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至少在男人眼里是全新的。
他已经不再思考“我”是什么,“世界”是什么的问题。
他如同一个新生儿一般降临这里,厘不清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周围任何事物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甚至他对自己的生理反应也感到很新奇。
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物体都被一种透明物质包裹,鼻腔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身体产生一种强烈的反应。
他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出什么感觉,然而等意识回笼,他惊觉到嘴边的话突然消失了,只能不住地追想方才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他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他离开醒来的地方,脑海中冒出了寻找线索的意图。但是他立即一顿,线索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闪现在脑海中。
静默片刻,他慢慢说服自己去习惯那些突然冒出的新点子。
地表的一些似乎都被透明物质包裹,没有活物。透明物质很厚,凭借他微薄的的力量根本无法破开。
他伸出双手摸了一下这个透明物质,霎时,一种强烈的感觉从指尖向上传播,刺激了他的大脑。
“好冰啊”他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话音落他自己也一愣,“冰”就是这种感觉吗。
太阳依旧挂在天上,阳光却没有热度,时不时还有裹挟着寒气的冷风拂过。
他无法从任何地方汲取温暖,他感觉到越来越冰。脚步变得越来越慢,他搓手哈气保持温度。
这些动作好像以前做过千百遍,很是熟悉。
他看到小河仍是奔流的模样,大树依旧郁郁葱葱,连枝头上的鸟儿也保持着歪头站立的姿势。
一切都是生动的,但是一切又被定格在这生动的一刻。
没有任何毁坏的痕迹,就好像,就好像它们是在一瞬间被定格住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没有给予任何反应的机会。
男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些透明物质好像不是从外向内包裹这些生命,而是从这些生命内部挤占出来的!
这个发现令他大惊,什么力量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越想越难受。他感觉身体又出现了类似刚醒来时候发生的反应,体表产生了液体,呼吸不畅,很冰很冰。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眼前出现了黑色,黑色像墨水一样一圈圈晕开,直至占满整个视野,他渐渐听不到风声,似乎这个世界在离他远去。
他失去了知觉,他离世界远去。
…………
感觉到手指被触动。
那是什么,不冰了,很喜欢。
他渐渐转醒。
越渐清晰的视野里晃动着一只白色生物。
他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褐色眼睛。
发现他醒来后的白色生物似乎很兴奋,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试探性地舔了他的脸。
他忍不住微笑,伸手摸了摸这个白色生物,难受的感觉被冲淡了不少。
这里很不对劲,一片死寂,好像所有的生命都被定格在这一刹那,不,也许已经不能称呼它们为生命。它们的状态介于生与非生之间,打碎那层覆盖物它们是否能够恢复活动也难以得知。
但是,莫名出现的白色生物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幸好,幸好没有只剩他一个。
他重新理了下思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如此奇怪,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在他快要陷入沉思之时,白色生物“嗷”一声似要离去。他顾不得思考更多,起身跟着白色生物,不愿再次体验心理与身体上的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路上尽是残存的人类建筑,冰冷无生气。
天色渐晚,他随着白色生物进入一栋高楼。见他跟进大楼,白色生物也没有过多反应,自顾自团成团梳理毛发。
夜晚似乎更“冰”,天完全黑沉下来,大楼里伸手不见五指。
不能依靠视觉来分散注意力的时候,触觉更加灵敏,白天还能忍受的寒冷到了夜晚分外难挨。
大楼外高悬空中的月亮领着零星几颗星子冷冷地朝地球散发着辉光。冷白色的月光在地面上流淌,经透明物质与玻璃的反射后,泠泠银光似乎无处不在,地球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嵌着银光的镜面世界。
这时候,他已入睡。
在耐受性快要达到阈值的时候,他只能与白色生物抱团取暖,由此得到片刻安心。
他没有任何进食与饮水,即使在睡梦中饥饿感也非常明显,但是他并不知道那叫饥饿,他只觉得世界很奇怪,而自己需要调整状态。
醒来之后,他感觉身体不适,胃部如同火烧,但是他指不出哪里不适,也不知道如何缓解,只能轻柔按揉。
白色生物很是好奇,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观察一会,见他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白色生物似乎失去了兴趣,站起来一溜烟跑出大楼。
他见状,默默起身跟上。
不同于之前一个人孤独地探索,这一次他有向导陪同。
在这场孤独的生命探索之旅中,有白色生物作伴,他觉得状态好了不少。
白色生物左嗅嗅右闻闻,不断修改自己的路。
他坚持跟着白色生物走了许久,周围环境已经发生改变,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矮小的灌木。
