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光照过男人的手臂、脸颊，在他身上没有发现同质化的痕迹。
铁门外的东西还在向里撞，声音像是冰雹砸到屋檐，显然这是眼前昏过去男人带来的麻烦。
许观知的眉头皱了起来，手上的刀没有收起，顺着她下蹲的动作贴在陈存脸上。
“陈存？醒醒！”
刀背拍在脸上冰凉一片，倒在地上的陈存双眼无意识的翻动了两圈，而后猛然睁开了眼。
手电的光直射他的眼睛，陈存下意识眯了眼，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看起来像是吓坏了。
缓了两秒，他对上许观知的视线，又瑟缩的垂下头，整个人从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后退，砰的一声后背撞到了铁门。
门外的东西听见铁门被撞动后闹得更厉害了。
有明显的凸起把铁门敲的变了形。
“追着你的东西是什么？你怎么来这边的？跟踪我们？”唐松萝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男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喜。
陈存的头下垂，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观知站了起来，手里的刀流畅的在指尖转了一圈，陈存的余光瞥见了，身子抖得更厉害。
他的嗓音带了哭腔：“我没有跟踪你们，我是人！别杀我……”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往外跑了，人太多了，呵呵，可能我就是该死的命吧，到处都是在跑的人，混乱里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摔在地上，一睁眼，就回到了这里。”
“说重点。”唐松萝双手环胸，冷漠的盯着陈存。
这目光让陈存颤栗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眼我就认出这里是黑港，我怎么会回到黑港？我一睁眼就见到了老余，他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呢？哦，因为老余已经死在黑港了，他没能逃出来。”陈存抖着手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跟烟。
门外的东西还在哐哐捶门，陈存的背随着铁门颤抖，手里的打火机擦了几次火都没能把烟点起来。
许观知伸手拦住要动手的唐松萝，目光盯着陈存。
“现实里真的有叫黑港的地方？”许观知没打断陈存，压低声音问唐松萝。
唐松萝愣了一下，混沌的脑子在许观知的这一拦里清醒了不少。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干干的，她没回答许观知的问题：“小知姐姐，我有点不对劲。”
许观知侧目看她。
“从刚刚在卧室里见到那个铁盒子起我就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这个男的，满脑子都是杀了他。”
“老余问我是不是来找陈明，我被吓了一跳，你们说人死怎么能复生呢？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掐了自己腿好几下，腿都被掐青了吧？疼的我直哆嗦。哦，原来不是在做梦。”
烟在光里亮起来，陈存的声音幽幽的，像鬼。
“小知姐姐，要是我不对劲的话，你就打晕我。”唐松萝在陈存吸烟的空档里压低声音说道：“卧室里那个盒子不对劲，我在里面听见了有东西在哭。”
许观知点了点头，手落到唐松萝的头顶，拍了两下。
陈存吸了口烟，门外拍门的声音越来越重。
烟雾随着吐气的动作消失在光线里，陈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平静：“我问老余这里是哪里，老余说这里是黑港。我又问他现在是几几年，老余问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太真实了，这里真的是副本吗？”
烟点在光里晃动。
“我跟着老余上了楼，猜猜我在那里见到了谁？”陈存笑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居然在那里见到了陈飞。”
许观知觉得他有点啰嗦，但不好打断陈存，她站在原地，借着光观察着陈存的表情。
“陈飞说这里是假的黑港，问我想不想活，这他妈说的不是废话？他让我跟他一起去找核心，”说到这里，陈存的脸抽搐了一下，烟含在嘴里，声音有点含糊：“…对这里的路很熟，我们准备先去陈明家看看，说不定还能见见我们的老朋友呢？”
唐松萝靠在许观知旁边，目光冷冷的盯着陈存，牙齿咬破了唇，她忍耐着自己心底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意，门外的东西似乎是嗅到了那股腥味，铁门整块向里凸出，陈存挪了挪身子。
“我们没能到陈明家，几乎是刚从老余家出来没多久，就被外面那群鬼玩意缠上了！”
许观知松了一口气，见他终于讲到重点，追问：“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烟烧到指腹，陈存捻了捻食指，昏暗的光下他的眼睛很亮：“螃蟹。”
