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折渊叹了口气，诚实的说。
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裴烬笑了笑，看向正前方，滑了几下，点开了严琴的身份信息，“阎王要真有我这么个私生子，他老人家都得气的跳出来好好跟我算算了。”
“为什么？”谢折渊问。
严琴的照片出现在屏幕最中间，还有一段她生前的最后一段录像，裴烬点开了录像。
视频里，严琴刚刚晚上下了医院夜班，挥挥手和同事说了再见，挎上包往外面走。
彼时天光已经泛起鱼肚白，严琴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扫了一辆楼下的共享单车，却突然停在了原地。
她按了几下手机，似乎在回复谁的消息，然后整个人一下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疲惫一扫而空，兴奋的跨上共享单车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似乎是在医院门口蹲了一夜的李兴阳跳了出来，拉住了严琴，整张脸配上那个大大的黑眼圈更显阴沉颓废。
“严琴，你今天有空吗？”李兴阳看着她问。
严琴原本被他吓了一跳，脸上是害怕和恐惧的神色，甚至想挣扎着缩回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和李兴阳对视了几秒后她忽然整个人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甜蜜的温柔的神色。
脸色好像正在热恋期的小女人，娇羞的说着：“我有空。”
紧接着两人就牵着手一起走向了路边的咖啡店。
裴烬看了谢折渊一眼，谢折渊也皱了皱眉说：“就是那个。”
是江随和沈兰兰在门口吵架的那家店。
进了咖啡馆后，李兴阳拉着她坐到了最里面一个非常不引入注目的角落里，两个人并排坐到一起，他拉着严琴的手不放。
“小琴，我知道你妈逼你联姻，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他吧？”李兴阳问。
提到宋清越，严琴的面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甜蜜的模样，点了点头说：“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想和你结婚，我最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李兴阳抚摸着她的手，整个人越靠越近，“但你也知道，我家境不好，你爸妈...看得上我吗？”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严琴信誓旦旦的说,“如果他们反对，那我就和他们断绝关系！”
李兴阳满意的笑了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这就对了，小琴，束缚你的家庭不听也罢，不过...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什么都干吗？”
“当然啦！”严琴笑着抱住了他，“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李兴阳手绕到背后拍着她的背，脸上露出了一秒得意的神色，然后立刻恢复，“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买点东西啊，去见你父母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严琴仔细思索了一瞬，最终点了点头说：“好。”
李兴阳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我们现在就去！”
“这么急吗？”严琴被他拉着起身，匆匆拿起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
严琴被他拉着到了黑市，谢折渊看着看着直起了身子。
“怎么...没去商场？这是哪？”严琴环视一圈后问。
李兴阳这时候已经心急，随口敷衍的回答：“在这边买更方便，走吧走吧，我还能坑你不成？”
李兴阳拉着她东拐西拐到了一个破旧的平房里。
谢折渊忽然移开了视线，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去。
“怎么？”裴烬笑了笑，“堂堂死神还怕看这种东西吗？”
谢折渊其实基本不会去看死者生前录像，某些死因光写在生死簿上就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如非特殊需要，他根本不会对此好奇。
“死神收的是死人魂魄，又不是为了看某个人怎么死的。”谢折渊叹了口气。
裴烬看了他一眼，移回视线继续看向屏幕。
李兴阳一进去立刻拉紧了门，从兜里摸了把小刀出来。
到了此刻他直接撕破了伪善的面具，但严琴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神依旧是信任的，好像从不怀疑李兴阳会伤害她。
李兴阳拿着刀一步步逼近。
“你...要干什么？”严琴似乎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两步，神色中也带上了一抹惊慌。
李兴阳狰狞的笑着，“你不是说为我你什么都能做吗？我现在就有件事要你帮忙！”
李兴阳将小刀架在了她脖颈上，锋利的刀刃立刻划破了皮肤，鲜血顺着脖颈缓缓向下流，打湿了严琴的白色衣领。
