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宋初旸将被挟持的孩童平安送回了家,而孟景铄则先行带着祝斯年回到了客栈。
一踏入房间,孟景铄便小心翼翼地将祝斯年安置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缓缓褪去祝斯年上身的衣物,专注地处理起伤口。后肩上的伤处理完毕,紧接着是腰上的伤口。
祝斯年身形清瘦,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柔软得如同春日里随风摇曳的杨柳,孟景铄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圈又一圈,仔细地为他包扎。随后,孟景铄轻轻为祝斯年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床边坐下,目光紧紧地锁住那张脸。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独一无二的美,让孟景铄看得有些痴了。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直到宋初旸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才将他从沉醉中唤醒。
孟景铄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去后轻轻将门关上,声音低沉而平稳:“让他静养即可。”
宋初旸微微颔首,神色关切:“没事就行。”
孟景铄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宋初旸:“你,为什么来这里?”
宋初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洒脱的笑:“在家练剑实在无趣,便跟着祝笙来凑个热闹。”
孟景铄微微皱眉,追问道:“那他为什么来?”
宋初旸却狡黠一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来?”
孟景铄沉默不语,两人就此别过。孟景铄转身回房,心中暗自思忖着“祝笙”这个名字,似是想要从中探寻出什么隐秘的线索。
客栈大厅里,书澜和岁澜早已备好饭菜,正翘首以盼孟景铄的到来。孟景铄缓缓坐下,从怀中掏出那只衣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仔细端详着,语气中满是遗憾:“可惜让他给跑了。”
书澜连忙安慰道:“没事,少爷如此厉害,迟早能将他抓住。”
孟景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让人胆寒的意味。他抬手拍了拍书澜的肩膀,随后用力捏住,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这把剑,名为雨夜,你说,它刺人,疼不疼?”
书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又没被刺过……”
岁澜见状,忙问道:“少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景铄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没有,我今天不饿,不吃了。”说完,便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书澜和岁澜面面相觑,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叶铭风被带到了许家。
许梦涛看着叶铭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那修为是回不来了,不后悔吗?”
叶铭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女人,够狠心。”
许梦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声说道:“我早提醒过你,顾大局,顾大局!你却执迷不悟,真是不可教化!”
叶清涵毕竟是叶铭风的亲生女儿,体内流着叶家的血液,那结界误将叶清涵的血认成叶铭风的血,才得以被破。
叶铭风目光一凛,问道:“他们很快会查到这里,是谁放的消息?”
许梦涛反问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那场大火你知我知,放出大火消息的人,除了你我还能有谁?退一步来讲,谁又会有那么多碎魂烟?”
说着,许梦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叶铭风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先尽早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吧。”
许梦涛陷入了沉思,那张饱经岁月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这是我家密室,他们就算查也查不到这里,你先安心养着,后面的事,等他们来了再见机行事。”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孟景铄躺在床上,脑海中依然在思索着赵望的毒,以及那判断错误的昏影香,想着想着,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却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里,孟景铄还是个年幼的孩童,孟钧泽特地为他请了先生来教授医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学习医术谈何容易,先生留下的病症难题,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解药。于是,他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整整七日,无人与他交谈,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每天只有两个馒头被扔进来。
起初,他还会拼命地拍打着门,声嘶力竭地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三天过去了,他早已精疲力竭,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爬到地上,一口一口艰难地啃着馒头,渴了就喝池塘里的水。
第八日,孟雨秦来了,此时的孟景铄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头疼欲裂,整个人蜷缩在小床上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地呢喃着:“走……走……”
孟雨秦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头,温柔地安慰道:“景铄,景铄,我在,我来了,不怕了……”
自那以后,孟景铄日日夜夜苦练医术,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刚破晓,孟景铄猛地从梦中惊醒,或许是因为一夜噩梦的缘故,他起床有些迟了。此时,祝斯年和宋初旸正在大厅吃早餐。
孟景铄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他猛地坐起,迅速穿好衣服,朝着客栈外跑去。
祝斯年见他神色匆忙,忙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 他盯着孟景铄的眼睛,发现那里布满了黑眼圈。
孟景铄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慌乱:“错了,中毒只是个幌子,不解毒会死,解毒也会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去找赵羽。
赵羽正在院子里劈柴,赵望已经醒了,他透过门帘看到赵羽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他起身倒了杯水,走到赵羽身边,将水递过去。
赵羽有些惊讶,盯着赵望问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然而,他还没等到赵望的回答,便看到孟景铄如一阵风般闯进院子,径直冲向赵望,一把拉起他的手腕把脉。孟景铄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与焦急。
孟景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说着,他迅速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调制解药。在调制解药的过程中,孟景铄完全沉浸在了药草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赵羽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祝斯年和宋初旸便也闯了进来。
赵羽一脸茫然,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时,赵望突然心口一阵剧痛,跪在了地上,赵羽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小望,怎么了小望?”
孟景铄将各种各样的药瓶摆在桌上,手忙脚乱地不断尝试,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快,快……”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赵望缓缓倒下,口中不停地吐出鲜血。
孟景铄终于调好了解药,他没有丝毫犹豫,先倒入自己口中,查探自己的脉象,确认无误后,转身想要喂给赵望,可赵望此时已经吐血不止,药物根本无法起作用。
孟景铄彻底慌了神,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
赵望似乎在挣扎着说些什么,赵羽连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赵望断断续续地说:“哥……我不当你的累赘了……以后……你……对自己好一点……别再那么累了……” 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赵羽出奇地平静,目光呆滞,脸上缓缓流下几滴泪,轻声说道:“下辈子,别这么苦了……”
孟景铄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呆愣在原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中的难以置信渐渐化为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转身拼命跑走,回到客栈后,对书澜和岁澜视而不见,径直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口中无助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错了……错了……” 他盯着自己那双不停颤抖的手,声音中满是痛苦与自责:“错了……”
他缓缓跪在门口,泪水肆意流淌,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许久之后,祝斯年盯着孟景铄留下的药,仔细分析道:“碎魂烟的解药、幻离砂的解药,先解幻离砂,解药和碎魂烟融合,会产生剧毒,先解碎魂烟的毒,再解幻离砂,两种解药融合,还是会产生剧毒,一起解……无解!”
