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见誉和苏星眠走进博物馆A区大厅时,苏星眠先前注意到的那幅画被人撞坏了——
齐蹊被毫无征兆醒过来的郁寒掐着脖子拖摁到博物馆透亮的玻璃墙上,一路上展柱台被他们撞碎了三个,里面装裱的画摔落下来,画布被满地的玻璃残渣划破。
哗然四散的人群注视下,暴怒的郁寒抓着一把玻璃渣往齐蹊口中塞,眼中是骇人的杀意:“心机婊,亲啊,我让你再亲?”
齐蹊紧闭着嘴,但细小的玻璃渣扎破他脸上皮肉渗出鲜血,更要命的是,他被失去理智的郁寒掐扼得完全喘不过气,缺氧的红色从他脖根迅速攀上额头,他爆起的血管和郁寒手上的青筋一样狰狞。
他想去掏衣兜里的针剂,但根本使不上力气。
在齐蹊以为自己要彻底窒息的前一刻,郁寒松了掐他脖子的力道,用玻璃捂嘴的手却更用力。本能迫使齐蹊想大口喘气,但理智让他生生遏止住了张嘴的本能。
没能让齐蹊吞玻璃的郁寒扯着他的头发将人猛得往玻璃墙上撞,墙体的钢化玻璃硬度极高,仅一下就撞得齐蹊眉骨开裂额间流血。
郁寒掐着齐蹊的脸说,疯戾讽刺地笑着:“我还以为你真舍得锁郁杉一辈子,毕竟只要你敢放开我们,你就该想到自己今天的下场。”
“心软是病,也是你的输局。”
齐蹊满脸都是恐怖的血迹,却勾唇挑衅一笑:“你也一样,你总不会真的当街杀了我,你做事总还要给郁杉留半分活路。”
“那你低估我了,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将你碎尸万段。”郁寒捏着拳头朝齐蹊脸上打去,“知道我等这刻等得多难熬吗?”
齐蹊在那一刹一手接住郁寒的拳头一手掏出针剂注射器想扎入郁寒手腕。
郁寒松开抓齐蹊头发的手一记手刀劈在齐蹊的肘弯,注射器掉在地上的同时他拧过齐蹊手臂将晚骨折到一个近乎恐怖的曲折角度。
他冷笑:“早防着你了。”
齐蹊顺着郁寒拧扭的方向转动手臂,却只堪堪没让手骨骨折。下一秒,郁寒一记肘击狠狠撞上他的腹部,齐蹊早先便落伤的胃再次爆发令人崩溃的疼痛来,他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几乎丧失了所有抵抗的力气。
暴力冲突的爆发不过两三分钟,发现变故想冲进来的安保被受惊后着急离开这片展厅的骚乱人群堵在门口,只能先组织秩序疏离人员。
此刻没有人能帮到齐蹊,而他已经站不直身体了,背部抵着玻璃墙面犹如一滩烂泥般滑落摔在地上。郁寒勾着唇角,微俯下腰抬脚踩在他脸上,睥睨蔑讽的姿态像胜利者对待畜奴。
从二楼螺旋式扶梯缓步走下来的楚邃扫了眼展厅的狼藉,顿了片刻。
在郁寒踢踹齐蹊的间隙,楚邃蹲下身捡起一截断裂的镶金红木画框,没有声息地走到郁寒身后,抡起画框对着郁寒脑袋就是一击。
脑部重击的郁寒眼前眩晕了一瞬,险些就着半俯腰的姿势一头栽下去,他勉强直身站稳时后背脊骨又被狠砸了一下,郁寒仓促回过头,在第三下落在前抬手挡住了。
“楚邃?”郁寒眯了眯眼,咬牙切齿道。
楚邃面上无害一笑,瞳中却映射着慑人的病态疯戾,他语气平淡地开口:“打架不要弄坏我的画啊,漂亮哥哥。”
郁寒气笑了,但他对楚邃这个同类没有杀意:“多少钱,我赔。”
楚邃目光挑衅:“你赔不起。”
“理解一下吧?如果你家小朋友和别的人好上了,你也会杀了那个人的对吧?”郁寒脚尖踢了踢半昏迷的齐蹊的头,看着楚邃说,“而且你不是也很讨厌齐蹊吗?”
