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这魂身上弥漫着鬼气，多多少少的，总归有些不合常理。像是刚刚脱离了魂的身份，却没能完完全全够得上鬼这一行，魂不魂，鬼不鬼的，实属罕见。
宋安猛地睁开眼，正巧和周叙言对视上了，周叙言眼神瞥向这魂又转回来，眉梢抬起，意思不言而喻，二者心中一拍即合，立即决定好好询问一番。
宋安直起腰身，手掩面咳了两下，伸手揪起魂，让他正坐着，顺手抚平他的衣领，直勾勾盯着他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现在又是什么身份?魂?鬼？”
手上的桎梏早在车宋安揪他那会就被解开了，魂活动着手腕，动了动腿，腿还是被箍得死死的。
魂道：“能把腿上的也解开吗？”
“这不影响你说话，别扯开话题。”
“松开也不影响你问话的，而且要是我想跑话，我就不会自己送上门了。”
这话倒是不假，宋安也是第一次见周叙言脸上因为抓到了一个非人的生物而冒出不解来，起因就是这不魂不鬼的自己主动被抓。
要知道，经这一个来月的努力，他们的名声早已打出去了。说起周叙言和宋安，可谓是这一块地方魂尽皆知，魂间常道山里来的一个人和一个魂，是专程来捉鬼和魂的，见到他们可要避着点，不然挨抓了，可叫魂投不了胎。
虽然宋安也不知一堆魂是如何交流传递信息的，能传出这么离谱的消息，他们也没有非要指鹿为马，说魂会变鬼，所以捉魂回去完成任务。
可事实就是如此离谱，他们在这些魂的描述下可谓是心狠手辣，战果斐然，几近一日百魂经过他们的手回鬼界。
这一番话让魂是心惊胆战，知道样貌的倒是松了口气，觉得大抵能避避，这不知道样貌的，也是好办，放出点东西吸引宋安和周叙言的注意力，然后被他们抓住，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好好记住他们的脸，便可以回鬼界得到一段完美的落幕。
魂躲避他们，鬼也不例外，很明显的是，他们都怕回鬼界。
以至于这魂出现时，他们都认为他心里有鬼，眼下这般，又不好直接说，总不能拎着他的后脖颈道：失算了吧，我们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松开手是诚意，也仅仅只是看着有罢了。铁链懒是懒了点，但作用非比一般，只要让它沾了身，活动范围就会被限制在一个空间内，能在这个范围内做任何事，唯独不能越出去。
这也是宋安放任铁链松手的缘故，若是听了他的话就要彻底放开他的话，宋安只会觉得是自己脑子在犯蠢，想给自己添麻烦。
他冷着脸道：“不能解开。”
魂耸了耸肩，也不再勉强，指了指铁链道：“那总可以让我换个姿势吧。”
不等宋安开口，铁链已经主动松开。
宋安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魂就着这间隙翘了个二郎腿，故作深沉道：“你这两个问题，我先回答第二个吧。”
宋安：“不能两个都回答吗？”
“第一个涉及的比较多。”魂道，“我什么也不是。”
宋安：这是在耍他吗？怎么可能有人死后非鬼非魂的。
“说实话。”
周叙言先前通过后视镜瞄了后方好几眼，几次想开口都止住了，此刻也踩了刹车，停在路旁，附和宋安道：“既然身上弥漫着鬼气，不如直接送去鬼界吧，留在人间总归是不好的。”
魂悠闲的姿态险些维持不住，好不容易出来的，被送回去了以他现在的情形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如何能完成他的事情。
忙不迭道：“我现在介于魂和鬼之间。”
宋安：“那是什么？”
魂道：“我也不知道。”
宋安：……
周叙言：……
宋安又问：“怎么变得？”
魂答：“我本来要变成鬼了，感觉脑子里忘了事，吓住了，卡一半没变成功。”
个中缘由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纵使心中好奇挠的人心痒也得忍住，回去再问，期间，宋安一直盯着魂，希望能摸索出什么来。
想起魂之前的要求，或许会有关联，宋安旁敲侧击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求换个姿势。”
魂：“那样比较帅。”
晚间人少，这条路上更是除了过年没什么人走，周叙言默默提了速。
下了车，魂被铁链推着去了沙发坐下，宋安和周叙言坐到对面。
宋安道：“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魂道：“我来人间有要事。”
要事得不到解决，在人间还滞留了许久，于是没能克制住，朝鬼的方向改变，偏偏要办的事又实在无法忘怀，在脑子被侵占要忘记的那一瞬间，还是执念将他拖了回来，就成了这半鬼半魂的样。
宋安心道：“难怪上次见他时明显还有点聪明，现在却傻了不少，也不知这执念是好是坏。”
周叙言道：“你的要事和那个地方有关吗？”
