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罗宇往里面挪了挪，后座本很宽大，可是他仅仅挪出一段窄窄的身位。这明显是让顾枫挤着他坐进去。
她微小的犹豫，他已觉察到了。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眼神戾气：“为景天守身如玉？”冷言冷语。
她该相信他的。顾枫坐进车厢的一霎，肖罗宇抱她在怀里。硬邦邦的骨骼碾磨着她，如一团燃烧的火。
她瞬间无措。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男香，一种让她陌生的味道。他从前那淡淡的檀香味儿变了。
肖罗宇很有男人保守的固执的一面，品好是极好的，可一旦认准了有时单一到偏执。认识他十几年他从未换过身上的香。
她心头一凛，明明他有了部分从前的记忆，可他却破天荒地换了香氛。
他在她耳后的呼吸绵长，沉重。她不敢动。
他微微烦躁，大力一扯衣领，下一秒，俯头吻住她的唇瓣。
这个吻，爆发得始料未及。顾枫瞪大眼睛,整个人像被定在座位上一样,吻顺理成章地压进来,撬开她的嘴唇,像是苦日的旅人终于在荒漠中寻找到了水源,不敢拼命汲取可又控制不住。
粗犷、炽热，越来越激烈。她几乎窒息。推搡、挣扎。反而更勾起了肖罗宇的征服欲，吻得更胶着。
肖罗宇在一点一点失控。她感受到他的胡茬和他口腔里微苦的烟味。
男人最渴望征服的，吻着她眼皮、鼻尖、耳垂，全部是最嫩薄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他的唇滑下她修长的颈项，手揉着她的腰，隔着晨褛一层薄薄的衣料，软软的肉，被他包裹，亵玩着。分明是要融化她的前夕。
顾枫脑海炸开。宫美希形容肖罗宇是顶级美味，会撩又狂野，秒杀一众男人。她此刻才全悟透，是的，这雄性的荷尔蒙，勃发的张力，漫不经心就能嚼碎了女人。
“肖罗宇——”她用最后的意识大呼他全名。她很久不曾叫他名字。
男人倏而睁开眼。目光沉迷，烫红。
顾枫趁机挣脱，气喘吁吁。肖罗宇同样急促喘息。
她迈腿就下车。她必须逃离，双十年华里，她在一夜夜缠绵和一日日相处中，陷得难以自拔，抽离他的生活如同剥皮剔骨的自虐。她悖德地跟过他，低贱地求过他，可他视她如何全在他心情，她不敢也不能再来一回。
一段感情还得是自己掌控有余。不要太沉迷，也不要太寡淡，才刚刚好。这是她血泪痛苦煎熬得到的教训。
肖罗宇抓住了她的手腕拖住她，身体往车内挪过去，宽敞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不碰你了，就说几句话。”声音略略嘶哑，可确实非常清醒冷静。
顾枫觉得掉头就走，似有些负气，更过意不去，于是堪堪在座椅边缘坐下，抽回了自己手臂。
车厢一时沉默。他微咳一声，不及开口，她先说，“不全是你的问题，我也是怕自己失控。总是过了放荡不羁不顾一切的年纪，有儿有女，方知家有责任，有底线，没有结束一段关系不该放任自己。约定俗成人人遵守，世间方有伦理纲常。从前是我任性了。”
未料她这么讲，他嗤笑出声，“现在你未婚，我未娶，没有禁忌。”
“我和景天已有婚约。”
他声音蓦然就冷了几分，“从前是我先引诱的你。错都是我的。你不要有负担。刚才那个，下不为例。”他恢复了朗风霁月般清明。
“也不是那样的……”没有那么绝情。
他打断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心喜欢景天，他们家那个状况，今后婆媳、妯娌关系都不好处，也还肯嫁吗？”
“今后多半就在H市生活，碰面不多。是不是有哪里不合适？”她问得小心。
“你认准了，就合适。”他淡定。
“今晚宫美希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以景家为棋子，企图构陷你入局？”她突然紧张。
“你不用紧张，我会帮景家。”他冷静。“所以要确定你的心意，你要景天，景家怎么蠢笨都不会垮。”
“谢谢你肯帮景家。可她针锋相对的都是你，你有没有危险呢？”她一脸纯正，有坦诚的担忧。他心底微澜，侧头看住她。她咬唇低语：“我不想你出事。”
他看着她，眼眸里就窝了笑，很暖，“放心，我不会有事。她或者他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顿了下，轻叹：“有你今晚这句话，值了。”