“楚遂求我救他。”楚邃冷声道,“齐蹊不能死在我的画展。”
“那可真难办啊。”郁寒敛了所有神色,说话的间隙已经让他从刚才被重击的不适感中缓了过来,他抬手去夺楚邃手中的木框,而后抵着楚邃的肩膀将人狠摔到玻璃墙上,“打一架吧。”
此时那面玻璃之外已经围了许多围观的人,举着手机录着视频发到了网上,舆论飞速发酵。
“小遂——!”终于艰难冲出逆流人群的盛见誉面色紧张到失态,他奔跑着,眼睁睁看着和郁寒扭打一团的楚遂落入劣势。
在超出意料的绝对力量压制下,楚邃依仗的身手还是欠缺了些,那包金的木边框狠砸在了楚邃格档的胳膊上,生生裂折开。
与之一同裂开的,还有楚邃的右腕骨。
但局势却蓦地翻转——
楚邃收起轻视,方才那一刹抬手格挡的同时左手毫无征兆地在人群围观下掏出一把袖珍左轮。
他枪口近距离对着郁寒胸膛,面上笑容极具迷惑性:“楚家早些年涉黑,你要赌我手上这把是玩具还是真枪吗?”
“小遂,别冲动!!别开枪!”冲过来的盛见誉在郁寒被短暂震慑的一瞬抱住楚邃护在怀里,他神色焦灼到让所有人都怀疑楚邃手上的是真家伙。
展厅的安保人员这时也围上来了,郁寒和楚邃强行被分隔开。
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苏星眠蹲下身,去扶郁寒脚边遍体伤迹的齐蹊,他神色担忧,小声问着:“先生,你还好吗?”
齐蹊头无意识的侧耷着,他眼皮微微掀动,却没能睁开,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弱,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断了生息。
只片刻的间隙,楚邃一只手挣脱开盛见誉的怀抱,他举枪对着与他数米之隔的郁寒,目光阴沉地扣下了板机,“呯——”
堵在郁寒正前方的保安在楚邃举枪瞄准的瞬间就吓得下意识错开了身,但本该晕过去的齐蹊却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摇颤着身形挡在了郁寒身前。
他分明意识模糊站立不住,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意志让他一瞬间爆发出那样悍勇的力量和敏捷的速度,他甚至险些将郁寒直接扑倒在地。
无尽拉长的寂静在那一刹凝固了混乱。
齐蹊被击中的肩膀上一痛,随后听到什么物体坠地滚落的微小声响。
那把枪声慑人的左轮射出的子弹,只是一颗小巧普通的树脂弹珠。
戏弄所有人的楚邃一哂,他看向盛见誉的目光格外嘲弄:“假的,真的那把枪早被徐识音没收了。”
众人尚心有余悸地恍神间隙,郁寒皱着眉将身前的齐蹊恶狠狠推开。
齐蹊踉跄着后退一步,被苏星眠一把搀住。恰有血珠凝坠在齐蹊眼睫上,滴融进眼眶又从眼尾淌下来,像流着瘆人的血泪。
那张满是鲜血不再英俊的脸上如旧的温柔担忧漾开来,齐蹊视线穿透郁寒的眼睛,像是妄图唤醒爱人的灵魂。
那样豁出性命触目惊心的深情,实在是让郁寒恶寒至极。
随着郁寒的举动,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混乱局面再次搅动,围住他的那群安保人员蜂涌而上,郁寒双拳难敌十六手,很快便被架住狼狈地制在地上。
在安保要将郁寒扭送去警局时,齐蹊却摇晃着身子上前一步,气息虚浮地阻拦道:“今、今天的事情……可以私、私了吗?我们……对博物馆,和展厅主人……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们都可以,可以协商……赔偿的……”
说着,齐蹊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出浓稠的血沫来,身子像秋风中被反复扑打的残破落叶般一阵猛颤。
“你快被这个人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说你要私了?你要主动承担赔偿?”那安保队长看智障一样看齐蹊,嘀咕着,“完了,完了,这怕是被打成傻子了……”
他不理会齐蹊,转头招了招手,问同事救护车到了没。
比救护车先到的是从展厅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宗寰,他跑得发丝凌乱衣领都歪开来,在看到被按在地上的郁寒时,错愕片刻后喝斥一声:“你们放开他——!”
安保队长认出宗寰,紧张地伸手拦了他一把:“宗寰先生,这人是危险分子!你别靠近他!”
