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回兢兢业业拍戏，当了二十多年单身汉。
业内搞来搞去，他知道得也不少，只是从未主动去关注过，也不参与，所以混了这么多年都还在二线。
至于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个问题，他也从未想过。
乍然收到表白后，愣着望进那双熠熠闪光的眸子，心脏像被揪了一下。
“我好像......并不讨厌你。”他嗓子涩得发疼。
“不讨厌，那是喜欢吗？”
兜兜转转，又转回出门前的话题。
顾秋池饶有兴致观察对方脸上的慌乱、晕开的浅红色，得寸进尺，双手轻飘飘勾住对方的手指，又往前怼了几毫米。
“那要接吻吗？”
阎回喉结滑动了一下，唇瓣刚分开，余光中多出道白色的影子，就在他们不远处。
两人若有所感般同时转头。
一张唰白的脸就抵在他俩中间，漆黑的大眼珠子一转不转盯着他俩。
阎回:“........”
顾秋池:“........”
暧昧黏糊的气氛消失殆尽，即使不断，他们也不能当着厉鬼的面吃嘴子。
对上视线后，白脸上两只眼瞳几乎占据整个眼白，无机质的眼睛眨都不眨。
然后她朝着两人咧开嘴，嘴角近乎咧到颧骨，两行尖锐的牙齿。
好家伙，这女鬼好像有点眼熟?
顾秋池反应速度很快，暂时放弃思考，拉着阎回往后猛退两步，不小心撞上后方的化妆台。
铿锵一声，铜镜盖在台面上，阎回伸手挡了下，才没砸到顾秋池。
女鬼静静站在原地，没往前走，眼睛还是盯着原处，根本没看两人一眼。
那方向好像是......铜镜的方向?
顾秋池又将铜镜扶起来，那双眼睛仍旧毫无动静。
阎回反握住他的手，随时准备带人跑路。
女鬼眼睛倏然睁大，举起双手放在脖子处，反复左右摆动。
月光下，食指和拇指间反射出银色的微光，那是一片刀片。
她在用半截手指长的刀片，一下一下往脖子上割。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她身上的碎花裙子。
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么一眨不眨，不住切割自己的脖子。
“救......我......”女人声音孱弱，一张嘴嘴角流出血沫。
“只能看着吗？”阎回眯了下眼睛。
顾秋池垂着眼眸，遮盖住眼睛:“如果有人阻止，那么他的灵魂就会永远留在此处，和重复死亡的鬼魂，一同陷入永无止境的死亡瞬间。”
所以，拯救鬼魂从来不是目的，消解遗愿才是他们这类人的主要任务。
而鬼主的话语通常也会是他们的执念，女人的求救能理解成两个意思。
要么是在死亡瞬间救下她，要么就是脱离这个轮回。
阎回点点头，不再问了，安静地站着。
刀片虽小，但是足够锋利，女人噗嗤噗嗤割着自己的头，不消三分钟，居然将脑袋割下。
长发头颅宛如一只凄惨落地的皮球，落在地上，噗嗤地又弹跳两下，顺势滚出门缝。
外面走廊传来咕噜噜的滚动声，没多久又有节奏地咚咚响。
就好像头颅滚过走廊又滚下了楼梯。
留下的尸体蓦然倒地，鲜血穿过两人身体，洒上化妆台，和桌面上的血液彻底融为一体。
房间里两人低头看向地上，女人身体彻底没了动静。
顾秋池蹲下去，查看脖子上的切口，平平整整。
“这是?”阎回问。
顾秋池:“和那位何一宁一样。”
这话细想就会很恐怖。
空气安静几秒后，阎回打破沉默:“这是在四合院挖到的那名女子?”
顾秋池手指敲着手背，眼神黏在女人身上。
如果顾夫人死后，再是那两位互砍的情侣，那么这位......