再往后走,灌木也少的可怜,只剩下碎砾遍地。
石头上依然覆盖着透明物质,踩上去很容易失去重心。本就虚弱的他一时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在石块上。
他条件反射闭上眼,双手护着头部,意识模糊间他似乎听见了白色生物兴奋的叫声。
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
他带着绝望与悲哀睁开眼,满脸痛苦,又要面对这没有答案的谜题。然而,在他看清所处环境之时,他愣住了,表情僵在脸上。
他的面前是和他很像的生物。尽管很多疑问解不开,但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指示告诉他,这是同类。
霎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冲刷着他,他立即双眼泛红,双手颤抖。他不知道那是激动,他被狠狠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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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今天只想出门透透气,本来被临时安排了一个处理中心区实验垃圾的任务就烦躁,在独属于自己的休闲时间里方伯还碰到了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年轻人,可真气坏老头了。
方伯恨铁不成钢,那域外的环境那么恶劣,这个年轻人竟然不带任何防护措施独自一人探索,真是仗着年轻胡来。
方伯出门一趟碰到的也不能全算坏事,至少他找到了梅院长走失的白狐,也可以给小梅一个交代了。
自梅院长走后,小梅一直对他们这群住在三级区普通地域的老家伙颇为关怀,甚至为了保住他们这里三级区的划属,丢掉了研究员的工作。唉,不然那孩子前途好着呢。
方伯感叹世事无常,转过头,看见了年轻人一脸感动的样子。方伯的感叹被迫中断,鸡皮疙瘩掉一地,随即火气又上涨:“现在知道怕了?一个人没有防护去域外不是可能耐了?你家人呢?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不知道命有多宝贵。”
听到这番话的男人,反应了片刻,他好像能理解方伯的意思,又好像听不懂一个字。
他斟酌着想要开口,但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思考半天,他急了,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好冰啊。”
方伯重新审视了一下年轻人,嗯,相貌堂堂,体格凑合,脑子,脑子有问题。怪不得一个人跑到域外呢,嘿,脑子不好使。
哎呦,这下难了,现在一级区都忙着对付除月派,哪里还有多余的警力去帮这小傻子找家人呢。
方伯语气和缓,“小伙子,你别着急,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家住在二级区吗?”
他还是不能理解方伯的话,无辜又真诚地看着方伯的眼睛,羞赧又歉意地笑了下。
方伯被他看的心头一软,不可否认,这个傻孩子生得真好。
栗色头发乖顺地覆在头顶,五官端正,神清骨秀。眼睛干净澄澈,眼尾微微下垂,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非常真诚,就好像全世界在他面前但是只有你在他的心上。
他的唇边有一颗小痣,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如临秋水。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方伯打算去联系一下警卫,看看这傻孩子怎么处理。
“咕~~~”肚子响了。他指了指自己发出声响的肚子,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嗯~~”。方伯见他这个可怜样子,决定先收留几天,等有消息再做打算。
毕竟这傻孩子饿成这样也不会说话,出去怎么活哟。
就这样,他混上了短期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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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伯家呆了四天,他通过情景理解与模仿,可以说出一些简单的生活用语。他对自己的飞速进步并不感到奇怪,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只是重新唤醒,而非从零学习。
在方伯家除了观察、模仿之外,他另一个活动就是寻找白狐。他从方伯那里得知白色生物是梅院长养的一只活了14年之久的白狐。
似乎是感应到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白狐不愿再呆在人类的居所,固执地前往域外,孤独等待生命终结。而遇见他是白狐计划中充满变数的一环。
许是一贯与人类交好,白狐善良地引导他前往基地。但是在他安定下来之后,白狐就不见了踪迹。
今天是第四天,在附近找寻无果的他决定前往域外。
他并不知道白狐生命行且将尽,也不知道白狐自愿前往域外独自迎接生命的终结,他只是对这只旅途中给予心灵安慰的白狐分外眷恋。
稀里糊涂通过基地大门,来不及思考守卫检查为何如此松弛,他就要再次面对这令人绝望的环境。
域外依然到处覆盖厚厚的冰层,看起来永不融化的冰层让人心理压力骤加。他不认得路,也不想再给方伯添麻烦,只能朝一个方向寻找一会便原路返回。
在他尝试第三个方向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嗷嗷”声。
他扭头寻找声音来源,转头不止发现了白狐,视野里还长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人怎么不动啊,怎么好像长在眼里,粘在那里,满眼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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