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无力反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住嘴赶紧跑了出去。肖罗宇瞧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眸光莫测。
夏杰找了一圈，终于看到顾枫姗姗来迟，马上走近前：“去了这么久，没事吧？”
她脸色很不好，只摇摇头。他不好再问，转移话题，温柔拉起她：“你想不想学打球？我来教你吧。”
她抬眼望去，其他几对人，果真都在练习，男友认真地教着女伴。“好。”她打起精神，戴上帽子手套，和他往草坪走去。
夏杰放好球，挥杆击球姿态伸展，球划了很美的弧线，消失在视野里。他递她球杆。
其实从前也陪肖罗宇打过球的，罗宇的球技高超，更是个好师父，教过她几次，她基本就会挥杆击球了，而且动作标准。只是每次他教她时，除了打球，都会变成他从后面抱着她，以他们缠绵地拥吻告终。又是从前，想忘掉却偏记起，她的心揪起，尖锐地痛。
顾枫赶紧控制自己情绪，手握牢球杆，照刚才夏杰演示的样子去做，却根本没有击到球，还差点丢了杆。夏杰上前，自然地从她身后抱住她教她握杆，调整姿势，握着她的手臂带动她击球。“来，旋臂，击球下部……”那球被击打，像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
他在她身后，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即使隔着手套也传递着热度，呼吸在她颈侧，让她一悚，她身体好僵。他在她耳侧轻笑出声：“你太紧张了，放松。”
早有球童放好球，他很耐心在教：“我们再来一次，击球下部，来旋臂，瞬间击出。”他带着她僵硬的身体又做了一次。
“我想休息一下。”她的身体在出卖她，她很怕他近距离地抱着她。
“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看着她煞白的汗涔涔的小脸，他紧张地问。她完全没有思维，只知道无论怎样得撑下去，不能让夏杰难堪。男人牵了她的手往阳伞下走去，她深一脚浅一脚，好似浑身都在发抖。
肖罗宇和井上明子闲适地坐在那里喝咖啡，两个人浅浅地交谈着。刚刚夏杰抱着她练球的一幕，他一定看到了。顾枫顿觉羞愧，然后浑身发冷。
井上明子淡定地看了眼顾枫，只这一眼，顾枫觉得明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她可和肖罗宇在这里并排坐不下去，所以直接往女士贵宾室去换衣服。果然明子跟了过来。进了门内，明子开口攀谈：“既然在意的还是他，何必绷着，告诉他多好。”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枫坚持。
明子淡淡地笑了：“小枫，你对他的在意都写在脸上了，别再自欺欺人了。”
那是在意吗？是恐惧吧。肖罗宇刚刚的那些话如一道道鞭子抽在她心上，而每次不经意冒出的他们之间的过去都是往她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她已伤痕累累，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剩了疼，四肢百骸都痛得抽搐。他舍得如此对她！他哪里还有一丁点爱意，分明根根都是彻骨的轻视，和他失忆之前最后面对她时一样的羞辱，这是他最狠的报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到底怎么样他了呢？换得他重生后也要这般相待，她想不明白。
顾枫哆嗦着换完衣服，镜子里的脸孔灰败得简直没法看。她重新补了妆，又涂了一遍美白隔离、上了散粉和腮红，然后特地用了高贵的正红色口红。手抖了几次，才涂匀称。
明子一旁冷眼看着，对顾枫的反映奇怪极了。顾枫天生丽质，极少上浓妆，总是素面朝天，却美得惊人。那种天然的净透的白皙，纯美的五官，三十岁了她还有着不自知的少女的清纯和率真，只多了些成熟的性/感，更让人着迷而已。“小枫，你到底怎么了？”
“他是魔鬼，我不会再喜欢他！我当年爱上他，这么多年执迷不悟，是我的错，我不该痴缠不该把他从井上庄园从你身边夺走，你们总要容别人改正错误吧。”她的声音是嘶哑的。
“小枫？”明子惊讶极了：“这是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呢？”
“就当青春喂了狗吧。”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绝色容颜，凄冷一笑。
“小枫，宇哥哥心里有你。刚刚看着小夏董教你打球，那眼神根本不受控地能杀人了。”明子温和解释道：“他很在意你，和你在意他一样一样的，当年你们一见钟情……”
顾枫突然回头看向她，凛然说道：“我们不是一见钟情。当年你爹拒绝他向你的求婚，不能爱你让他心里空虚，正好绑了我，我是他消遣的乐子而已。而我，我心里的人一直是江一帆，是他暴虐地欺负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我。我们只有身体上的感情，你不是常说他只喜欢那样我吗？他不过种种手段硬生生地让我迷了心，我深深地陷入情网，可他呢？他是多久以后才回应了我的爱啊。他爱我吗？真的爱我吗？我于他真的不算什么，所以他才永远放得下走得开，伤得我体无完肤都不会怜惜。我爱他吗？我还爱他吗？不过多年的习惯吧。”
明子震惊地看着她一张一翕的烈焰红唇如炙烤的火舌，每句话都那么痛和恨。顾枫瞧着她震惊的样子，冷笑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和毁容的他回到井上庄园，你当场表白示爱，你故意让我去听壁角，他对你的表白那么震惊继而无措，他说他要安静地考虑一下重新和你在一起。他对美织子不过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你才是他的初恋，在雪蹄上他不是一次又一次说过只对你说出过‘我爱你’三个字吗？明子，你的宇哥哥重生了，忘记了所有曾经的爱恨，还是会待你如初恋的。你不要错过机会，再用什么青灯古佛安慰自己。你也在意他吧，连他瞧别人的眼神都看在心上。”
