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魂分去四面八方,通往各个地方的都有。宋安随机挑选了个热闹点的方向,想着先休息一下再决定该怎么去完成他的活儿。
现在正值夏夜,月明星稀,路边萤火虫闪烁着点点光亮,显得这条路越发的寂静。
路的尽头是一个小村庄,夜色渐浓,村里人睡得早,就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大部分都已陷入梦乡。
宋安的踏入并没有引起几户人家的发现,反倒是警惕的大黄狗朝着他的方向叫唤。
亮着灯的人家里,有的人被惊到,探出头张望,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于是便张口让狗安静点,“……别叫了,大晚上的安静点儿。”
狗呜咽着收了声,身体却依然保持着警戒状态。
宋安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连忙退后换了个方向。
顺着这个方向沿下去,走了好一阵,他看见不同的情况。关了窗的人家有魂走进去,没关窗的人家,一个魂依偎着人端身坐着,明明电视里放着欢快愉悦的节目,这魂眼里还是噙着泪。
他在鬼界遇到过不少魂,在他来的第一天对他眉开眼笑嘘寒问暖,第三天后就反转了,开始大肆地唾弃他,这也是其中一个魂。
而这魂不知为何,此刻居然在流泪,还真是稀奇呢。
大概是宋安驻足的身影吸引了那魂的注意力,他拄着拐杖走出来,见这盯着他幸福时刻的人是宋安,勾起嘴角嘲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魂伸手招了只狗过来,摸了两把,抬起头冷冷道:“别呆在这,赶紧滚。”
宋安再次换路,来到河边,找到一处干燥些的草地,躺上去。听取河水汩汩,蛙声一片,很吵,但是莫名的心安。宋安将外衣脱下,枕着脑袋,伴着喧闹入眠。
然后,他发现他睡不着,数绵羊也没有用。左滚右滚后还是放弃入睡,坐了起来。
才过了一小会儿,路边已经聚集了一小队魂。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聊些什么。
宋安侧首望过去,大多是年迈之人,少有年轻的。
一魂道:“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
另一魂劝慰道:“谁不想留下来,可这人间不是想留就能留的。更何况,留在这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不仅如此,还会徒增烦恼。”
“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不甘心。你说,怎么我就不能被派往人间呢,白白让那小子捡了这个机会。”
“谁让我们没这个命呢,投胎投不成,人间也只能一年来一回。”
声音消了好一会,几个魂都叹了口气,其中一个道:“不提这个了,家里怎么样?”
“他们都长大了很多……”
后面聊的家长里短宋安没有仔细去听,趁着那些人不注意,他悄悄离开了。
怎么老碰上他们,宋安环臂抱胸倚在树旁,脑子里各种奇怪的想法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直至口袋里的石块闪烁着光芒吓了他一跳,这才停止了发散性思考。宋安掏出石块,一块光幕显现在上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地址,还有地图,地方距离这小乡村五十多公里。
他根据上面的路牌指示,到了候车点。也不知道这个点还有没有车,能捎他一程。他打小运气就不好,这次也是不能例外的。果然,受到了七月半传说的影响,他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一辆车经过。
宋安认栽,准备在这待到明天早上再做打算。车站处四通八达,时不时就有魂路过这,行色匆匆,宋安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圆月如盘,月色皎洁,他们朝着不同方向奔走,哪怕终点处灯火与他们再无关,也不曾改变目的地,只道今夜也是团圆时。
天朦朦亮的时候,车开过来了,上面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万幸,最后一排还空着。宋安径直走入内,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路不知道多少年没修了,坑坑洼洼,奇烂无比,车晃晃悠悠的,车上其他的人不是东撞一下头西撞一下头,就是身体前倾头扣到椅背。得亏魂坐着如同粘在椅子上一般,宋安才幸免于难。
下了车,又是一阵儿好走,目的地是一个湖泊,位于公园中心,是散步的好去处。
湖泊周围摆着几张长椅,四个人正坐在其中一张上,看样子像是一家人,稍年长些的男人女人此刻目光凝重,相顾无言。两个男生长得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双胞胎,一个是身陷忧愁中也遮不住身上的阳光少年气,一个则是眉眼淡然,隐隐有拒人之意,但都一样清俊好看。
淡然的那位眼神忽然锁定了池子里的某处,宋安顺着他的目光,他们面前的湖泊里有只水鬼,站在阴凉处,嘴角咧开,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见男生看过来,挑衅地用手撩起水花,浇在岸边青苔上。
据说水鬼是生前被另一只水鬼拖下水淹死而产生的,灵魂被禁锢着,活动范围就限制在这方寸之地,怨气冲天,因此水鬼也被称为怨鬼。还有传言说,水鬼只要拖一个人下水,便可以不受限制地往返各个湖泊、河流之间。也有第二个说法,拖人下去可以使他自由行走,无论水域还是陆地。因此,水鬼格外喜爱拖人下水。
这只水鬼应该就是他这次的目标了,只是,这名男生居然能看得见?是巧合吗?
