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蔚殊站在原地没动,甚至没有伸出手,他静静看着邢宿迈出一步,纤长冷然的眼睫微动,眼底晃过不易察觉的柔色。
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看到邢宿微微瞪圆的眼尾,神色有些紧张,脸色绷紧之后显得更不好惹,表情冷硬,一副不好接近,又凶脾气又差的样子。
邢宿学得很快。
他学着殷蔚殊的样子换了鞋,踩在地毯上是脚步微晃,像是不敢用力,生怕伤害到脚下绵密的绒毛,
很快又露出喜色,猛地抬头望向殷蔚殊,唇角随之扬起,单看表情的话很像得到惊喜时会露出的惊讶和欢雀。
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被接纳,但又无条件相信殷蔚殊的保证,后者的权重碾压后者,邢宿几乎用跑的,谨慎迈过那简短的天堑之后,扑进殷蔚殊怀中。
邢宿缓了郑重的气,眼睛亮得潮湿,蹭了蹭殷蔚殊的脖子说,“真好,想一直这样。”
“恐怕不行。”
殷蔚殊扫了眼邢宿肆无忌惮趁机落在他腰间收紧的手,屈指敲了敲邢宿的手背:“拿开,不要和人动手动脚。”
邢宿收回手,把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指尖上残留的触感,认错的姿态端正正直:“我只和你动手动脚,我不喜欢别的人类。”
明明是一脸诚恳,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本身,以后还打算趁着每一个机会和殷蔚殊动手动脚。
殷蔚殊看穿他逃避问题的小心思,但现在心情不错,于是饶过邢宿,“人类不会把人类两个字挂在嘴边。”
“好,”邢宿受教了,“我只喜欢你。”
“人类也不会把喜欢别人挂在嘴边。”
……那人类可真虚伪的。
邢宿扭开视线,假装没听到,小声嘀咕,“我没有经常说,而且不经常说你怎么知道。”依旧不肯直面问题。
殷蔚殊提着他再次跃跃欲试,想要伸过来偷偷牵衣袖的手,在邢宿身边放正了之后问:“先带你熟悉房间?”
同时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以后家中恐怕不方便请佣人了。
可能是出于动物圈地的本能,邢宿的领地意识有些重,像是有应激反应,一般不会允许自己生活的范围内有别人留下的气味,这一点殷蔚殊始终无法更正他。
好在从前两人身边也很少出现外人,所以相安无事。
但以后恐怕不会太如邢宿所愿。
说话间,邢宿已经环顾四周,将别墅内看了一圈,想也不想的摇头:“不用不用……”
入目所及的房间有些多。
熟悉房间就意味着可能又要被单独分配出去。
他躲开殷蔚殊的视线,在空气中轻嗅了一下,两眼放光看向二楼靠右侧,那里的空气都比别的地方要香甜,清清冷冷的冷冽香味自房间中飘来,其中想必尘封了足以让邢宿泡醉的,大量殷蔚殊的痕迹。
邢宿的脚步飘忽,目光时不时可疑的往那边瞥,忍不住眼馋问道:“殷蔚殊,你的房间大吗。”
“怎么。”
殷蔚殊已经去了厨房,灶台一尘不染,虽然是和外面如出一辙的整洁,但显然更加没有人气,毕竟主人从来不使用,管家是按照样板间标准…以及做菜阿姨的习惯来收纳整理。
邢宿站在门口纠结,又无意识的抠门框。
就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然我不会这么不礼貌的…如果我不发出声音也不带脏东西的话,还有可能在你的床下面睡着,然后在床上醒过来吗。”
殷蔚殊沉默了一下,无声放下一颗鸡蛋,换成一勺原本并不打算放的,邢宿不太喜欢的胡萝卜丁,放在了给邢宿煮肉粥的配菜中。
他缓慢悠闲地搅拌,淡声说:“这样你会被扔出去。”
行吧……
“那我可以自己到处看看吗?”邢宿找补:“我检查有没有危险。”
这里大概不会有危险。
但殷蔚殊没有阻止,示意邢宿:“注意安全,不要出门。”
“肯定不会的。”
一点失望很快被四处研究的热情带偏,邢宿四处走走,像是探寻新领地。
他没碰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只在管家偶尔过来打扫整理时会停留的地方待久一点,默默覆盖陌生的气息,然后换下一个位置。
不厌其烦地清理领地,不允许这里出现任何一个人的味道,那样会冲淡属于殷蔚殊的气息。
邢宿对殷蔚殊从来不隐瞒。
但一直没有说过一个关于自己,有一点点坏,按理来说不会属于人类的比较不礼貌的想法,那就是他不希望任何人靠近殷蔚殊,最好是离殷蔚殊很近的时候就立马死掉,这样殷蔚殊身边就只会有他一个能贴贴蹭蹭的存在。
非常冒昧的要求,他直觉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可能是身为污染源的劣根性吧,邢宿觉得。于是只能一遍遍用行动暗示给殷蔚殊看。
且邢宿觉得,从殷蔚殊从来不让外人随意近身的习惯中可以得知,殷蔚殊他一定是看出来,并默默满足自己的要求!