螃蟹？
许观知的手本能的摩擦了一下手中的刀。
她跟唐松萝进副本时见过的怪物只有两种，低级一点的是鱼人，高级一点的是链条人，这个叫陈存的男人嘴里说的螃蟹会是什么？
长着八根手眼睛外翻的异生物？
许观知的想象能力有限，她想不出来这玩意能长得有多抽象。
刚刚经历的两场打斗让她的体力有部分的流失，许观知不打算再正面跟这群玩意对上，她没点什么武力值相关的天赋，她总不能拿身体纯刚螃蟹，这东西没变异前壳就很硬，她要是真跟这群东西对上，她怀疑自己一拳打过去会先骨裂。
“你说你跟你那个什么飞的朋友一起走的，怎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朋友呢？”唐松萝盯着陈存，目光阴森森的。
陈存似乎是被吓到了，他瑟缩了一下身子，本就矮瘦的人缩的更短了一截：“……我们走散了。”
“走散了？”
“你根本不知道外面那群东西有多恐怖！那么大的爪子拍下来人会死的！更何况不是一只！是一群！人怎么能跑得过八条腿的东西？”陈存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他从地板站了起来，像是在维护什么。
铁门被拍的大部分往里凸，门框摇摇欲坠。
许观知拉着唐松萝往后站：“那你们是怎么逃走的？按照你说的，人跑不过八条腿的东西，我看你很完整。”
陈存站得笔直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崩塌下来，他的背佝偻了，他盯着许观知，不吭声。
“我们从窗户走。”唐松萝扯了扯许观知的袖子，小声的说，她的词条偏功能性，这个副本才刚刚进来没多久，她能用的兔子就只剩下一只，虽然书里还有道具卡，但是卡片本身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杀伤力，她充其量只能当个奶妈。
哦，还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奶妈。
唐松萝这么想着，去拽许观知的袖子，但没拽动。
许观知的个子很高挑，大约一米七，唐松萝仰头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许观知盯着陈存，问。
陈存刚刚撬门进来见到她们两个的时候还很惊慌，但是随着陈述情绪越来越稳定，许观知判断他在展示自己的某种价值。
他说自己回到了黑港，这说明陈存是黑港的人，许观知不确定现实里是否存在黑港这个地方，地理课上没提到过这个城市，但这恰好说明了陈存的价值，他知道路，并且试图去找过往的‘朋友’。
但这只是陈存的价值其一。
许观知总有某种奇怪的联想，她认为副本与现实之间实际上存在有某种关联，如果打具体的比方，她在上一个副本里见到了小之，而陈存在这个副本见到了过去的‘朋友’。
唐松萝说副本是游戏、平行世界、梦又或者是其他。
这三个比喻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所有的东西都与人相关。
不管是游戏也好、平行世界又或者是梦也好，这三个比喻都跟人相关，人创造了游戏、提出了平行世界的理论、而人也会做梦。
这种联想的理论很模糊，或许是她多想，但就像是某种锚点，许观知认为副本与现实之间一定存在有某种关联，现实更像是某种‘素材’，黑潮吞噬人类，笼中鸟发现了副本，而在副本中出现了‘现实’。
这三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但是能获取的信息太少了，或许入职笼中鸟以后，她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许观知判断陈存与这个副本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这是陈存身上的价值其二。
第三点则是陈存说他跟自己的朋友陈飞碰到了门外的螃蟹，螃蟹的触发规则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从螃蟹的追逐里逃开的？
“……”陈存抿了一下唇，似乎有点意外，他看着许观知，很突兀的笑了一下。
陈存的唇色很白，他平时似乎并不怎么笑，所以突然的微笑看起来很奇怪，像是并不怎么会使用表情的样子。
“你们是能力者吧？”陈存舔了一下唇，似乎有点紧张，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观知：“带我通关，我就告诉你们躲开门外东西的方法。”
像是在给自己加砝码，下半句很快的从陈存嘴里接上。
“而且我对黑港很熟，我能给你们带路。”
许观知对上陈存的眼睛。
陈存的眼睛很亮，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当情绪兴奋或者激动的时候，身体会释放肾上腺素等物质，而这些物质可以导致瞳孔扩大，增加光线进入眼睛的数量，从而使眼睛更亮。
在这种情况下，陈存在兴奋又或者是在激动。
为什么？
细微的怪异感一闪而过。
许观知抿了抿唇：“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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