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盯着尸体那只抬起的手指向的角落,那个老旧的金属文件柜。
柜门没有锁。
宋慈强忍着呕吐的**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和昏迷的夏如蓓,挪到文件柜前。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最上层的抽屉。
里面塞满了各种登记簿和文件,宋慈快速翻找着,停尸间接收记录、冷藏登记、死亡证明副本……
她的目光突然被一本厚厚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的硬壳笔记本吸引。
她抽出笔记本,封面冰冷,翻开扉页,一行清秀却带着颤抖的字迹映入眼帘:如果还有人能看到就请快逃!
宋慈的心猛地一跳,她迅速翻阅起来。
前面大部分是日常的停尸间工作记录,枯燥乏味,但翻到中间部分,字迹开始变得凌乱、潦草,充满了恐惧:
……
“4月11日:噩梦!2317房的呼叫铃在凌晨3点响了,我没忍住违反了规则,我去了那个病房,门开着,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浓烈的安定药味,还有一双红色的旧拖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回来了!就在镜子里!”
“4月12日:日期,日期是错的!院长室的台历才是真的!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那个被误注射过量安定死亡的实习生就是穿着红拖鞋,不!不可能!”
……
“那个实习生是男的?可为什么……镜子里的倒影是错的,它在骗我,它在篡改我的记忆!”
“我找到了,那个实习生的档案,就在在院长室保险柜……”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
宋慈看得遍体生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信息量巨大且混乱,让她顿时没了头绪。
“唔……”身后传来夏如蓓虚弱的呻吟声,她悠悠转醒,迷茫地看向四周,当目光再次触及椅子上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时,恐惧瞬间爬满了她的脸。
“宋慈姐……”她带着哭腔爬过来,死死抓住宋慈的裤脚,“我们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吧。”
宋慈合上笔记本,塞进护士服口袋。她的目光扫过尸体指向文件柜的手,又看向文件柜本身。
这人临死前,想让她看的是这本笔记本还是文件柜里别的。
宋慈的目光落在中层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面似乎是一些旧档案袋,她拉开抽屉,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泛黄的档案袋,她快速翻看着标签。
突然,她的手顿住了。
一个档案袋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实习生事故报告。
找到了,笔记里提到的那份。
宋慈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急切地抽出档案袋,解开缠绕的棉线,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
她抽出第一页是一张黑白证件照的复印件。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清秀、带着腼腆笑容的男孩,照片下方印着名字像是被有人刻意划花,并不真切。
宋慈的目光凝固在照片上男孩的笑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眉眼轮廓像是挂在她们房间墙上那幅画。
她迅速翻到后面的报告正文,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冰冷的官方措辞。
“宋慈姐,你看,照片。”夏如蓓突然惊恐地指着档案袋里掉出来的另一张纸。
那是一张集体合影的复印件,似乎是医院某次活动的留念。
照片里,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在一起,宋慈的目光瞬间被照片角落吸引,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眉眼温婉,而在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医生。
宋慈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男医生的脸和程一榭一模一样。
这个医院为什么会有程一榭的照片,宋慈想起那护士的话,只觉心凉了半截,难不成程一榭就是在这扇门出意外的。
“啊!”夏如蓓再次发出短促的尖叫,但不是对着照片,而是惊恐地看向宋慈身后值班室的门。
宋慈猛地回头。
只见虚掩的门外,走廊惨白的应急灯光下,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医生大褂,脸色苍白,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金丝镜框。他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听着室内的动静。
是那个带她们到这所医院的男人。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镜片,精准地落在宋慈手中的档案上,他的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一个空洞的如同从深渊传来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值班室里,“真是没规矩呢。”
宋慈的血液瞬间冻结。
“宋慈姐!”夏如蓓惊恐地尖叫起来。
然而,就在宋慈的注意力被门口的盲人患者吸引的瞬间,她身边的夏如蓓,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短促的惨叫!