他这么解释殷蔚殊与生俱来的洁癖和强迫症,继续满心欢喜地假装不经意间,在二楼的主卧门外走来走去。
一直到第二十圈,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和属于殷蔚殊的气息开始同时存在之后,邢宿勉强满意。
他停在门外,偷看一眼殷蔚殊的方向发现他没有注意这边,于是认真思考要不要趁着现在是白天——因为是白天,反正也不需要在里面过夜,也不用担心会被扔出来。
悄悄混进去尝一口里面浓郁的气息怎么样。
好想咬一口沾满殷蔚殊味道的领带啊……
渴望多到牙根发痒,邢宿控制不住地做出吞咽动作,想到不久前殷蔚殊曾经抓过自己的手腕,他望梅止渴地张口叼住凸起的腕骨,眼眶发热地用力吸一口气。
好饿。
好饿。
强烈的幽怨一路传到殷蔚殊的感知中。
他给烤箱和砂锅定时,见邢宿似乎在搂上发呆,唤了一声:“还有半个小时,饿的话先吃点水果,自己洗。”
邢宿骤然回神,惊恐的发现自己又产生了‘想要吃掉殷蔚殊’的危险想法,瞳孔慌忙间收缩一下,蹭干净手腕上的口水大声回:“好我马上来。”
恰好门铃响起。
殷蔚殊诧异挑眉,知道自己今天回来,且能找到这里的人委实不多,寥寥无几也没必要确认,他没看监视器,快要靠近的时候提醒外面的人:“直接进。”
“好嘞。”
门外的声音笑意浓郁,似乎等的就是这声应允,毫不见外地推开房门自己找鞋换,感慨的语气有些浮夸,在很亲近的抱怨:“听说机场那动静就知道是你殷大公主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我不来找你你是真一点也想不起来我这个人啊。”
“消息也不回,一跑跑三个月,还封锁消息,想找你都不知道去哪找……以前也没听说你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你这洁癖晚期的毛病能沾地面吗——”
“诶?”
骆涂林的声音一顿。
他没看到殷蔚殊,反倒是和二楼浑身炸毛,满是敌意,一双眼睛竖成冰冷的一条长缝,浑身冒着冰冷杀意的邢宿愣怔对视上了。
像被世间最阴冷的存在判了死刑,骆涂林身体僵硬无比,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倒流,直觉告诉他危险快逃,但身体却一动不能动,他不相信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眼下的事实是,自己的灵魂好像即将被深渊吞噬……
骆涂林额前冒出冷汗,半张着嘴,声音被截停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邢宿。”
殷蔚殊眉心微皱,向邢宿招了招手:“过来问好,他得到了邀请,友好一点。”
“我……”
邢宿想起来,刚才好像的确是殷蔚殊允许了这人的进入。
他抿着唇小步下楼,目光始终不善地盯着骆涂林,张扬肆意的脸上露出一寸寸审视,几乎将人吞噬的表情,赤瞳始终竖成警戒的一条缝。
身体还是十分乖巧地站在殷蔚殊身后,又能随时出手,对面前的陌生人一击必杀。
太过紧张,邢宿森寒的危险气息同样攀爬在殷蔚殊的身上。但不同于落在骆涂林身上时,像是扼住命脉的窒息感,那些强大无比的在殷蔚殊身边也乖顺的不像话,除了冰冰凉凉的触感,殷蔚殊感受到的只有亲昵。
只是如今会因为紧张,而保护欲更重一些,那些来自污染源的阴暗气息缠在殷蔚殊的身周,手腕,乃至耳后,甚至想往皮肤里钻,在他的周围竖起一层触感粘腻冰冷尬,无比牢靠的保护层。
殷蔚殊抬手按在邢宿的手腕上,正好触碰到邢宿不久前刚偷偷含咬的腕骨,邢宿的手腕一僵,竖瞳更亮,泛出血一样的红光,把手腕温顺送进殷蔚殊的手中。
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殷蔚殊无声轻叹,掌心收紧,感受着指下僵硬的皮肤,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安抚道:“这是朋友,骆涂林,别怕。”
朋友?
邢宿幽幽转动森冷的目光,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弧度刚刚好,他觉得自己礼貌又乖巧,声音的起伏听起来也很完美:“你好。”
殷蔚殊的‘朋友’!
那个阴暗不礼貌的念头这个时候又在噌噌噌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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