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陈夫人电话的时候，沈晚江正在处理手上的事务，她丝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陈幼龄选择的是离陈家不远的一家咖啡馆，此时距离下班高峰期也不过半个小时，有些早下班的已经将这里三三两两的几乎坐满。
她来的很早，选择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这里不算高档，也不算太平价，用来见自己丈夫小三的女儿，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沈晚江就在不远处的律师事务所，虽然硕士学的是国际人权法，但不代表她不能作为其他法的律师，为自己的客户扳回一城，她不喜欢穿过分职业的服装，此时外面一身棕色大衣，在接到她要见自己的电话时，她还卷了个头发，给律师事务所内的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问她是不是有约会，她当然说没有。
和陈柏青太太的约，算什么约会，这叫争锋相对。
高跟鞋与地面的清脆敲击声，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高跟鞋的主人，并不惧怕这场明显落于下风的约。
“你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要沉稳太多了。”
开场第一句话，沈晚江愣了神，她并不知道陈姜和面前这位陈柏青明媒正娶的太太见过面，亦或者又说过什么，更是无从得知。
只是勾唇，看向坐在面前的陈幼龄，气场上不说千锤百炼，可也叫人看不出错来。
“你十五岁难念，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从Y国回来，我想看看，陈柏青的女儿，当时的你，太过轻浮。”
女孩因为她的到来，像个炸毛的幼猫，眼神也凌厉，丝毫不软和，手里还夹着根烟，一点没有所谓的千金之气，满满的高傲。
哪有现在这样，讨厌自己，也还得顾忌成年人之间的面子，互相做到礼貌性的社交高度。
沈晚江看她这样戳人肺管子，未动声色，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陈幼龄见她不搭话，也不恼，抿了抿唇，勾起一个轻慢的笑。
“你要的是什么，我想，我们俩都清楚。”她像是看透了面前沈晚江，拿起面前从不加糖的咖啡抿了口，是熟悉的味道，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闯入这里如同死水，过度沉默却也安全的范围。
她唇齿轻碰，吐出个但凡今天不是沈晚江在这里，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数字，她说，“三个亿。”
“你回香港，或者任何地方，总之以后，不和你的父亲见面，你可以做的到。”
三个亿啊！
这可是三个亿，沈晚江点点头，不免为面前这个女人的大手笔震惊，只是可惜，放在她的十八岁之前，不，是在她能接案子之前，这的确是个庞大的数额。
竭力挡住两人不太友好氛围的桌子，上面两杯咖啡都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温热的雾气飘浮在两人中间，透过这雾气，沈晚江出声。
“我现在的一件案子，价格你知道多少的，这三个亿，我想五年内，我努力一点，肯定是能赚到的，三个亿，可能在你的眼里，能买很多东西，但不足以诱惑我。”
三个亿，陈柏青给的那些卡，里面的金额，是三亿的数倍，在京城中三个亿，不过少爷小姐们几个跑车的事情。
这肯定不是她的心理价格，在陈幼龄想要继续抬价的时候，沈晚江颇为奇怪的打量她一眼，“我又不是物品，你抬价也无用，去劝陈先生。”
能说的话，陈幼龄早在十几年前就说过了，可还不是让小三的女儿堂而皇之的到了京城，她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可良好的修养，让她只是冷冰冰的瞧着面前已经站起身的沈晚江。
“我要的你不知道。”
这是她唯一代表自己说的话，其他的，站在陈姜的角度上，绝不能落于下风，对陈幼龄是，对待所有都是。
她没什么牵挂，什么都无法威胁她。
还坐在沙发上的陈幼龄愣在远处，忽而笑出声，是她小看这个女孩了。