宋初旸愤怒地说道:“那岂不是……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必死的局,真是坏透了!”
祝斯年走上前去,安慰赵羽:“节哀。”
赵羽的眼神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为我弟弟、报仇。我要让下毒的人死!” 说罢,他便开始为赵望筹备后事。
祝斯年和宋初旸回到客栈,询问门口的书澜和岁澜:“他怎么样了?”
岁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们进不去。”
祝斯年与宋初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祝斯年走到孟景铄的房间外,轻轻敲门:“孟景铄?孟景铄?” 叫了两声,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祝斯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进去了。” 说罢,他手指抵在门上,运用术法穿门而入。
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只见孟景铄蜷缩在床上,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草药和各种药瓶。
祝斯年皱了皱眉,一边走向床边,一边伸出两指,气凝万象将杂乱的房间收拾整齐,物归原位。
孟景铄整个人还在不停地发抖,口中喃喃自语:“错了……又错了……” 曾经少年身上的英气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与痛苦。
祝斯年看着眼前痛苦的孟景铄,心中一阵心疼。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铃铛,那是他当年从谢府带出来的。童年时,他总是喜欢听这个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可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便再也没让它响过。
“叮呤、叮呤”,祝斯年轻轻摇动铃铛,那久违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孟景铄的身体似乎也不再那么颤抖了,祝斯年又摇了摇铃铛,声音温柔而舒缓:“睡一会儿吧,放下这些负担,醒来时,我会在。”
祝斯年就这样继续轻轻摇着铃铛,过了不久,孟景铄终于稳定了下来,缓缓进入了梦乡。
都城之中,孟钧泽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只有两个字:“已死。” 他看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许家,许梦涛叫来他的侍卫杜云帆。杜云帆人高马大,身形比许梦涛壮实不少,看起来也更加年轻。
杜云帆俯首行礼,恭敬地问道:“老爷,有什么事吗?”
许梦涛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问道:“沈幽还是不吃不喝吗?”
杜云帆连忙回答:“是的,老爷,自从公子被锁起来之后,沈夫人还未吃过一点东西。”
许梦涛脸色一沉,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去告诉她,她要是再坚持下去,我就让她永远也见不到许山泉。”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说道:“叶铭风已经没有价值了,我得找个机会,把他解决掉。”
杜云帆心领神会,问道:“需要我现在动手吗?”
许梦涛摆了摆手:“不急,他不难搞定,难的是他那位夫人,要吞掉他的家产,他夫人这关不好过。”
杜云帆想了想,说道:“那我去杀了他夫人。”
许梦涛看向杜云帆,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你?你打不过她。让我想想,怎么搞定呢?” 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突然,他眼球一转,计上心来:“凡夫俗子,总有软肋。”
祝斯年趁孟景铄睡着,来到赵家,查看赵羽的情况。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鲜活的少年就这样死去。
林璃听说此事后,也匆匆赶到了赵家。
林璃满脸愧疚地说道:“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我没办法偿还这些过错,这点银子你就收下吧,我……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提,我一定拼尽全力满足。”
赵羽坐在赵望的棺材旁,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一般。他缓缓说道:“不用了,林夫人,我不打算留在这里了,我要给我弟弟报仇。”
林璃见状,又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递向赵羽:“那就用做路上的盘缠。这是当年叶铭风送我的护身符,有了它,叶铭风的那把剑就近不了你的身,你拿着吧。”
赵羽却拒绝道:“不用了,林夫人,我杀他,也算是与您为敌了。”
林璃连忙解释:“我已与他决裂,你不必以此为负担。” 说着,她还是强行将玉佩塞给了赵羽。
这时,祝斯年走进来,冷静地说道:“你不会武功,也不曾修习术法,去复仇,无异于送命。”
赵羽看到祝斯年进来,急忙跪了下去,苦苦恳求道:“公子,我可以的,我可以练,我不怕苦,我……我不会拖你们后腿,求求你们,带上我吧。”
宋初旸连忙将他扶起来,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赵羽激动地说:“你们都是好人,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宋初旸劝说道:“那等我们查清真相,回来告诉你不行吗?你何苦再受这样的罪?”
祝斯年却神色坚定地说道:“走吧。”
宋初旸扶着赵羽,震惊地看着祝斯年,只见祝斯年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神情,缓缓说道:“仇,总要亲手报。”
祝斯年深知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去是怎样的滋味,童年的记忆如同枷锁一般,将他困了这么多年。日日夜夜,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恢复记忆,才如梦初醒,失去谢都的痛苦如汹涌的巨浪般向他袭来,内心的空缺被痛苦填满,他深知,仇不报,心难安。
林璃看着他们,说道:“云岫镇还需要我在,你们……什么时候走?”
祝斯年毫不犹豫地回答:“今天。”
林璃微微点头:“叶铭风已经没了半条命,若他将错就错,诸位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祝斯年沉思片刻,问道:“若他痛改前非呢?”
林璃沉默不语,没有给出答案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