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熬了好几天终于完成了,得亏是没出什么差错,怎么样邬老师我们今天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在休息室喝咖啡的时候门外老远就传来吵闹的声音,最近实验室新来了几个实习生,讲话像大喇叭一样,走到哪播报到哪。
尤其是这个,“顾酉,你上周的实验报告还没交。”邬歧瞥了眼这实习生搭在自己肩上不规矩的手,“你知道中期考核实验报告也要算分吧?”
被戳到痛处顾酉讪讪收回手,抓了抓头发拉过椅子挨着邬歧坐下来,“邬老师您知道我这几天为了这实验熬的眼睛充血,头脑发晕,今天早上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晕倒,真的需要补补了。”
“只要报告按时交,其他都随你。”邬歧喝了口咖啡,“虽然我不要求自己带的学生要在考核里得第一名,但是不通过实在是太丢人了,到时候就算你调去别的实验室也别说是我的学生。”
“邬老师怎么会呢!”顾酉突然激动了起来,“进人体可是我的梦想,好不容易才进了基地,不可能松懈的!”
顾酉这人的确大喇叭了点,但是所花费的努力也是实打实的,有几个研究员总会在选择学生时设立很多标准,总想选出优质的人,邬歧却从不将这些学生分为三六九等,在他眼里人没什么不同的,天才不努力也照样没什么用,再说,这几年来他与其他研究员的合格率也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邬歧看了眼手表,已经快接近八点半了,不打算再为难顾酉,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吧。”看到年轻的实习生表情立即开朗起来,又补了一句,“记住,最迟周三,把报告交给我。”
知道邬歧态度缓和了,顾酉立马蹬鼻子上脸,狗腿地拿过纸杯迅速丢掉,然后就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边说话边晃悠地,“邬老师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实习生多想和您一起玩,可惜您从来都只和其它老师一起聚会...”
是有一段时间没去喝酒了,对于酒精邬歧不大热衷,但对于这种消遣方式不排斥,不喜欢也不讨厌,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要做,他通常不会拒绝。
“把剩下的人都叫上吧,我请客。”邬歧抬手去摸手机,不动声色地抽走手臂,“对了,李汲还在吧?让他也来。”
不下雨的银歌巷很热闹,还不到十点就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了,这家叮呤酒馆相比于其他酒馆要冷清一些,因为除了酒水小食的主业之外并不提供其他副业,这在银歌巷是很另类的,但同样因为这点,这里的常客几乎都是实验室和政府部门的人,当然,也正因如此,这间酒馆不愁收入。
只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弹古典乐器的人,看着像是个团队,三男两女,弹着些曲调,大概是某些出名的音乐吧,邬歧听不明白。
酒馆的酒种类很多,本地的外地的、本国的外国的、啤酒、气泡酒、特调酒,样样俱全,但是来这的大多还是以点啤酒居多,啤酒不会很快醉还适合推杯换盏,李汲曾长篇大论地分析过聚会上如何分配不同酒精的酒水,要如何规划才会醉得又慢喝得又足够达到飘飘然但不至于撒酒疯的地步,邬歧还真跟着实践过,结果的确没醉,但是后来发现,他怎么喝都不会醉。
啤酒杯被端起来里面的冰块撞击着杯壁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的感觉很舒适,邬歧微微向后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聊天。
“你就是邬博士吧?”
一阵蛋糕的香甜味伴着个尾音上挑的男音,接着就感到胳膊被用力挤了一下,有人挨着坐下了,而且距离几乎是没有。
邬歧脊背僵了一瞬,没避开,偏头看过去,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透着股稚气,“从你进来我就看到了,你呢?应该也看到我了吧?”
邬歧面容平静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黑发浅瞳,皮肤白皙,耳朵上挂了很多银饰,稍稍动一下就会发出些清脆好听的响声,衣服穿的倒是单薄简单,只套着黑色的短袖和破洞长裤。
虽样貌出众,但还真没注意到。
“我叫怜云。”邬歧眼神直接又一句都不应,怜云心底有点发怵,又凑近了些,将自己那张颇有优势的脸贴到身边人的肩头,“你能请我喝杯酒吗?”