严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满眼不可置信的又退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李兴阳步步紧逼，“你既然什么都愿意为我做，那你替我去死好不好？”
他语气轻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意思，但手中的刀又逼近了几分。
“不...不...”严琴瞳孔猛缩，一步步被他逼退到了墙角，“清越...你怎么？”
裴烬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谢折渊还在冲着书柜面壁思过。
“我听到了，”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应该是李兴阳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在严琴的眼里短暂变成了宋清越的样子。”
话音刚落，屏幕里就传来了一声女人尖利的惨叫声。
裴烬立刻回过头去，只见严琴倒在地上，此刻满是痛苦的神色，不可置信的一直盯着李兴阳的脸，似乎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兴阳冲她吐了口唾沫：“呸，臭婊子，老子早就想甩了你了。”
说完他又举起刀在严琴的尸体上补了几刀，为了确认她到底死没死透还踢了几脚。
最后径直走向了门口，拿起了一把笨重的锄地的斧头。
画面在这时忽然断了。
是谢折渊抬手按了按钮，强制关机了。
“别看了。”谢折渊说。
“嗯，”裴烬点点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谢折渊勾了勾唇角：“我的问题裴局好像还没回答呢吧？”
裴烬愣了愣，随后又笑起来：“那个啊，你还记着呢，随口一说而已，我真不是什么阎王私生子。”
“哦，还以为能听到什么震惊地狱的八卦呢。”谢折渊说。
“别打岔，你说李兴阳用了什么手段...是什么意思？”
谢折渊一只手按在台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台面：“之前带我的师父和我提过一句，人间有一种异法，能够用一些药物将人致幻，让人短暂的在另一个人眼里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这种东西不可控性太高了吧，他怎么能百分百确认自己一定会在严琴眼里变成宋清越的样子？”裴烬皱了皱眉问。
“这是很多年前的说法了，人间科技更迭换代快的很，谁知道现在发展到哪一代了，又或许，是李兴阳借用了其他手段。”谢折渊说。
裴烬叹了口气：“那严琴呢？现在她的魂魄在哪？”
-
“为什么不让我进！”地狱门口一个女人魂灵尖声高喊着，“凭什么不让我进？”
“谢局，裴局。”孟婆一转眼看见身后的谢折渊和裴烬，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亮了，立刻退到了一侧。
“这是严琴？”裴烬戳了戳谢折渊的胳膊，低声说，“这和档案里她在人间的风评不太一样啊。”
“嗯，因为她的魂魄缺失，且生前心有不甘，”谢折渊低声解释了一句后，抬起头冲孟婆笑了笑，安慰的说，“没事，你去忙吧，这边我来处理。”
“严琴是吧？”谢折渊站到了奈何桥头，挡住女人前进的路。
“你是谁？”严琴睁大着眼睛看向他。
“杀死你的人不是宋清越，”谢折渊勾着唇角，面上是温和的，语气却平淡的很，“你想知道真相吗？”
裴烬看了谢折渊一眼，他还真不知道轮调局这边的工作制度是怎么样的。
人死是要知道自己的死因的吗，如果不知道还要强行记起来吗，这未免太过残忍。
谁知严琴却愣了愣：“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她的表情不似说谎，似乎真的不认识什么宋清越，也不好奇自己的死因。
谢折渊不知从变出一根手链，“那你看看这个。”
手链是很简单的款式，红绳朱砂，只是上面刻着严琴的姓名缩写。
“这是你们大学时候去寺庙求来的手链，能够保佑你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你都不记得了吗？”谢折渊说。
严琴神色有些痛苦，下一秒，她蹲在了地上，抱住头整个人崩溃的大叫起来。
“不要！！我的头好痛！啊——”
谢折渊收起手链，伸出左手，手心浮现一团莹蓝色的火焰，慢慢跳动着。
他抬手将掌心覆在严琴头顶，嘴里念念有词。
一层白光包裹住了严琴的身体，她渐渐趋于平静，声音越来越低。
“想去人间看看吗？看看宋清越。”谢折渊平静的站在她头顶说。
严琴慢慢从一簇白光中直起了身子，眼神空洞，不过平静了许多，她摇了摇头：“不了，清越他....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想走吗？”谢折渊问。
严琴没有回答，回头冲人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抬脚一步一步走上了奈何桥。
裴烬还是第一次看到轮调局收容魂魄，颇为新鲜，“哎，你们经常碰到这种的吗？”
谢折渊有些无奈：“当然不是，要是总碰到我不得累死，不过严琴确实是最顺从的一个，她并不抗拒死亡。”
“她知道真相了吗？”裴烬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都不重要了，”谢折渊看着前方说，“她会在这里停留很久，长久的等待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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