魂：“有，那具尸体是我的。”转而对宋安说，“那张脸和我的一模一样。”
宋安喝水的动作一滞，尸体被血糊了一脸，他又一没纸二没清水的，哪里能看到。
在一番有来有往的问话中，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魂生前是一名屠夫，无不良嗜好，有点小钱，那日正忙着杀猪，突然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已经是灵魂状态了。
想不起自己怎么死的，头七又已过，人间也留不得了，只得匆匆去往鬼界。
在鬼界，投胎成了他心头大事，找原因一事被他一搁再搁，直至忘却。
投胎要钱是个不争的事实，喝汤之前问的死因为何也是。
这好不容易攒了几十年的钱换来的机会，在喝汤那一刻没了，他不甘心，便趁着鬼门关开的时候来到人间，找寻原因。
然而寻找起来困难无比，时间过的太久，屠宰场早就被拆除了。
所以那些人才能穿过墙壁，屋子只不过是个不存在于人间的屋子，除了他们三个，没一个人能看见，能摸着。
宋安起身道：“你不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嘛——刘昱，去找找记录这件事的卷宗。”
刘昱也站起来：“可我不认路啊。”
也对，一个来月的时间，光靠两条腿，既要找出生前的居所和工作地点，又要忙其他事情，是挺难能辨清所有路线的。
宋安随口问道：“你也是七月十五出来的吧。”
刘昱：“嗯，不过是去年的。”
宋安：十四个月，一年多，是他冒犯了。
没想到会有一年的功夫都没能摸清这地方的。
周叙言突然道：“那个录音机也是只有我们能听到？”
“对。”
“谣言也和你有关系。”不是疑问，是肯定。
刘昱道：“是啊。”
“原因呢。”
“引你们过来。”刘昱直接道：“我不清楚我去找你们帮忙，会不会被抓回鬼界，就想着把你们引过来会不会好些。”
“只是为了这样？”周叙言面色凝重道。
他素来不喜为了一己之私而去祸害其他人，别提这还一只脚踏入了鬼的行列里，使他愈发不喜。
眼下这般更是难以克制心中愤怒，推了刘昱一把，刘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才得以站稳。
宋安也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是不理解刘昱为什么要这样做，知道他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妥。
暗暗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生气。
刘昱避重就轻道：“谣言而已，哪怕是真事过段时间也没什么人记得了。”
无论是什么事，都不会长久的留在记忆中。
“但它造成了影响。”
“过两天就没了。”
刘昱也不愿再谈，揉了揉腰，便鞠躬道谢，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出了门。
感到手心处的凉意，周叙言这才意识到宋安一直牵着他的手。
他目光从牵着的手上移到宋安脸上，道：“你为什么牵着我？”
宋安松开：“一时情急。”
“嗯。”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
刘昱半魂半鬼，带有让金渐层厌恶的气息，靠的近了会有些不适，自他进来的那一刻，猫咪就躲去猫窝避开他。
他离开后，金渐层也是等气息散去，才迈着小步子黏黏糊糊蹭周叙言的腿。
周叙言叹了口气，抱起小猫，上楼。
宋安知道是刘昱这曾经为魂的身份让他心中生了点嫌隙，他不欲惹周叙言不快，也懒得上去，自己就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晚。
想着该如何面对，如何处理。
鬼门魂来鬼往的，刘昱这样的能送进去吗？不会刚到门口就被鼠头守卫打出去吧。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要不要给他点诱惑啥的让他彻底变成鬼呢？
思来想去，一阵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抓耳挠腮了。
麻烦，真麻烦。
他对任何事都持躺平态度，既然不能完成还不如就躺着休息，养养身体也能是对自己有个慰藉，好歹能让自己舒服不是。
如今，却要处理这么多的事，而且做这事也不单单只他一个，要置之不理心里过意不去，去做又觉得哪哪不对劲。
翻个身，宋安长叹一口气。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在控制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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