“啊——!!!”
宋慈猛地转头!
只见夏如蓓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向后拉扯,她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茫然,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嗖”地一下,被拖进了旁边墙壁上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漆黑深邃的通风管道口!
那管道口只有脸盆大小,边缘布满锈迹和灰尘,在惨白灯光下如同怪物的咽喉。
夏如蓓的双腿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整个人就彻底消失在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通风管道口,瞬间闭合。墙壁光滑如初,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管道。
只留下地上,夏如蓓挣扎时蹬掉的一只鞋。
还有空气中,那声凄厉惨叫的微弱回音。
值班室里,死寂得可怕。
宋慈僵在原地,手中还捏着程千里的档案,指尖冰凉。
门口,男人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了宋慈,不,是指向了她身后的某个方向。
宋慈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只见值班室那面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在那惨白灯光的映照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湿漉漉的,带着暗红血色的女人的高跟鞋脚印。
血脚印如同被无形之人踩踏而出,一路延伸,最终停在宋慈面前不到半米处,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女人正面对面贴着她站立。
宋慈的呼吸几乎停滞,她死死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分明感觉到一股冰冷带着浓重药味的吐息正喷在她的脸上。
一个幽幽的女声几乎贴着宋慈的耳畔响起,“把我的药给我吧。”
宋慈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值班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关上了,那个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个看不见的存在。
“你拿了我的药,”女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委屈,声调忽高忽低,“还给我……”
宋慈的余光瞥见自己手中紧握的档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笔记中提到,实习生死于过量安定注射,而怪物一直在找她的药。
“我……”宋慈的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我没有药。”
“骗子!”女声骤然尖利,震得宋慈耳膜生疼。
墙壁上的血脚印突然增多,如同暴怒般在四面墙上疯狂蔓延,值班室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宋慈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宋慈猛地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手摸向衣服口袋,那个在楼梯间捡到的标签模糊的安定药瓶。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药瓶的瞬间,整个值班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在剧烈晃动的光线中,宋慈惊恐地看到,面前的空气中,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正逐渐显形。
先是那双鲜红的高跟鞋,然后是沾着暗色污渍的红裙子,接着是肿胀发青的双手,最后是一张浮肿变形的脸,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窝深陷,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怪物完全显形的刹那,宋慈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张脸虽然肿胀变形,但依稀能辨认出,和档案上程一榭的照片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
“一榭。”宋慈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怪物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它歪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向一边。
“你记得我?”女鬼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些,“你为什么记得我?”
宋慈的大脑飞速运转,笔记中提到“镜子会篡改记忆”,而眼前这个本应是男性的程一榭,却以女性形象出现,是镜子扭曲了所有人的认知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机制,宋慈无从得知。
“我记得,”宋慈强压恐惧,顺着怪物的话说,“你是一榭。”
“你怎么会知道呢?”怪物或者说程一榭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那张浮肿的脸扭曲起来,“我变成这样,大家都不认识我了。”
宋慈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小心地掏出那个安定药瓶:“是这个吗?”
怪物的眼睛死死盯着药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对!不是这个!你换了药!你想害死我!你们都想害死我!”
值班室的所有物品开始剧烈震动,档案柜的门砰砰作响,桌上的台灯倒下滚落,尸体在椅子上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墙壁上的血脚印如同活物般蠕动,向宋慈包围过来。
“冷静,听我说!”宋慈在混乱中大喊,“有人篡改了记录,有人想掩盖真相,无论你是谁,我们需要找到真正的药!”
疯狂的一切突然静止,怪物的鬼魂飘在半空,长发无风自动,肿胀的脸贴近宋慈:“院长室保险箱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它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镜子,小心镜子,它说谎……”
随着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怪物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淡去,最终完全消失。
值班室恢复了寂静,只有翻倒的台灯和散落的文件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宋慈的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安定药瓶和档案,思绪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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