邬歧总算是笑了一下,稍稍扬声,“李汲,酒单。”
李汲正和实习生们聊得火热,听到这话想都不想地就拿了酒单随手递过来,转头的瞬间看到邬歧旁边的人,本来朦胧的眼神一下子变精神了,回过头去接了两句话腾地又大幅度地转过头来,两只眼睛铜铃一样盯过来。
邬歧倒是丝毫不在意,完全忽视了这如炬的目光,将酒单递了过去,“自己点。”
得到了准许,怜云表情自然了不少,也觉得自己应当是得了点好感的,接酒单时还得寸进尺地摸了邬歧那双细白瘦长的手了一把,结果被那皮肤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吃惊道:“邬博士,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邬歧轻轻抽回手,“不碍事。”
“你有点眼熟啊,啊,是刚才台上的吧?”李汲坐近了点,好奇地盯着怜云看。
“是啊,我弹的古筝。”怜云这会几乎半躺在邬歧怀里,对待李汲的话不怎么有兴趣,听到这话只微微挑了挑眉,连眼神都不愿分给李汲半分。
李汲神色放松了不少,喝了口酒,大咧咧地开口:“我就说嘛,我还以为这地方也整出些什么副业了,还一下子把注意打到邬歧身上,他这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怜云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立即皱起眉,“我可不是做那些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一时误会,不对不对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李汲平日就说话直接,这种情况根本不晓得怎么解释,加上喝了点酒脑子转不动更是火上浇油。
怜云靠在邬歧肩膀处,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低着头也不看人,语气掺着委屈,“我以前就知道邬博士了,一直觉得他很厉害,要不是邬博士研发出来的药,我妈早就死了,到这边来工作也是,我知道你们实验室的人会来,就想着总会有机会碰见。”
这话跟他最开始的行为比还真是字字恳切,情真意切,李汲顿时招架不住,连连道歉。
“李汲,别招惹他了,去和实习生们聊吧。”场面险些收不住,邬歧抬起头看向李汲,语调平淡地制止道。
话音刚落就感到指尖被滚烫的温度包裹住,低头看过去就对上那双略带难过的眼睛,眼里祈求安慰的意思明显。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邬歧拿起来看了眼,转头说了句,“失陪一下。”便站起身往外走,刚走到拐角的洗手台处就摁断了电话,开始严格地遵照七步法开始洗手。
洗完手那个陌生号码又坚持不懈地打来了,邬歧有些心烦意乱,但也不想这么快回去,索性接了起来。
“喂,是邬先生吗?我们监测到您还没有打开产品,已经第六天了,是有什么问题吗?顺带说一句,产品拿回家之后要在七天之内打开,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被领养了,要是一直不放他出来,不喂食,他会心情不好的。”
那边小疏说话语速很快,似乎生怕被挂断电话,一口气把所有要交代的都交代了,见邬歧半晌不回话,试探地又问了句,“邬先生?”
“知道了。”静了会,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才懒洋洋地传过来。
真是麻烦,邬歧看了眼时间,十点过几分,若是一般人倒是觉得很晚,但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倘若决定来酒馆,那这才是刚开始。
“我先走了。”邬歧捞起沙发上的外套,边往身上套边叮嘱李汲,“你买单,明天我报销。”
“邬博士,你这就要走了?”见邬歧要走,怜云有点慌张,忙起身抓住他的衣袖,“我也下班了,我跟你一起吧?”
这话里的意思邬歧当然听得明白,他歪头看向眼前的隽秀少年,眯起眼睛笑,“你想要跟我回家?”说着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串银饰,带起一串叮铃声,“可惜了,我的家只有尸体能进。”
“哎呀,早就想提醒你啦,别在我们邬博士身上费功夫,他这人很变态的啦,恋尸癖来的。”李汲喝多了点,又增多了胆量,大喇叭一样地冲怜云播报着,“他压根不喜欢任何活物的,你知道他见到什么最开心吗,就是我们实验室的实验品。”
对于这听起来很像是诋毁的话邬歧则是不以为然,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一点,甚至一副谢谢夸奖的样子,“有人喜欢男人,有人喜欢女人,还有人只喜欢动物,我喜欢尸体,应该也不算无法理解吧?”说着随手拉了下大衣衣襟,打了个招呼,“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天没动,这罐子似乎变重了些,而且总觉得里面的颜色不如第一次见时那么透明,反而蒙着一层灰色,像是乌云遮盖的天空。
邬歧坐在沙发上,本抱着赶紧把这个打开把里面不知道什么成分的东西放出来免得饿死,但手放到瓶盖上时却莫名带了些紧张和慎重感,不自觉端正了身子,手下的动作也是小心,缓慢地取掉两边的铁扣。
橡胶做的塞子取出的时候不太容易,可刚施力要去拔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似乎有气流向上冲,想要顶开这层束缚。
短短几秒,邬歧就感到这股力量单凭自己没法压住,不自觉从想要打开变成与这股力对抗的状态,没想到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一寸寸推开,抬手的瞬间盖子擦着手边飞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撞击到墙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小坑。
霎时间房间变得很暗,那层灰色真的像乌云一样慢慢爬满了整个房顶,然后又慢慢向邬歧这边聚拢过来,开始变幻颜色,灰色变得透明,变浅然后成为一种不怎么明亮的青色。
眼前的颜色逐渐组成一个无法描述的形状,直觉知道这大概是一具人体,是一个青色的、透明的身体,没有骨架,只有扭曲的胡乱拼接起的四肢,挂在那个可能是头上面的乱窜的五官,底下接着的是更加怪异的躯体,像一个黑洞一样装着所有脏器,里面肠子、肝脏、胃等器官搅在一起,青色的笼罩下那些暗红色的、一下下鼓动的器官变成了趋近于灰蓝的颜色,将那视觉冲击力减弱了些,但寂静的房子中,粘腻腻的蠕动声、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还有咯吱咯吱的肢体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比邬歧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惨烈的尸体还要夸张。
从可以称作是脸的地方,两只眼睛像蜗牛的触角一样自那两个黑洞中拉出去很长,眼球摇摇欲坠地接在末端,眼珠慢慢转动着看过来,然后一个沙哑却有着不符合的活泼音调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算作是喉咙的部位中传出来。
“你好啊,我的领养人,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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