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絮将手从徐然手里抽出来,他神色凝重,双手摁着徐然的肩膀深吸了口气:“你手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了?”
“一言两语说不完。”徐然错开目光,还是选择了回避。
“那就挑着重点长话短说!”程絮听着就窝火,他不跟徐然废话,上手直接扒拉徐然的衣服,“别动,让我检查一遍伤。”
徐然却僵了脸色,死命将衣服捂得紧紧的:“程絮,别这样。”
程絮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有鬼,又急又心疼地制住徐然的双手,强行撩开徐然的衣服。
然后,程絮如被雷击般僵在原地。
——入目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伤痕,但有一枚形似戒指的银环穿钉在徐然胸前,像宣誓着宠物主权的耻辱烙印。
徐然神色平静麻木:“还要检查吗?下面也穿了环,大腿根处还刻了字。”
“我,我不是有心……”程絮知道这有多难堪,他松开徐然后退了半步,慌措得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最后只能强扯着笑口不择言,自剖伤口自辱式地去宽慰徐然,“我,我这两年也过得挺惨……白天做用刀枪搏命的打手,晚上还要给人当泄欲的狗,身上就没有一天不落伤过。”
“好了,程絮,你不用这样。”徐然神色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我不说,是知道这些会对你们的冲击很大。”
“和徐权有关吗?”这样歹毒的羞辱,程絮想了一圈也只能猜想到徐权那个冷血渣滓卖子求荣这一种可能性。
“我和家里断了很久的联系了,这事和徐权没什么关系,虽然他后来平白得了不少好处。”徐然慢条斯理地将皱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我身上这点破事儿,只能说天降横祸,命中劫厄,怨不得别人。”
他话锋一转,“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现在……”
“嘭——”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徐然声音顿住,分不清是叹了口气还是抒了口气:“还好,来的比我想象中晚一点。”
“找你的?”程絮双目发红,浑身竖起了戒备,心中却存疑。
除了是荀越找来,还能是谁呢……
徐然神色无奈到有些漠然,他点了点头,而后拉开厕所隔间的门。
但在他走出去的下一刹,一个青筋暴起的拳头突然迎着面向他砸过来。
程絮反应迅速,他猛得拽住徐然向后拉开,而后直直接握住那只拳头,另一只手借力用手肘钳制住来人的小臂,顺时针一拧,紧接一个侧翻摔,将袭击者撂倒在地。
厕所门口站着一个气质明显不同的黑衣寸头男人,随着地上那人的痛呼,他嘴角勾笑,抬手鼓了鼓掌:“好身手,你就是他们口里说的程哥儿?不愧是石爷带在身边的人。”
声音未落,就又有四五个打手围上来。
程絮护着徐然,如狼般的凶锐目光扫了过去:“黑蛇的人?”
领头迎面冲上来的那个刀疤男高举着手里的砍刀,气势凶狠:“知道你黑爷爷的名号,还敢在赌场挡我们老大的道!毛都没长齐的野小子,今天非得叫你长长教训!”
程絮眉头狠狠一皱,果断将徐然往回推进厕所隔间,然后利索地甩上木板门。
徐然听着门外激励的搏斗声,面不改色地拿起方才从程絮衣兜里顺出来的手机拨了“110”。
他声音并不压低遮掩,语气镇定从容:“喂?警官你好,我这里发生了一起恶劣霸凌性质的持械围殴事件,地点在大学城金街南路31号时代网吧的二楼卫生间,对方有七八个人,带着刀……”
一把砍刀从木板中间劈开了门——
“你小子,胆子不小?!”一个高大的花臂男将木门踹得四分五裂开,而后作秀般甩开手里的长柄折叠蝴蝶花刀,举刀对着徐然。
“这刀很漂亮。”徐然目光落在那泛着寒光的刀尖上,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被激怒的花臂男对着徐然腹部一刀捅过去,窄狭的空间里徐然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
但徐然的手如灵巧的缠蛇般攀握住他持刀的手腕,明明没使什么力气,却让花臂男的刀完美捅歪到了一侧的木隔板上。
“你——!”花臂男对上徐然带了几分笑意的眼晴,怒不可遏,掀手揪住他领子往墙上撞。
纯拼力气,徐然实在是没什么反抗能力,接连几记重击之下他额头疯狂出血,猩红的血液粘连发丝顺着眉骨鼻壑一路下淌,让他清秀的面容变得格外妖异。
徐然眼睫低敛,笑容越来越深,有那么一瞬像极了地狱爬上来的玉面阎罗。
他的手,握上了扎嵌在木隔板上的蝴蝶刀刃。
程絮在此刻拼着手臂被割开血口的风险强行冲出包围,他清瘦的身形却爆发不可忽视的狠劲,跳起来一记肘击狠狠击中花臂男的后颈,在花臂男眩晕失力的瞬间从墙上拔了徐然握着的蝴蝶刀捅向花臂男肩膀。
一刀见骨,花臂男尖锐的痛嚎声近乎贯穿耳膜。
“你没事吧?”程絮扶了徐然一把,徐然抬起头,他脸上蜿蜒流淌的血痕激起了程絮所有疯戾的怒气。