小三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无非为名，为钱，为权，可惜就可惜在了，陈柏青这个女儿和其他人小三的孩子，不太一样，聪明且冷淡，无欲无求的模样，最恐怖。
很不好控制。
陈幼龄眼眸发暗，却被掩埋在咖啡馆不算亮的灯光下，她吐出口气，手放在桌上，看似放松的轻敲，实则心中想的却是要从长计议了。
晚七点，她才开车抵达陈柏青给她的餐厅位置，不算难找，可在一群低矮房屋的包围圈中，车不好停，硬生生又开了一刻钟，才找到了个车位。
周围都是很多私房菜馆，邓家和陈家算是世交，但这只是基于邓先生和陈柏青的情谊，陈姜和邓凛以前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陈姜在去世前，申请的是美国的学校，根本不是瑞典，只是她想去看看，父亲说以前看的一本小说，里面描述了北欧的雪，是不是像父亲说的一样，如同童话故事般美好，去了，也就那样，更多的却是孤独感与冷漠。
“您好，车往那边开点，不太好出去。”
旁边的人敲了敲车窗，沈晚江知道是自己好几年不开车，有些生疏的车技，碍着别人了。
“谢谢了。”
那人上了车，沈晚江也停好车，从副驾驶拿了高跟鞋穿上，下了车，才锁好车没走两步，那后车座上下来面带喜色的女孩，“crystal！陈姜！”
女孩快要乐疯了，“我是邓佳如，佳如啊。”
见沈晚江神色仍旧淡淡的，像是没想起她，其实某人是被邓佳如的忽然出现，搞得有些懵，还没做好面对邓家人的准备。
邓佳如非要沈晚江想起来似的，一边拉着她往那家餐馆走，一边惊喜道，“我是真没想到能看到你，你就是陈叔叔的女儿，我真是吓了一跳。”
“之前你跟我哥去看过我来着，你还记得吧，你还给我买了蛋糕，你生日当时快到了，我给你送了围巾，我本来准备送你条手链的，但我哥说你戴那条围巾肯定好看，当时我就觉得你们应该在一起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他也不告诉我，今年过年就25岁了，你们俩同岁，都不谈恋爱的吗？”邓佳如像是不懂现在人的心理，沈晚江失笑，“我有男朋友。”
邓佳如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哈哈哈.....是嘛。”
感觉快要灵魂出窍了，天知道她多喜欢这个未来嫂子，怎么就要成别人的女朋友了。
餐馆离得不远，也就几分钟，邓佳如从对方是干什么的，什么家庭背景，多大，多重，长得怎么样，一一盘问，就差问出什么血型。
沈晚江是真心喜欢面前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的姑娘，也没说假话，说的越多，发现对方越优秀的邓佳如更要灵魂出窍了。
呜呜呜呜，不要啊，她的嫂子！她的嫂子。
谁懂，哥哥和嫂子分手了，她还喜欢嫂子的心啊。
嫂子太香了。
忍痛看了沈晚江好几眼，忽然心生一计，抢过来！管对方是谁，抢过来就行了！
“怎么不走？”
看着明显脚步顿住的邓佳如，沈晚江转头问她，“来了来了。”邓佳如的大计已经初步完成。
由服务生领路上去，选了个位置不错的包间，能看到路对面的江边晚景，下雪的缘故，晚上很多人在外面堆雪人，这里是老城区，小孩子和老人都多，此刻外面不用想，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包间内除了她们两人暂时没人来，时间定的是七点半，眼看着还有几分钟，陈柏青他们是存了让小辈们熟悉熟悉的心，谁知道，已经熟成这样的关系了。
沈晚江想，圈子真是太小了。
得到哥哥消息的邓佳如前去堵门，“哥哥哥哥，你猜谁在里面？”
“谁？”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还是和十九岁初见时一样，温润内带着淡淡的冷，像是温暖的手上沾染上了一片轻轻的雪花，消散了，那处再怎么温暖，也还是带着冷意的刺痛。
邓凛比邓佳如高很多，不以为意，借着身高的优势，看向里面已经站起身的沈晚江，一如当年忧郁的湛蓝眸子内，闪过僵硬的神色，满满的不舍，几乎就要溢出水眸。
他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邓佳如早就在自己哥哥看向沈晚江的那一眼，仿佛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抱着自己昔日爱人的眼神，已经被劈的外焦里嫩了。
“我们....”
