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浩渺苑,此处乃是丞相府的庄园。
据传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嫡子在十几年前抗洪遇灾而过世了,丞相大人伤心欲绝,后来有人把大爷养在外的十二岁儿子带了回来,取名傅宣卿。他年少聪颖,十七岁高中状元,是内阁最年轻的学士。
丞相大人十分偏爱这位嫡长孙。
前几日,傅宣卿陪同太子殿下狩猎,一介文弱书生,猎物没猎到,自己反被野猪拱落悬崖,摔伤了眼睛,据说是瞎了。丞相立刻命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有说是沉疴引之,有说是跌落所致,有说是利器所伤……总之,太医们论得热火朝天。
傅宣卿默默坐上轮椅,带着人躲到浩渺苑静心修养。
丞相自然是事事依他,把太医们骂得狗血淋头,当夜发布了悬赏民间神医的公布。
暗室,那位本该坐在轮椅上瞎了眼的傅宣卿正手执长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眸光之敏锐不输于猎豹,哪里有半点瞎眼的样子?
“说出当年背叛大将军的人到底是谁!说不说?!”侍卫楚红茗正在对被俘男子施以酷刑。
此人浑身伤痕,早已鲜血淋漓,双眼红肿,血迹斑斑,可他的嘴倒硬得很,无论怎么样的酷刑,他都一言不发。
“住手。”傅宣卿没了耐心,缓缓起身。
“二十年前,莫将军被围困边境一战,你是当时的前锋兵,那一战全军覆没、无人幸免,可你却苟且地活了下来,虽然改名换姓,还烧伤了半边脸,可总有蛛丝马迹能查到你身上。”
“你或许觉得,我查不到你的妻女了?还是你背后之人承诺过保护她们的安全?你自己信吗?”
“妻女”二字,另那人身躯一僵,他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只问了两个字。
“是谁?”
傅宣卿冷凝眸光:“你只管说出我想听的,你妻女自然无碍。”
那人沉重地垂下头,像是放弃了抵死挣扎的猎物,沉默半晌后,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陈祺。
应天府的府尹,陈祺。
“你说过会保我……”可他的妻女二字尚未出口,一把锋利的剑已然插入他的胸膛,尚且来不及收回震惊的目色,便断了气。
“肮脏。”
利刃被抽回,献血滴落到傅宣卿的手上,他掏出锦帕擦了又擦,越擦越觉得恶心,一丢锦帕,带着脾气离开了暗室。
楚红茗问:“他的妻女如何处置?”
“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还要我教?”傅宣卿冷冷地眨眼。
楚红茗:“明白了。”
“你妹妹在影幽阁的考核,如何了?”傅宣卿快步走出暗室,径直走到书房,却发现笔洗里的水被倒掉了。
他的目光猛然一转,看向了桌面。
“通过了,代号:暗夜飞花。”楚红茗又道,“只不过当年令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如今只干些替人擦屁股的破事,换了个主子,难成气候。”
傅宣卿摆摆手,算是结束了这场对话。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副没有完成的画。
画上的姑娘长着鹅蛋脸,笑眼弯弯,鬓边勾出几丝卷发,温婉的气质中带着几分俏皮,却穿了一身男装,神态像是不知看到了什么,圆圆的双眸一点晶莹,略显震惊。
傅宣卿的眸色一紧,看到指尖的鲜血,慢慢伸过去,在画中人的唇上点了一抹红。
那幅画,仿佛灵动了起来。
傅宣卿:“去查近期入京的人,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
扶风苑内,宋安宁正和姐姐亲热地说体己话。
“表少爷哪里敢乱说话,他自己理亏,只能认栽,修养数月也够他受得了。若他还敢再起歹心,我直接把他毒萎了。”
“邻居那两位小哥哥被我欺负怕了,后来全家人直接搬走了……”
“哦,师兄呢,他去找京都的亲戚了,另有安排。”宋安宁的眸光微动,忽然握住宋天玫的手,表情有些认真。
宋安宁:“姐,你想嫁给丞相府的三少爷吗?”
宋天玫愣了愣,柔柔地一笑:“自然是听凭长辈做主。”
宋安宁:“我问的是你想不想、愿不愿意?而不是应不应当。”
“我……”宋天玫犯难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轻轻叹了口气:“宁宁,我与你是不同的,你的性格像风,谁都管不住你,或者说,是你爹愿意看到你像风一样自由。”
——是你爹愿意看到你像风一样自由。宋安宁想起了爹爹,心内一酸。
“我很羡慕你,宁宁。”宋天玫靠在宋安宁的身侧,眸光下落,缱绻着忧伤,令人瞧了万般心碎。
“娘亲对我要求甚严,她嫁入白府这些年过得并不自在,好在是她给老爷添了男丁,苦日子也到头了。于我而言,这样便够了。说到底,嫁入丞相府,是我高攀了。”
宋安宁觉得一个人的生存环境或许造就了她的性格,可纵使万般逆境,人都不应该妥协,要逆风而上。
“姐,你的人生只有听从了自己的内心,为自己做的决定,才不会遗憾和后悔。”
“遗憾和后悔吗?宁宁,不用担心我。”宋天玫怎能不知道宋安宁的用意,但每个人都有各自要面对的人生,各自需要做出的选择。
可宋安宁心有忧虑,是因为她清楚看到了姐姐的前世,嫁入丞相府是好的开端,可她和表少爷苟且的流言传遍了京都,另她和相公离心,才导致她上吊自杀。
这一世,是不是只要阻断了流言,姐姐就能幸福生活呢?
