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夏季的末尾，漉水市的温降变化简直算得上古怪，看着秋风送爽了，又转头能炎热起来。
管家上来说夜间会有雨，提醒堇朝小心降温。堇朝没当回事，房间内空调温度调的很低。
回国半个月了，他还没倒过来时差，现在已是深夜，仍精神奕奕。
堇朝剥一颗水果糖塞嘴里，又去书架拿了本晦涩难懂的宇宙哲学书籍，窝沙发里，准备给自己催催眠。
在陷入多维空间的思考里，堇朝稍稍有了些困意。
但手机响了。
“有屁快放！”
早不来，晚不来。
“你和那个小明星宣芸……在谈恋爱？有媒体拍到你们了！”
堇朝闭目阖上的眼皮撑了撑，突然兴致勃勃了:“拍到什么了?”
“能拍到什么?约会吃饭，从同一家酒店出来，不是…你不会真的看上…”
堇朝和宣芸认识还是在方寇明组的一个酒局上，那种局来作陪的，多少不太干净，堇朝一个刚成年，要真和那种明星发生点什么，方寇明觉得堇朝他哥能撕了他。
堇朝却说：“拍到正好。”
“什么玩意?”方寇明怀疑自己听错了。
窗帘没拉，落地窗外是林木园景，湖泊静水，远望过去漆黑。堇朝走过去，楼下零星的灯光，巨大泳池，他用手拢住眼睛贴上玻璃向下望。
“新闻出来多久了?”
“没多久，照片上虽然你脸被糊了，可认识你的能看出是你，不认识你的也能看出是.是个富二代，豪门！这一下勾住八卦网友的心，扒的热火朝天。”
“动静很大?”
“你说呢?”方寇明说，“你要不自己微博上看看?”
“动静这么大的话……”堇朝抿唇思考着，突然笑了，“沈逐延应该也知道了。”
方寇明一听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反应过来后，一脸惊慌：“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你哥知道…你跟小明星乱搞？？？”
什么哥?
堇朝从来没认过这个哥。
但故意……还真是故意的。
玻璃窗外的夜景，虽深处城市中心，但因大片园景丛林遮挡，呈显出一种静谧的黑。正值深夜，别墅里灯光也只剩微弱几处，整个城市都仿佛沉睡了。
然而很快，有车灯光随着行驶，穿破了这处黑幕似的夜。
一辆劳斯莱斯绕过中央景观丛，开到了楼下。
堇朝扯开嘴角，漂亮的眼睛像拂去了蒙尘的亮，他对方寇明说，“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我，行行行，”方寇明还一无所知，“我发你定位，你快过来，给我交代交代你这一出是要干什么?老子被你整的提心吊胆的。”
堇朝挂掉通话，地址就发了过来。他踢开拖鞋，匆匆换衣服，12点半了，这个点还赶回来。
气得不轻？
堇朝扬着嘴角揣上手机下楼。
这里的别墅坐落在漉水市最金贵的位置，寸土寸金，占地又极广，有大片的湖泊和绿植。沈家的这栋，还是其中最大的，地上五层，地下两层。堇朝下楼坐电梯。
这里是沈逐延的房子，但他没住。半个月前，堇朝回国，沈逐延把他安排住这里，自己也搬了进来。
沈家这种漉水一代代传承的世家大族，堇朝闹出这种新闻，肯定是不好看的。
他的身份还……
堇朝想象沈逐延脸上的表情，会有多难看，他心情越发愉悦。
他刚出房门，就有一排女佣迎上来问他可有吩咐，因为不想惊动，都被堇朝瞪了回去。
别墅先前有一定的人员打理，堇朝小少爷被接回国，没人知道，别墅主人是安排了三倍有余的人来伺候。
刚到一楼，就看见了那个人进门。
旋转楼梯旁，巨幅玻璃幕墙倒映出不远处狭长的水湾，水晶吊灯没亮，只开了门厅几盏小灯。
西装外套被管家接过搭在臂弯，佣人站在身后整理男人换下的皮鞋。
黑色衬衣敞着领口，男人身形高大，稀薄的灯光在他身上落出几层阴影，堇朝只能看清男人侧脸轮廓，显得深沉冷厉，十足的气势。
男人开口，第一句便是：
“朝朝呢？”
朝朝是堇朝小名，只有妈妈这么叫他，堇朝6岁时，妈妈病逝，他被送来沈家。沈逐延也这么喊他过一段时间，但没过两年，他就被送出国了。
堇朝站在另一侧，长长的走廊，没有灯光，门厅一行人都没有发现他。
管家毕恭毕敬答道：“小少爷今晚十点之前就回来了，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男人点头，没再问其他。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助理，一名年纪尚轻，手里抱着Pad，像是还有工作，正要随他上楼梯。
一声咳嗽，伴随着廊厅感应灯亮起。
说小少爷已经睡了的管家和男人一行人一同看见了，在走廊依着墙，正笑着看他们的堇朝。
管家：“………”
男人身后的几名助理，有些傻愣愣的看向让老板紧急回来处理某事件的主人公。
脚下明亮的地板，灯光打着堇朝微微卷乱的发丝。那张嫩生生的脸，眉眼精致，堪称耀眼。他穿衬衫，长腿笔直，一身不受管束长成的叛逆，桀骜，让他看起来像个趾高气昂的小王子，身后有他赖以嚣张，屹立不倒的王城。
那张漂亮面孔上的笑意，浓烈鲜艳，好看的能让人屏息。
助理们呆了很久。
男人见此，倒是情绪平稳，未有一丝变化。
问道：“还没睡？”
堇朝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沈逐延脸上没有一丝他所预料的神情，抬起的唇角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没生气？
堇朝皱了皱眉，走到他们身边，没有理会沈逐延的问候，而是向管家摊开一只手。
“小少爷要什么?”