“小言,怎么了,那有什么东西吗?”女人也追随着男生的目光,自然是看见了那不同寻常的一幕,问道。
闻言,男人和另一个男生也紧张了,忙不迭站起来,将女人和男生拦至身后。
男生拍了拍另一名男生的肩,道:“什么也没有。”
“周叙言!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吗?”另一名男生大声道。
周叙言偏头想了想,觉得他也演不出那个感觉,道:“不像。”
一把勾住男生的脖子,“行了,周叙阳,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说。”
女人也想说些什么,男人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开口,男人拉起女人的手,四个人一齐离开公园。
总算走了,宋安一手拿着铁链,一手扶着边缘慢慢入水,水鬼游过来,双手猛地摁住他的头,想让他淹水,宋安拼命挣扎,没让他彻底得手。
水鬼又是咧嘴一笑,换了个策略,伸腿绊倒他。宋安本就处在震惊状态,一时不备,被放倒在水中,水鬼掐住他脖子压在他身上。魂没有活人的体征,整个人没在水中也没事,只是宋安还没有摆脱生前的影响,推开水鬼后正大口大口做喘气的动作。
水鬼歪头似乎是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失去生命特征 ,游过去扣着他的手腕,观察了好一会,原来不是人,是魂。便游去了湖泊的其他地方。
自始至终,那条铁链都都浮在水上,没有发挥出一点用途。
宋安趴在池子的台阶处,心里为坎坷的命运,摸不到尽头的前路默哀。
第一个就这么难对付,以后遇到的岂不是更难。
不都说都说万事开头难,也许后面的会好些。
水鬼为了戏耍他,在水底将铁链推来推去。一个用力,铁链脱手了。
宋安心想:难怪派了一千多个人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这般无用的工具也给的出手。
回了回神,又将那飘到身旁的铁链丢的更远。水鬼惧怕阳光,日头正盛的时候是不会随便出来的,只能潜在水底把玩那根铁链。
阴影罩在宋安脸上,他惊起,只见来人正是刚才的周叙言,他显然是能看见的,对着宋安道:“你,让开。”
宋安挪到一旁,他看了看周叙言的脸,觉得他之前说周叙言和周叙阳很像是错误的,除去两人神态间的差异,周叙言要更瘦些,更白些,是能盖过那个水鬼的白。身量比另一个高一丢丢,比他的话,略低一些。
周叙言脱了鞋,慢慢走入湖泊里。他这不是要自杀吧,宋安也进了水里,想止住他的步伐。谁料,水鬼突然跳了出来并朝着周叙言游过去,这池水域是他的天地,顷刻间就到了周叙言的面前,宋安暗道不好,这下又要多一个鬼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全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他以为水鬼拖死周叙言的场景没有出现,恰恰相反,实际情况是周叙言在暴打水鬼,拳拳重击。水鬼一个劲地反抗,可惜反抗无效,跑了几次,都被揪住脖领抓回来,打得更厉害。周叙言松手的时候,水鬼已经是半昏迷了。
好厉害,要是能帮他一起捉鬼该有多好,宋安满含钦佩和他对视着,心里又是一番考量,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他。
周叙言道:“再这样看下去,我连你一块儿打。”
能打他?不见得吧,他是魂,水鬼是鬼,二者不可相提并论,怎么会落到一样的下场。
周叙言看出了他的不信任,道:“我能打他,当然也能打你。让开。”说罢,一拳捶在他的肩上,宋安痛得想骂人。这竟是真的,他竟然真的被揍了。
僵持之余,铁链悄悄卷住重伤的水鬼,消失了。二人皆是一愣,不等开口说些什么,铁链回到宋安手中,周叙言难以理解,推开宋安后离开。
周叙言先前发出的动静不算小,台阶处堆了一小波凑热闹的人,正议论着什么。他们是看不见水鬼的,也看不见宋安,只知道一个男人在水里像疯子一般作出打斗的动作。
“……是疯了吧。”
“可不是,得离他远点。”
“疯子可控制不住自己,这看着还有暴力倾向,要不要报警?”
周叙言头垂得更下,默默穿好鞋,从人群缝隙中离去。四下皆是人,可却没一个人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宋安快步跟上去,他不会受到人的阻拦,三步并做两步,搭上周叙言的肩,将他扯到一处少人的地方,道:“兄弟,这有个活儿你干不。”
周叙言:“怎么你也想拖我下水吗?!”
他音量不算小,态度不算好,眉毛扬起,双眼瞪圆,手还保持着推的动作,自是又激起了几个路过人的一番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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