“估计也是情侣互砍新闻中的女方。”
话音未落，门外滚动声停止，接着却是门板嘎吱嘎吱的声响。
顾秋池起身推开门，迈到栏杆旁往下观望一楼大门。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厕所门的方向，有微弱红光透过来，香火味再次飘散在空气中。
大门的位置正好在他脚下，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到对面时，阎回朝他挥挥手，示意噤声。
顾秋池比了个OK手势，往下望去。
一个毛乎乎的脑袋从视觉盲区里出来，短发烫卷毛，腿挺长，速度虽然很慢，但几步就跨到屋中央。
勉强能看清穿的是高定西装，只是整个人虚幻如同影子。
顾秋池勾腰，贼兮兮蹲着挪到楼梯旁。
木梯之前他们就领教过，踩上去就跟开演唱会一样，所以他选择先不下楼。
透过扶手空隙看虽然视觉有限，但胜在安全。
那人已经走到最里面，忽然就定在原处。
墙上挂着红木浮雕神龛还亮着，红色的灯光在没有其他光源的环境里，就显得特别惹眼。
香案上插着一支香，袅袅烟雾末端消失在黑暗之中。
男人一动不动，像发呆也像睡着了，微妙动作都没有。
那位女人也在，此时居然是完整状态，站在神龛旁的大门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和顾秋池对上视线。
顾秋池惊恐收回视线，又悄咪咪看回去，发现人没在看自己了。
他又看向男人，嘀咕:“这衣服有些眼熟。”
阎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和他挤着蹲做一团，淡定回道:“这人是大孔雀。”
顾秋池:“谁???”
阎回诡异安静三秒:“剧组同事，今天凌晨法医带走那位。”
顾秋池:“......”
果然当初那位还是那位，记人只记得自己给起的外号。
要说以前，别人打不过你就算了，为什么21世纪了，你还是明星，居然没被一个人揍过吗？
爱一个人，就该好的坏的全盘接收，不过阎回这样在他心中叫可爱。
顾秋池连连叹气，自己真是堕落了。
黑暗缓缓流动，在某一刻疯狂蠕动向红光，将其挤压在很有限的区域。
何一宁和女人身体晃动，浑身都在发抖。
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
两人还在思考怎么安静下去，神龛里伸出一只黑手的手，一把抓住两道亡灵般的身影。
紧着接，第二只手、第三只手......直到无数只手伸出，牢牢裹住两人的全身，缓缓往内拖。
顾秋池再也顾不得什么声音不声音，在阎回低斥中，直接从二楼翻下去，完美落地后，以最快的速度，一手一边抓住一角衣袖。
红光笼罩的区域寒冷得宛若冬季，空气中满是香烟的味道，熏得人眼睛流泪。
那东西力气也出奇地大，多拖着顾秋池也保持匀速的速度。
“阎回！”他呼叫帮手。
帮手很自觉，在没喊之前早就下来了，黑着脸跟他一起将何一宁和女人往外扯。
女人却先一步被扯入神龛。
嘻嘻——
男人诡异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黏糊湿润的咀嚼声。
密密麻麻的手臂裂开缝隙，其中闪出金光，青黑色皮肤上瞬间浮现出金色的符文......
那些符文很熟悉，和自己身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怎么会，难道......这不是鬼而是佛?！
他震惊地望向手臂深处，那里有双金色的眼睛微微弯曲，好像在笑。
黑暗中隐匿的脸动了，往他方向出来。
那是......