明子深吸了口气：“当年那些事我错了，你还不能原谅吗？小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这都是什么想法啊。”
顾枫反问：“你到底要来和我说什么？”
“宇哥哥在意你，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他……”
顾枫挑衅地看向明子，目光犀利无情：“还说你六根清净，你在意你的宇哥哥。不用再试探了，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了，我不会再喜欢他。”
明子哑然，隔了半晌，还是说道：“小枫，我曾经和哥和健雄的想法一样，不想你再走近重生的他，我们怕他忆起往事，心脉再度重创会是致命的。但是这些日子我瞧着他不快乐，他心底有人又想不起又要隐藏起自己的不安和难过……”
“你心疼啊，所以你还爱他啊。”她接道。
“是对哥哥的心疼。”明子更正。
“不用骗自己了。”她讥笑。
“小枫，我和健雄想法不一样了，既然他已经知道和你有两个孩子，有十四年感情，他自然放不下，我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爱他，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的好好相爱的。”明子柔和。
“你的宇哥哥对你真的一直很仁慈。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对我既残酷又冷血。这种男人我受够了。”顾枫冷淡地说完，走向门口，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居然站着肖罗宇，指尖夹着一支烟，已经燃了一大半下去，显然站了很久。顾枫那张精致妆容的脸孔和凛然冷漠的身姿骤然出现，让他很意外。她紧绷着脸孔不看他，侧身往外走去。
明子紧跟顾枫走出来，看到门外的肖罗宇也愣住了，询问道：“你怎么站这里？”
“等你。”肖罗宇熄了烟：“你又没打球，不用换衣服，怎么要去这么久？”
明子惊讶满满。顾枫禁不住回视，给了明子一个一副“我说得对吧”的了然神态，继续回身走路。却听肖罗宇淡漠地说道：“明子，你知道我和她的从前，所以我怕你擅自主张，来和她说什么。从前既已过去，不要再提，也不必再牵绊。”
顾枫止住脚步，背对着他们，冷笑道：“肖董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您放心我拎得清。明子姐姐是你的初恋，你第一个求婚的对象，是你师父不同意她嫁你，才拆散了你们，你知道吗？有些过去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明子又急又气：“小枫，你干什么！”
“怎么说不得？”顾枫声音甜美，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风情万种的微笑。
只见肖罗宇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尽管短暂，可在不动声色的脸孔上还是太明显了，明显到让顾枫心底一凛。
明子控制不住情绪地叫道：“你这样和宫美希有什么分别？她恨不得他死，你呢？难道你恨他吗？”
顾枫傻愣住。准备万千，刀子都在嘴上了，她的心永远在为他疼，她怎么能？
肖罗宇看向明子，有些不自然：“没事，过去吗？总是我的一部分。难为你陪我来。对不起！我只记得我们一同长大，你是我的妹妹。我大约就是个挺滥情的男人吧，是不是伤了你的心，所以你宁愿皈依佛祖，再不愿入红尘？”
“宇哥哥……”明子眸中带了泪。
“自我醒来，失忆。你们总很想保护我不再受伤害。我领情。健雄见她第一面就去吓唬人家警告人家不可以走近我。你也来找她，是告诉她不要缠着我吧。她没有任何缠着我想法。你们不要再打扰人家了。”他这么说。“明子，我们走吧。”
“宇哥哥，我没有，只是过去相识，一起聊聊天。”明子恢复了温和。
“那很好。”罗宇轻语，抬眸看到顾枫还呆站着，那陌生的妆容下明明还是小心翼翼的怕，努力在保持她的凛然。他心底轻抽了一下，思忖片刻，低语道：“我是没有记忆的人，对着一个拥有全部过去记忆的人，说那样的话，挺过分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是道歉了？顾枫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他。他解嘲地笑了下：“我想像得到，我大约轻狂不羁，所以你针锋相对。我们应该是爱过吧。但是一定很痛，两个人都很痛。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彼此不再相扰，可以吧。”
她幽然水眸望着他，心思万缕。他定了定神：“我没有记忆，所以并不难也没痛苦。可能对你有点残忍，所以你所有的行为和言语我都能理解，如果你恨我，要发泄恨意，也可以的。”
“不恨！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视。”她移开目光，清冷地说：“你忘了一切，不就是最大的漠视吗？一别两宽，不再相扰。我做得到。”
他心一滞，有些惘然，却冷静地说：“好。”
她踌躇了几秒钟，挑了下修长的眉，又看了他一眼，还是坦荡地说道：“肖董，人失去记忆会惯性地去寻找记忆。你心里那个纠缠的爱过的人就是我，所以不要再下意识去找了。我们之间爱过恨过，都是血淋淋的痛楚，所以你宁愿选择了忘记，那么重新开始吧。我祝你幸福！”说罢坚决回身，大步离开。
那个人就是我！肖罗宇让这几个字砸得好懵，他承认他其实心底就是这个答案，但是她直接抛下这话一走了之，让他很难受。他盯着她的背影，克制想冲上去拉住她的冲动，她果然是恨他的。不，是漠视他的。
明子紧张地看着男人，他的眼里全是明晃晃的伤，他在拼命隐忍，深吸气再深吸气，仍旧双臂紧抱在胸前，心在剧烈地不受控地颤抖，他的右手五指紧抓住胸口，好痛，那种利剑穿胸的痛，剑尖拼命地搅在他的心脏上，锥心挖心之痛，这般真实……
“宇哥哥，你没事吧？你莫要吓我？”明子要急出泪来了。
脸上冰凉冰凉的。肖罗宇摸了一把，他居然流了一滴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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