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晚江一句，“好久不见。”拉回了依旧死寂的现场。
邓佳如恨不得变成多利，现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洞里算了，多利是谁，是她养的哈士奇，平时最喜欢挖洞，这个时候发挥专长挺好的。
忧郁眼眸的主人紧紧盯着，让两人的思绪一瞬间都被拽回到瑞典那年雪景颇大的冬季，两人依偎在阁楼内，邓凛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他煮了壶茶，茶香四溢，一路顺着稍抖的楼梯到了在阁楼内看书的沈晚江周身，整个家内都是温暖的气息，一墙之隔冰雪肆虐，她难得的心安。
两人都是稍慢的性格，但沈晚江要更固执，更温吞，更不喜欢破坏原状，两人在一起，大多时候，只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多说什么。
柳梦圆在欧洲旅游，很少回来，偶尔几次撞见了他，也挺高兴，她乐于见到沈晚江有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想着陈姜说过的话，她有时候也旁敲侧击，问问沈晚江认不认识什么新的朋友，沈晚江也会如实说。
邓凛不是坏孩子，柳梦圆看人毒辣，她偶尔撞见的几次，邓凛不是在收拾家里被沈晚江扔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衣物，就是煮东西，或者做一些甜品，配上他看灰尘都深情的眼神，柳梦圆作为长辈，很是满意。
沈晚江偶尔和他出去逛逛，可是瑞典太冷了，也太空旷，两人大部分缩在家里。
北欧感知到春暖花开的时期较晚，有段时间，两人只在手机上聊天，得知他有场学校内的音乐会，他作为大提琴手会上去表演，她说着自己有课，其实和导师请了假，去了英国，在他学校周围的花店，包了束不算大，但足够贵的花束。
到了他们学校里面，和他带着自己见过一次的舍友，进了学校，成功混入伦敦皇家音乐学院中，春天的温暖，让她穿的不多，一件不算长的大衣，棕色的，很优雅的书卷气，一米七三的身高，穿着稍高的小皮鞋，很内敛含蓄的气息。
为了见男朋友，她画了个很精致的妆容，很漂亮，身上没喷香水，那些柔软瓣子的花朵，为她染上了娇艳欲滴的色彩，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染上了淡淡的花香。
邓凛高挑的个子，在一众人种优势的欧美同学中也算高，超过一米九的身高，本来就很少，幽蓝深邃的眼眸，更是像一块碧透的蓝钻，在镁光灯的照射下，美的像是一块放在棕色皮卷上的顶级珠宝，过分精致。
像是有感应，他在观众席上扫了几眼，一下子就定住了，像是利箭般的眼神射过来，稳稳钉在她身上，他红唇微勾，无形中勾人，被他别在胸口中，此时和他眼眸一同闪光的胸针，是向日葵的模样，这是她动过那张卡里最大的一笔钱，七万克朗，她没告诉他价格，对于这些少爷小姐来说，价格永远不是最重要的，是心意，就好比当时，她喜欢他的心。
对她眨眨眼睛，却引的身后的男男女女一阵骚动，她想，这人是很优秀的。
演奏会结束，两人并肩走在学校昏黄的路灯下面，很多男女在这里约会，她本想说什么，忽然被他过来的一个吻打断，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加深那个吻。
有人的手机铃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邓凛直接挂断对方的来电，坐在邓佳如旁边，“我明天演奏会，你要来吗？”
“我最近很忙。”委婉的拒绝。
邓凛知道了，他不强求，面前的沈晚江决不能硬逼着，只能一点点的攻略城池，看着面前玻璃杯才被他放下，内里不断摇晃的液体，心却沉静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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