我正琢磨着要怎么找补,就听见“啪”一声。

少年把黑板擦丢到一边,他难得这样没耐性,像带着迁怒。目光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我身上。

“行啊,反正这句话你憋很久了,对吧?”

……

“哇,你真的很早就想和他分手了?”听到这里,崔崖问我,一副挖到新八卦的表情。

“当然不是!”

现在回想,我的情绪应该是很复杂的。

我喜欢李清桉,可是,我不喜欢上进,也不想要被催着努力。从小躺平到大,我早已习惯自己的生活节奏。

和李清桉在一起,享受甜蜜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我周末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了。

试过以后,咸鱼才知道,飞鸟所在的那片天空不适合自己。

是不是就此松手,摔回海里比较好呢?

所以当时,我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了初恋,任他误会了下去。

“后悔了?”崔崖伸手,到我眼前晃了晃。

我猛点头。

“那就追呗。怕追不到?”

“不是,”我又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怕追到了,还是会分开。”

破镜重圆是个好词,可是补上了,不也还是会有裂缝。

我们足够合适到,不会再一次分开吗?

何况,李清桉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

这天下班以后,同事约我去一家新开的日料店聚餐,说是叫了很多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我对日料其实不怎么感冒,因为基本不吃生食,不过,聚餐嘛,吃是其次,大家聚一聚,聊一聊,八卦八卦才是真。

所以一口答应。

结果到那里才发现,这场合不像八卦局,倒像是……联谊。

一男一女交叉坐。

而且都是单身。

“赵姐姐没和你们说吗,可能她忘了,”牙科的于姐笑笑,“没事的,也不算联谊,就是大家认识一下,我老公他们单位的,都是些搞科研的。平时接触不到女孩子,所以托我帮忙,介绍一下。”

小蔚举手,“于姐你这么热心是很好啦,但是我快有男朋友了。”

“啊,那你等会坐女生旁边嘛,我给你安排。你呢露露?”

我撒谎不带脸红的,“我也一样。”

“诶,可惜哦,我们医院暗恋你的青年可不少,等下过来要伤心了。”于姐笑笑打趣道。

于是,我和小蔚坐到了一块儿,旁边,各有一个女生。于姐男朋友单位的人来得差不多以后,桌边,还剩下两个空位。

“是李医生和祝医生的,”有人问起,于姐回答,“大概是有手术耽搁了。”

李医生……

不会是“李清桉”的“李”吧?

我太阳穴忽的一跳。

十多分钟后,包厢门帘被撩起,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而后,清冷俊秀的男人走进来。

说真的,我都不意外了。

不过倒是很奇怪,李清桉居然会来这种联谊性质的聚会,明明那么冷感的一个人。

哦,他上次还相亲了来着。

不能拿十年前的思维揣度人啊。

脑袋里东拉西扯地跑着火车,冷不防听见于姐朗声道,“欢迎我们外科两位男神啊,看座位,一男一女,分开坐哦。”

“那她们怎么坐一起啊?”祝医生眼睛很尖。

“她俩都快有男朋友了,过来给女生们把把关的。”于姐笑眯眯的,“怎么了祝医生,看上谁了?”

“没有没有,哪敢。”

李清桉抄兜站着,听于姐这样说,视线扫过来一瞬。

我顿时紧张,拽着包,想起身挪一个位置。

然后反应过来。

坐哪儿,好像都不太对。

“来来来,吃吧,不够再加。”人来齐了,于姐也招呼大家,“这些海胆啊什么都很新鲜的,我来过一次。”

海胆……不吃。

三文鱼……不吃。

北极贝……不吃。

我拿着筷子,目光在桌上逡巡,最后夹了一块寿司,蘸了蘸酱油吃掉。

服务生又端上一盘料理,说叫“玉子烧”,鸡蛋做的,色泽金黄,看着很诱人。我一直有个怪毛病,吃虾和鸡蛋有时会吐,有时又不会,好像全凭天意。

但我本身并不讨厌这两者。

实在没什么吃的,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夹了一筷子。

刚入嘴,是甜的,半秒后,舌尖就被一种浓重的腥味席卷,一种不太妙的翻涌感涌上来。

我难以抑制生理本能,当即干呕了一声,匆忙拿纸遮住,狼狈地跑出去。小蔚在身后喊了我一身,像是想要追上来。

日料店的卫生间在外头,我没等跑到,就停下来,又干呕了好几声,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一样,瞬间失去了所有胃口。

夜风静静地吹过,白日余温散了,我撑着膝盖,感觉好受了一点。可是,嘴巴里那股腥味,还是挥之不去。

怪难受的。

说真的,我有这个老毛病不是一天两天,可因为一年也犯不到几次,总是忘记随身带一颗糖果之类的缓解。

念高中的时候,倒是没担心过这个,因为有个人知道了以后,总会帮我带一颗。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过头,李清桉站在夜色里,穿一件薄薄的浅蓝色衬衣,衬得人格外修长,他走过来,伸手从口袋里摸了颗东西,递给我。

神色寻常,仿若只是同事间的普通关心。

“刚好带了。”

我接过。

黄色包装纸。小小一颗。是我以前常吃的那种陈皮糖。

“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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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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