“车钥匙，”堇朝偏头，冷着脸，“我要出门。”
“可是这么晚了……”
“少废话，车钥匙给我。”
管家为难看地向沈逐延。
堇朝还没转身，就察觉沈逐延已经走到了身边，质冷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个时间，要去哪里？”
堇朝顺理成章，笑声吊儿郎当回他：“去约会啊。”
堇朝侧身，才算看清沈逐延的脸，棱角分明，灯光落的轮廓深刻，有种硬刊画报的质感。
沈逐延目光深邃，看着很冷，但落堇朝身上，莫名像是敛了气势，像包容沉静的海面。
说话声音也平：“要在外面过夜？”
“是啊，我已经成年了大哥！”他喊这声哥却并没有哥的意思，沈逐延很高，堇朝虽然不矮，但还要抬起眼看他，很不爽。
但堇朝想，他才十九，还能长。
沈逐延老男人，早已定型没机会。
安慰完自己，堇朝才继续挑起眉眼笑。
他笑时，唇边有浅浅笑涡，肌肤细腻白皙，像上好的瓷，别人肤白是颜值高，堇朝有一种普通人够不着想不出的贵气，那不是一般娇生惯养能养出来的。
他笑意里明显的恶劣成分，但专注看人，黑密的睫毛下，眸子显得透亮，好看极了。
沈逐延似乎沉默着看了他许久，才问：“和宣芸约会吗？”
堇朝乍一听这名字，愣了一下，其实不太记得，但他说:“对。”
“她不适合你。”
“呵，”堇朝单手插兜里，“我谈恋爱又不是你谈，适不适合用得看你说?你管的着吗?”
堇朝是沈家的是私生子，沈家祖父不认他，他一直被养在国外。
他在国外生活的好好的，沈家有足够多的钱让他在国外为所欲为的活，可半个多月前沈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将他接回国。
还让所谓的哥哥管教(教导)他。
至此，堇朝无人约束，自由自在的浪荡日子结束了。
堇朝讨厌沈逐延，非常讨厌!
按理说沈逐延也应该讨厌他...
“………”
俩名义上的兄弟，剑拔弩张，没人敢插话。
但实际上，沈逐延从始至终都像是诡异的在包容，由着被宠坏了的坏脾气的小孩闹腾。
沈逐延气势压人，他双目微垂，向一旁助理伸手。
助理立刻心惊肉跳将Pad递给老板。
“你们在酒店吃饭的照片，已查到是宣芸本人安排狗仔拍的，也是她卖给记者爆出来。”
沈逐延语气在此刻才有了在商场上与对手杀伐的睿智深冷，逼仄，不让：
“她借你上位，心思不纯，不适合你。”
他将平板上的录像视频放给堇朝看，里面是宣芸经纪人与记者的讨价还价。
声音放出来一分，堇朝脸就憋红一分。
他被算计了?
不算，各取所需罢了。堇朝想不入流，想惹事生非。想败坏沈家人的名声，沈逐延能看着生厌，再给他送回法国。
“谁……谁知道是不是你陷害她!”
沈逐延说:“你也可以这么想。”
这话让堇朝的反驳幼稚的像个孩子。
他盯着沈逐延那张看起来气势逼人的脸，真的很想揍一拳。
太让人讨厌了！
早晚有一天，他得揍！
“还出去约会吗？”沈逐延问。
堇朝：“……”这个时候还出去，不摆明了让人耍！
转身，他往回走：“困了，回去睡觉。”
……
堇朝回到房间给宣芸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打给方寇明，说自己不出去了。
电话那头哭兮兮:“小少爷耍人好玩?老子在冷风里等你半天。”
“不是，被沈逐延拦了。”
“你哥?"