程絮扫了眼再次围住他们的几人,持刀冲了出去,有利器在手,他搏斗的境况比方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三分钟过去,程絮只后肩被浅擦过一道血色刀伤,但其他被他打服的人断指的断指,瘸腿的瘸腿,身上皮开肉绽的皮开肉绽。
不奔着杀招去,蝴蝶刀的伤害终究有限,程絮在徐然面前出手还算有所克制。
“程絮……”徐然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暴怒的小狼放软身上竖起的毛,这么疯魔的一面展现在幼时同伴面前,程絮回过头看徐然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局促。
徐然顶着一脸血,冲他笑:“帅爆了。”
……
池鱼拿着齐蹊的胃伤药回了心理医院,却没有见到齐蹊,按理说今天齐蹊学校是没课的,而且医院晚上还被预约了一场心理会诊。
她给李铮打电话,李铮没接,只发短信给了她一个地址。
池鱼按着地址打车到东城郊,这是A市辖区内唯一一处山群,层叠的丘壑上覆着的金灿小麦迎风吹动时如同迭涌的浪波,天阔云洁,似乎连空气都多两分自由宜人的气息。
市里有意将这里发展成景点,只在外围圈划了两处做别墅区的地产开发,池鱼没想到齐蹊在这里会有这么大一栋别墅。
她按了门铃,双手拎着包,安静等齐蹊开门。
“怎么是你过来啊……”开门请人进屋的齐蹊神色含着温和的笑,像是有几分意想不到,“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只是老板你怎么没去诊所,跑在这里偷闲?”池鱼笑容可人,她从包里掏出药放在客厅案几上,没有坐下的意思,“可别忘了晚上还约了病人。”
“没忘。”齐蹊去厨房倒了杯热牛奶给她,朝她晃了晃手机,“定了闹钟的。”
“听说老板你前两天一直在找郁教授?他病情是有恶化吗?人找到了吗?”池鱼捧着牛奶在客厅里随意转了一圈,她停在鱼缸前,手指隔着玻璃逗了逗金色小鱼。
“找到了,病况是有点反复,而且他腿意外受伤,学校那边我给他请了假,我这几天会陪他在这边度度假养养伤。”齐蹊并不隐瞒,他甚至笑着邀请,“他在楼上,你想去看望一下吗?我可以赞助你一份探病专用果盘。”
池鱼眼睛明显亮了亮,笑着说:“金屋藏娇啊这是?那我该说一句恭喜老板?”
“别贫嘴。”齐蹊把厨房刚切的水果拼盘塞池鱼手里,“你先自己上去吧,我吃下药。”
“好的,守护郁教授的果盘,使命必达。”池鱼点点头,上了楼。
正南朝向最大的卧室,郁杉正坐在床上看一部推理电影,池鱼站在门口敲门时,他平静地侧头看了一眼,随后露出恬淡的浅笑。
“郁教授好~”池鱼甜甜地冲郁杉打招呼,她走近将果盘放在床头柜时,才注意到郁杉从脖子向下蔓延的吻痕以及墙壁钉死的锁环和那没入被子下面的银色链子……
她嘴巴张得老大,咳嗽两声,错开目光:“哦买噶——你……老板,你们……嘶,玩的这么刺激的吗?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咳咳,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是我情况特殊,齐蹊只是采用了一些必要的辅助治疗手段。”被锁着的郁杉情绪平静得惊人,大概也是池鱼实在没什么恶意,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羞辱,反倒耐心解释。
郁杉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池鱼很会助攻地回答:“老板前两天不是胃出血进了医院嘛,我过来送药的。”
郁杉突然一顿,一瞬间记起了先前那晚刘慕笙说过的话,他呼吸微微凝住……腹部受击、胃壁破裂,但齐蹊看起来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而且自始至终没跟他提起过,他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池鱼见郁杉的反应后属实有些惊讶:“啊,郁教授你不知道吗?完蛋!!老板也没说要保密啊?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什么说漏嘴?”齐蹊刚好进屋,他手里还端了一杯新榨的鲜果汁。
郁杉伸手去接那杯果汁,铐在他纤白手腕上的银色锁链拖动,从被子下露出全貌来,却只像是漂亮无害的装饰品,带着些禁忌的束缚感,添了分旖旎的色气。
齐蹊目光微暗,没把果汁给郁杉,他在床头坐下来,将郁杉轻搂住,像早上喂粥时一样亲昵地喂果汁。
“!!?杀狗了——!再见——!!”池鱼一副cp磕生磕死的样子,却又对贴脸的狗粮反应激烈。
郁杉扶着杯子小口地喝了半杯果汁,看着池鱼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掉,好奇地问了一句:“她一直都是这种咋咋呼呼的活泼性子吗?”
“在外面还好,在我面前一直这样。”齐蹊将果汁放在床柜上,扫了眼池鱼离开的方向。
“她说来给你送胃伤药……”郁杉突然问,“你的伤,严重吗?”
“还好。”齐蹊轻笑着掩过。
郁杉眼睫微颤:“是上次郁寒伤的对吗?”