顾枫眼眶发酸：“我们是亲人啊。”
“嗯，有共同的血脉牵绊。”似解嘲，又似认真。
隔了几秒，她忍不住问出来，“健雄说，你吐了血，消除术治疗基本就失败了。那你身体到底怎么样？”
“养着。实验室专门研究针对我病症的特效药，保证我能养好。”
“真能养好？”她狐疑。
“都多活十年了，也不亏。”他平和。
“健雄说，当下你恢复全部记忆对你身体最好。你到底记起来多少？我能帮你吗？”言辞恳切。
他突然沉默了，扭头看向了窗外，手不觉握成拳。院子里的路灯昏黄着光晕，将车厢内的压抑照个分明。
他在斟酌怎么回答她，可是他的沉默确实有些久长。
三五分钟后，顾枫还是沉不住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而已。”
他回过头，看向她，眼尾似还浮动着刚刚的笑意，笑比不笑更森寒。“你确实对我没有一丝别的意思。预备以后叫我大哥了吧。可你大哥是顾晓，你四哥是顾舟。叫我什么，哥哥？罗宇哥？”
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指肚有薄茧，粗粝感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梭，她从外到内起了战栗。好像不回答也不行。“我叫你肖董就好……”
“我还是琉璃和小五的爹呢，你咋不叫孩儿爹？”他故意挑衅。
她一本正经地回复，“那不好。你要再婚，让你太太听了多不好。”
这句话后，肖罗宇的脸沉得极黑，极消沉，胜过这长夜。浓黑的眼眸结结实实地结了一层冰碴，落在她眼里，让夏夜里她不禁一哆嗦。
这么多年无论他们多么亲密热爱和琴瑟相和过，她骨子里还是怕他。
“你何苦执着于一个称呼，你说让我叫你什么。肖董，哥哥，罗宇哥都行。”她壮着胆子又讲。
他喜欢她柔声唤他“宇”。记忆深处的那个昵称。
怎么生出这么儿女情长的念头。从找回记忆那刻，他已经知道他没资格，更时间儿女情长了。
沉着脸的男人松开了女人，连落寞都不存，清冷道：“本来称呼肖董挺好，尊敬，有距离感。可我这么帮你，有心人还是会嚼舌根，在某些场合有些人前就叫哥哥吧，更复合你我的身份。”
他又摸出一根烟，自顾自燃了，叼在嘴边，烟雾徐徐，却一口没吸，任它焚。
烟灰一寸寸，仿似是他的心事。哥哥，两个字搅得顾枫的心生疼。
静默，很长。直到他修长手指夹下烟，往窗外掸烟灰，冷漠：“回去吧，还待这儿干嘛？”
他说讲几句话，其实就是确定她的心意后，他才好布局全面帮景家摆脱危机。她焉能不知，心里堵得慌：“你这么帮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做衣服啊。我不是在你那定制了五套衣服吗？后面我结婚的礼服也在你家订。”正经又戏谑，真真假假。
顾枫忍不住，问出来，“你娶谁？”
“你关心？”他痞气。
“妹妹关心嫂子是谁不是很正常吗？毕竟小五在你身边，我得和嫂子搞好关系。”她有意气人。
“天下没有女人是小五的对手，吵架吵不赢，打架更不行，放心，你儿子吃不了亏。”他也有意。
“是静雅吧。”她直接说。
他扭头瞟了她一眼，“嘿嘿”两声，没直接回答。顿了顿，坦诚道：“我还没想好，有几个人选，我在考虑。肯安守内宅，相夫教子，性格敦厚安静不挑事，能拿得出手，陪我应酬各大社交场合，我虽不求联姻扩大势力，可最好也是世家女子，不需要从头教导礼仪规范。其他的我要求不高，但她得甘心做个陪衬，只是肖太太，是依附于我绝对服从于我的。”
好似句句都有深意。这要求她不符合。他们之间沟壑已深，很难弥补，有情亦是两伤。
“也要你喜欢才行。”顾枫怅惘。“你正值壮年，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总要鲜活地生活啊。”
她觉得他还有那么长的日子。
“肖太太的名分好听也值钱。我能给的就那么多。”简洁冷酷。
顾枫猛然看向他，他补道：“一个权力事业都在巅峰的男人，三十七八岁了，单身，容易让人觉得太玩世不恭，不值得信任和长期合作，尤其正大光明的正经生意优秀资产，需要我有更好的形象。何况为了利益往我怀里塞女人的何其多，有时躲都不好找借口，还得罪人。”直截了当。
“要你喜欢才行啊。”她涌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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