“滚他妈的哥，”堇朝有气，又骂了句法语，说，“我没有哥。”
床头小桌上放了一个绿色的琉璃盏，里面是五颜六色包装纸的水果糖。堇朝手指拨着玩，像拨动夜晚的霓彩。
堇朝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跟方寇明说了一遍，也说了答应宣芸用餐邀约只是为了惹怒沈逐延。
“我觉得……”方寇明听完，难以启齿，“你还是不要和你哥做对的好。”
堇朝嗤笑一声。
“你跟你哥做对，”方寇明不太理解，“有什么好处?”
有好处，他的自由。
“你要不先绕圈子里打听一下你哥为人，你再做决定?”
“怎么说?”堇朝拨弄水果糖的手指停下了。
“睚眦必报。”
“一条毒蛇。”
“刽子手。”
……
书房里灯火通明。
沈逐延看完文件，摘下眼镜。
一杯咖啡被放在暗冷色调的茶几上，几张照片随意散落在一旁。
总特助齐磊在门外接电话，接完进来。
沈逐延微微抬眼。
“新闻已经全撤了下来，热度已经被新晋顶流的恋情覆盖，几家新闻媒体请示希望得到您回复，”齐磊看了看沈逐延神情，早已不是在小少爷面前的平静温和，赶紧补上，“至于宣女士那边，代言，电影等合约方表示会全面终止合同，损失由我们承担。小少爷今后在漉水再也见不到此人。”
沈逐延没说什么，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走向书桌。
两面墙的书架，书籍繁多。
书桌上除了电脑，各种堆积的文件，还有一个相框。那仿佛是整个冰冷氛围里唯一有鲜活气的东西——照片里是一个高中生牵着一个小孩，在雪地里的合影。
漉水的冬天，很少下大雪，积雪量难得有一年够堆起照片里等人高的雪人。
沈逐延拿起相框看了很久，放下时，低头点了支烟。打火机清脆的响声，火光点亮了一瞬他的眉眼，又暗下去。
“朝朝跟那女人发生关系了吗？”
发生关系？
齐磊被这一句话吓死，赶紧答道：“没有的，只是吃了顿饭——”
“确定吗？”
这反问整的齐磊心虚，但资料显示确实没那机会，齐磊吞咽了一下，道：“小少爷和宣女士全程都在酒店监控里，用餐间，两人分时段去了一趟洗手间，餐后两人各自回家，确实没有………”
“嗯。”沈逐延应了声，算是相信。
齐磊偷偷呼了口气。
他是知道自家老板对这个弟弟有多在意的。今晚事件发生时，沈逐延正在和欧洲那边会议，齐磊收到消息后，虽然已经安排人处理，但仍不敢不上报，在会议门前踌躇片刻，还是大着胆子推开门。
而沈逐延也是如齐磊所料，立刻就起身离场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方寇明带小少爷玩才使的小少爷有机会结识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于是齐磊问道：
“那方少爷那边，要不要……？”
“不必，”沈逐延瞥了他一眼，“他刚回来难得有朋友。”
因为回国的事情，朝朝已经足够讨厌他了。
沈逐延按灭烟，对齐磊说：“把漉水所有大学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齐磊听出话里的意思，“老板想让小少爷在这里上大学？”
“他才十久，课业不能断。”
也不能总是玩。
沈逐延摆手让齐磊回去，同时吩咐：“明早把大学资料整理给我，京市行程取消，会议改为视频。”
齐磊领命离开。
书房里沉静下来，沈逐延走向窗前，窗玻璃倒映出他的身影。夜间报道有雨，外面已经起了风。
沈逐延拨了内线电话，让管家提醒堇朝关窗，可片刻后，管家就上楼来，皱着一张脸说：
“小少爷说让让……让您去死，还把琉璃盏给砸了。”
沈逐延听后，侧身，玻璃上的影子，身形优越，轮廓清晰。
“砸了？”
“嗯。”
管家目光里含着惊讶和苦恼，在他看来，沈先生对小少爷已经足够好了，也不知怎么，小少爷似乎仍是厌烦至极，总是和先生作对，任何事。
但沈逐延却似乎并没有多奇怪，只是眉心微蹙，“提我了？”
“是。”管家想在小少爷面前表现一下先生的关心。
沈逐延了然：“下次，别提我，他应该就不会了。”
“哈？”
管家目瞪口呆，先生好像自己都知道自己多招小少爷讨厌啊。
“先生，”管家忍不住问，“小少爷对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朝朝和他哥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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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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