“真的没关系的,不用自责。”齐蹊语气捏着恰到好处的隐忍停顿,像精心设计的遮掩。
郁杉心脏如同被蜂蛰了下,有一点隐秘细微的刺痛感,他仔细感受了下那种情绪,估且将那定义为心疼。
郁杉认真道:“齐蹊,不是愧疚,我会心疼……下次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再对我一点不设防。”
“有你这句话,我就算再受几次伤都没关系。”齐蹊眼中笑意漾开,用牙签在果盘里扎了块哈密瓜递到郁杉嘴边。
郁杉摇了摇头,轻推开齐蹊的手:“不用了,今天吃了不少东西,有些积食。”
“就一口。”齐蹊哄着,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持。
郁杉目光落在那块哈密瓜上,最后还是张嘴咬了上去,他敛眸轻笑了下,戳穿道:“齐蹊,你是不是又想给我揉肚子。”
齐蹊手已经探进被子放在郁杉小腹上了,他把话题引回到池鱼身上:“池鱼是当年那场车祸中另一家受害者的孩子——那天她九校联考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养父母打算带她去游乐场玩儿,在去接她和她弟的路上被郁叔失控的车……迎面撞上。”
郁杉的身子明显有一瞬的僵硬,齐蹊安抚地抱紧了他:“没关系的,别害怕,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对池鱼也不用太有负担,毕竟郁家也是当年意外的受害者,池鱼成绩不错,齐家这些年一直有在背后资助她上学和生活。”
“她知道我是十一年前让她家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的儿子么……”郁杉手指蜷缩捏住了被角。
“虽然理论上不应该,但从她对你的细微情绪上判断,她应该是知道的。”齐蹊回答。
“她恨我?”郁杉眉头微蹙,“我情绪感知已经迟钝到这种份上了么,我没有感觉到她对我有任何的恶意。”
“没有感觉错,她不恨你,她甚至对你抱了一丝细微的怜悯。但是她对我——”齐蹊顿了顿。
“嗯?”郁杉奇怪于齐蹊的停顿,他突然想起什么,疑惑地确认,“她真的喜欢你?”
齐蹊笑了下,眼中有深意:“是一种很微妙复杂的情绪,却绝对称不上喜欢——她窃取过诊所一些需要对外保密的资料,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传递出去……今天来时她衣领上藏了一个微型的摄像头,直到明确拍到你手上的锁链才走。”
“你看出来她有问题,还让她过来这里?”郁杉问,“试探?那她给你带的药会有问题吗?你知道她想做什么?”
空气微微沉寂凝重了一瞬。
“我可能要身败名裂了,阿杉。”齐蹊语气认真,却又毫无慌乱,“池鱼对我有一种很矛盾的恨意,我猜她会杜撰你被我拘在这里的事情以攻诘我的名声地位。”
郁杉抬头对上齐蹊正正盯着他的温柔眉眼,思绪稍转便能想通,无奈道:“你是故意的。”
“嗯,故意的。”齐蹊大方承认,“所以你要帮我澄清吗?阿杉。”
“这件事也不全是杜撰。”郁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明显眸光黯淡下来的齐蹊不作声,他只将头重重地搭靠在郁杉肩膀上,手臂收拢,将人又抱紧了两分。
郁杉任由齐蹊抱着,直到许久后,齐蹊才声音闷闷地开口:“给个名分吧,阿杉,你知道的,我真的爱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声音比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都轻,却字字清晰,像积久的爱意沉甸的份量重重地压了下来。
“很久是多久呢……?”被压得快喘不过气的郁杉沉吟道,他转头望向艳阳西悬的窗外,语气听不出情绪,“齐蹊,我甚至没有一个健全完整的人格,我不讨厌你的亲近,但爱这种事,我给不了你保证的。”
“没关系,我只是在求一个光明正大爱你的机会……”齐蹊苦笑了下,“当然,不给我也不会放手的。”
窗外吹来一阵自由无声的风,郁杉微抒了口气,他推了推齐蹊:“手机给我。”
“你的我的?”齐蹊问。
“都。”郁杉语气平静,“不是想公开吗?”
齐蹊呼吸都顿了两秒,虽然本就有把握,但美梦得偿的一瞬还是险些被巨大的欣然冲击得失控。
郁杉举起手机拍下一张窗外的秋景,配上“在一起了”四个字,用微博大号@“齐路成蹊”。
“等我一下。”齐蹊拉起郁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对着太阳又拍了一张。
他仔细截掉了郁杉腕部垂坠的铐链,艾特郁杉的微博号,在文案敲上——“携手二十七载,余生也要一直一直同行。”
过渡章过渡章,下章直接进大剧情点。
哎嘿,看到评论区一群宝子“嗷嗷待哺”,就、做饭都变得香香起来了哇~
谢谢45107116小天使的24瓶、星野一Q宝贝的13瓶、木错宝贝的 10瓶营养液;还有Ghost、枍楠、兰湾、被锤烂的垂耳兔 四个宝子的2瓶营养液;和云边宝子的 1瓶营养液!
爱你们,啾咪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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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给个名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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