这时,竹心捂着脸跑了进来,抽抽嗒嗒道:“姑娘,那周婆子实在欺负人,非说我偷拿炭火,就给了这么一点,哪里够你和宋姑娘用。”
“我倒无碍,都给宁宁。”宋天玫似乎习以为常,一笑了之。
宋安宁从竹心手里揭过篮子,掂量了一下,问道:“周婆子是何人?”
“库房,管物品发放的,她是大夫人身边管事嬷嬷的同乡,时常哦不,应该是每每都要克扣我们姑娘的日用,愈发明目张胆,可像是冬天的炭火、夏天的冰块,这些怎么将就!”
宋安宁点头:“职位不显,但是个肥差事。”
“你们起争执了?”宋安宁注意到竹心的鬓发虽被打理过,但仍有几束发丝凌乱。
竹心嗯了一声:“周婆子先动手推了我,要抢我的炭火,我反抗了一下,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就扑了上来,要不是二姑娘正好经过给我解围,我恐怕要被毒打一顿。”
“二姑娘?”宋安宁微微挑眉。
竹心:“是啊,整个府里也就二姑娘偶尔关心我们家姑娘,她是个好人,上次,表少爷堵住姑娘,也是她经过解围的。”
宋安宁看了姐姐一眼,只见她认同地点了点头。
“府里人这般刁难,梅姨从来不管吗?”宋安宁蹙眉。
宋天玫着急辩解:“娘亲也是身不由己,府里的事情轮不到她说话。”
“大夫人自不必说,她与老爷少年结发,地位不可动摇,而二姨娘呢,她爹在应天府当差,对老爷多有助力,府里有一半她的人,可娘亲呢,没有人没有权势……我,更不该拖累她。”
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子女出头,这与身份有关吗?说穿了不过是明哲保身。
“姐姐,你听我说,”宋安宁握住她的手,凝眉道,“大姑娘的闭门羹虽然躲过去了,可不代表没有人再找你我的麻烦,这段时间,无论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谨慎应对。”
“你多虑了,不过你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了。”宋天玫笑了笑,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
宋安宁:“真是个笨蛋美人。”
就像小时候,宋安宁不喜欢她,怕她抢了爹爹的喜爱,偶尔恶作剧,但宋天玫分明知道,却还是不声不响地由她胡作非为,起初宋安宁觉得她虚伪,后来发现她原是这样善良柔软的性格!此后,两人便成了真姐妹。
宋安宁朝竹心挥挥手,“你同我说说,各房各府都有哪些人?丫鬟护卫都不要落下。”
竹心拿了张圆凳坐着,细细说来。
很快便入了夜,伺候完主子的周婆子回到住所,打开一只上了锁的匣子,里头装的全是她这些年收藏的金银玉器。每晚入睡前,她都要看一眼才行。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周婆子慌乱地收好匣子,前去开门。
“二、二姑娘,你怎么来了?”周婆子的态度明显敷衍,也不迎人入内。
二姑娘淡淡地一笑,摘下黑色兜帽,自顾自进了屋。周婆子见此,讪讪地关上房门,问道:“二姑娘有何事?”
烛光下,一张瘦小的脸庞略微黝黑,显得瞳仁无比明亮,她示意周婆子坐下,随意问道:“今天你和那婢子争论动手,我虽然帮了她,但心里却更关心你。”
“多谢二姑娘,是那竹心手脚不干净,还得派人料理料理她。”周婆子挤眉弄眼道。
二姑娘点点头,又问:“你后来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罢?”
“没啊,就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二姑娘,为什么这么问啊?”
“哦没事。”二姑娘忽然站了起来,拿起茶壶像是要给她倒水一般,走到周婆子的身后,猛然间手高高举起,眸光淬出狠毒之色,狠狠地朝周婆子的后脑砸去。
太过突然,周婆子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晕了。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把人砸死,挑了青丝的后脑,血迹斑斑。
白欣怡喘着粗气,缓和镇静过后,将茶壶摆成被打翻的样子,又将周婆子的尸体挪到桌椅旁,布置成是自己昏倒的场面。
身后的铜镜反了一道光,她猛然转身,看到了镜中这一刻的自己,有恐惧、慌乱、震惊、拥肿、急躁……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丝错乱的激动。
“恶奴杀人这等流言传出去,宋天玫,我看你还怎么嫁去丞相府!”
“合该是我,合该是我才配嫁入丞相府!”
顺手拿起那只宝贵的匣子,一道身影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酝酿起一场阴谋。
男主现在是坏蛋,后面女主会把他拉到“正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境地堪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