“我叫你们放开他!没听到吗?!”宗寰拍开安保队长挡路的手,他带着寒意的音量拨高,眼神骇人。
安保领队在宗寰的目光对峙中僵了一瞬,他压下眼底一闪而逝的对跋扈大少爷的嫌恶,给了其他几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放开郁寒。
他忍气吞声在心中扎小人,等着看宗寰被这疯子揍趴。
被松开的瞬间,郁寒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宗寰想去扶他,在看到郁寒身上有血迹时,瞳孔微凝:“哪儿受伤了?”
郁寒拂开宗寰的手,捂了一下肩膀,眉头微微夹紧,只目光冷漠至极地扫了眼宗寰,而后视线紧紧盯着不住咳血的齐蹊。
他声音很沉,话头却是应的宗寰:“没事。”
宗寰确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郁寒,但他从来没有被郁寒用那样冷如冰川的眼神看过,毫无温度,毫无感情。
他心口突然一疼,面上却没皮没脸地笑着,伸手搭上郁寒的肩膀:“郁寒,终于也是轮到我来英雄救美了啊。”
“护得住我吗?”郁寒问。
“什么?”宗寰微愣。
郁寒手握成拳,忽略肩上那肌肉收紧时断裂针头的刺痛,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我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杀了齐蹊,你护得住我吗?”
宗寰想说别冲动,但郁寒的语气太冷静了,冷静到近乎严肃。他搭在郁寒肩上的手微微扣紧,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想如何带郁寒离开,想如何善后,如何平息舆论……以及,是否真的要放任郁寒做不可挽回的事。
他认真地看着郁寒:“不是说疯话吧?”
郁寒没回他。
宗寰目光移到齐蹊身上,狼狈不堪的齐蹊冲他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带着些战役最终胜利者的疲惫、谦和,不傲慢不凌人,但依旧很刺目。
宗寰企图以自己对齐蹊的厌恶给这份失智的偏心加码,他尝试说服自己,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杀一个罪不至死的人实在有违他的本心理念。他所受的教育,他的成长环境,他的认知他的教养他的骄傲都告诉他,纵容郁寒是错的。
不过十几秒的冷场,宗寰心里已经挣扎了千百次。
“那天之后,齐蹊把我囚禁在郊外的别墅,每天给我注射各种精神药物,催眠、下心理暗示,不间断地折磨我。”郁寒看向宗寰,他声音很冷,字字清晰,足够周围所有人都听清,“你们是不是全都觉得齐蹊是好人啊?呵,或许他真的是吧——但他唯独对我没有善意和好心。”
“他威迫我,诱哄另一个软弱的我和他相爱,和他做.爱,忍耐和习惯他的侵犯,他在微博官宣的那张图片但凡再往下截两寸都能看见锁在我手腕上的铐链。”
道德天平在三五句话中倾倒。
“假的吧……”正摁拽着楚邃的盛见誉不敢置信地低喃,“齐蹊那样的人怎么会……”
可郁寒此刻神色没有丝毫疯态,语气也并不怨毒,只是冷静地叙述着齐蹊一条又一条的恶状,那副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去相信他说的话。
于是在场的人看向齐蹊的眼神复杂了几分。
苏星眠也下意识去看齐蹊,可在他直觉里,眼前这个爱意溢满能心甘为伤他至此的加害者挡抢的谦和先生,不该是郁寒话里的样子。
但齐蹊缄默着,没有一字一句的解释。
“我发疯地想杀齐蹊,是因为他夺走我的一切,还要抹杀我的意识。”郁寒目光沉沉地对上宗寰那双惊起怒浪的眼睛,“——我觉得我没有错。”
心神猛烈震荡的宗寰原以为等不来郁寒的解释和理由,但决断是在听到郁寒第一句话的一瞬间下定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扭曲的怒意,松开手,退后半步:“好,做你想做的事,我给你兜底。”
郁寒缓步向齐蹊走过去,大概是都没从冲击和混乱思绪中缓过来,这一次没有人上前阻挡他。
他揪住齐蹊沾血的衣领,平静问:“我有个问题困惑很久了——第二人格就一定该死吗?”
“某种意义上讲,那些精神分裂者一直被针对想消抹的具有独立意识的副人格,半点不无辜吗?”郁寒情绪淡得全然不像他,但言辞犀利异常,“我以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必须被审判被抹杀的事?你所谓的精神治疗,真的是绝对正确的吗?真的毫无私心吗?”
“——还是说,你只是要把郁杉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久等,最近文字状态有点差,沮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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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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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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