顾秋池瞳孔放大，失神一刹那间，手中唯一剩下的人也已经被拖入其中。
咀嚼声丝毫不慌，保持原节奏慢吞吞平常，嬉笑声宛如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两人在最后一刻及时放手，往后惯力砸成一团。
阎回垫在下方，满眼金星，扶住人的手臂，感觉到对方在颤抖。
顾不上眼睛的星星，他连忙起身，把人翻了个面，焦急地望着对方垂着的脑袋。
“你怎么了，是摔到哪里了吗？！”
顾秋池嘴里发出几声细微的声音，听起来像哭也像笑，直到人抬起头，才发现是在笑。
只是眼睛笑出来眼泪。
阎回担忧地扣住他的肩膀:“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顾秋池笑够了，食指指背擦去眼角眼泪，嘴里碎碎念:“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什么怎么样？”
阎回有些焦急，总感觉人现在模样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人自己冷静下来了，扭头看向身后神龛，此时灯光已经熄灭。
现在已经回复正常，那些手臂似乎从未存在过，何一宁和女人的魂魄也是幻觉。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何一宁和女人真的死了，被神龛吃掉了。
神龛里住着的，似乎是什么吃人的恶鬼，只是不知道为何别墅外死去的人会回到这里。
“这里面住的不是恶鬼。”顾秋池语气中带着不屑。
还没等阎回问问题，他顾自接上了:“不确定是什么，但可能是佛。”
这句话落下，五雷轰顶。
在所有人印象中，神仙佛祖菩萨等，都是知名的大神，造福人类福祉的，从未听过什么佛吃人。
阎回怀疑:“佛怎么会吃人呢？”
顾秋池却不慌不忙解释:“佛是不吃人，但吃恶人算功德。”
“你猜什么样的人算恶鬼?”
他转头和阎回面对面，柔和地勾唇。
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面前人的轮廓，耳朵上的绒毛都在反光，面部却隐在黑暗中，让人琢磨不透。
阎回很认真:“害过人的就算恶鬼?”
“对。”顾秋池笃定回答。
“那就是说，大孔雀和女人都杀人了，在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阎回的问题就很灵性，顾秋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不是他隐瞒，这点他是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这里是多个人的集体死亡执念空间。”
镜子前腐烂的血液，接着是结婚照那面墙上的血，最后是在他们面前死掉的女明星，再到这里的神龛吃掉的何一宁和女明星......
死亡的发生，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
之所以这里能形成多人执念，是因为他们死亡时间很近，大概率是有关联的。
那么这个关联是什么呢？
——是死亡。
顾秋池声音懒懒的:“如果这里最开始是顾夫人的执念，那对情侣进入执念世界，惊恐之下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阎回无缝衔接:“反抗或者是逃跑。”
“好聪明，给你奖励。”顾秋池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从目前状况来看，两人选择了反抗，并杀了顾夫人，死不死不一定，但是没多久男演员也死在墙边，再就是女演员回到案发现场开始自杀。”
“但是女演员成了例外。”
只有她死去那么久，灵魂还在，此时才和何一宁一起进入神龛的肚子。
阎回看向神龛旁边静悄悄的大门，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
自从红光消散，女人就站在那扇门后，一动不动站着。
就好像故意在等他们似的。
“自杀就不算恶鬼，或许这就是她灵魂之前还在的原因。”顾秋池起身。
这是一间带锁的铁门，门板上还有好几个个脚印，力度不小，直接凹下去，看样子属于同一人。
此时门锁早已打开，铁链碎裂和门锁一同落在地上。
根据构造推测，大概率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看来抢先他们一步的人，强行破开此处躲进去了。
顾秋池抬脚就要进去，阎回拉住他的手，自己走在前面。
有些不开心:“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我走前面。”
整个空间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化作流动的烟雾般，万事万物都是雾。
顾秋池撩了下雾气，道:“最后一桩执念早就完成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消散，不会有危险的。”
阎回瞪了他一眼，后者老老实实闭嘴。
底下室暗得出奇，阎回摸到墙壁旁边的拉绳，试探着拉了一下，白炽灯跑忽闪两下亮起来。
两人看清眼前景象后，皆是呆住了。
地下室尸山尸海，脑袋和头颅尽数分开堆放。头颅堆成尖顶，身体一层叠着一层。
空气黏腻又潮湿，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
地上还躺着两只烧焦的纸片。
两人却遮掩的意思也没有，呆愣中对视了一眼……
尸堆窸窸窣窣作响，空间不稳开始晃动。
一颗头颅骨碌碌从顶端落下，一直滚到顾秋池脚边，撞上他的脚尖才停止。
头骨高度**，毛发松垮垮盖住白骨，眼球因为撞击掉出眼眶，空洞的双眼对上他的眼睛。
顾秋池一看——是那位女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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