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羽林卫将两侧的百姓分割开,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押送着路中间的马车。人群中胆子大些的探出头,努力看着其中的景象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瞧着比丞相都气派。”拎着菜筐的妇人侧头问着自己的丈夫,还不等她丈夫开口,旁边的高个子男人倒是抢先出声
“这你都不知道,喏,你仔细瞧瞧那马车前面的标识”高个男子伸手指着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挂牌,略带得意的继续说道“这可是太白书院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太白书院的新院长。”
那妇人听了个大概,抓住他的话头问道“新一代院长?那从前的院长去哪了?”
这句话像是问到高个男子心里一样,那男子先是哀叹一声,脸上尽是可惜之色解释道
“这说来话就长了,谁不知道太白书院地位崇高,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殿。更不用说在百姓心中救苦救难的菩萨形象了”
说到这开始放低声音“咱们陛下不是才刚刚登基吗?就派人去太白书院请院长入京辅佐,可那原来的姜院长不愿意,一气之下把自己给气中风了。这不新院长来了么,听说还是个没多大的女娃娃。”
“哎呦,女子啊,那可真是了不得。就是她这个时候来京城,免不了受皇上的气吧”
那妇人挤眉弄眼的说着,心里已经开始心疼这个小姑娘了。
“这都是小事,就怕她被卷到其他的事情里面去……”身旁的羽林卫冷眉一竖,往这边看过来,吓得那高个男子赶紧收了声,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街上百姓们讨论的声音倒是传不进马车里,不过车里的气氛还是有几分压抑。
穿藕粉色衣衫的小丫头劝慰道“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吧,在马车里看书只怕看坏了眼睛。”
姜雪松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将头发利落的盘起,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把手里的书放下,开口道“陛下年幼,权利都被外戚裴鸣掌握在手里。还有一个桓王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局势恐怕要乱。”
姜雪松常年长在北地,身量高挑,和京城中追求的面若银盘、眉如弯月不同,她身上自带了几分北地凌冽的寒风,叫人不敢随意亲近。
说完这话转过头看向藕粉色女子,见她一知半解的样子,只好开口道“没事晴山,许师兄也在京城,咱们多少有个人可以照应。”
晴山一听这话,小圆脸甜甜一笑,开口道“晴山也不懂什么,反正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我一直陪着小姐。”
不等姜雪松回话,晴山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略带疑惑的开口
“小姐,这次来京城是不是会有人拉拢咱们啊?晴山在书院的时候经常听他们提起来过,说什么桓王手握兵权有那种心思,咱们是不是得小心点儿”
桓王殿下是先皇的四皇子,在先太子死后差点成为新的太子人选,在朝中的支持力量最多,晴山说提防他们也不无道理。剩下的也就是秦王殿下和他的胞弟齐王殿下,兄弟俩常年镇守着北境长城。
姜雪松摇摇头,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悄悄皱起“这京城,远比我们想象的凶险的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嘴上虽然担忧,可眸光确是异常坚定,深吸一口气,侧身掀起车帘,看着即将到达的宫城,嘴角微微翘起。旁人都说她这次来京城是趟进浑水里了,搞不好还要搭上小命。她却觉得,越乱的时候才越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着宫墙越来越近,马车的速度也逐渐减缓,刚一停稳就有一小太监等候在那
“姜院长需得在此处下车”
说话的太监温声细语,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
姜雪松整理好刚看过的书籍就下了马车,晴山先她一步下来,若是仔细看也能看出来晴山的左脚稍微有一点跛。
那小太监没想到太白院长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明显一愣,转瞬就恢复如常,笑着问好道“可是姜院长?”
见姜雪松轻轻点头后赶紧笑道“姜院长舟车劳顿,陛下此刻正在金銮殿等着您呢。”
姜雪松淡漠的点头应下,她对如今的小皇帝可没什么好印象,那小皇帝嘴上说派人去请太白书院的院长,可却派了五千羽林卫,姜淮正一个不同意那领头的就让人又打又砸,这不把姜淮正给气的中风了,现在话都说不利索。
姜雪松本就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此刻又有意板着一张脸。那小太监笑脸都被染的有几分僵硬。
“晴山你先回宅子,等一会出来让师兄送我回去”姜雪松没理会小太监,而是转头对着晴山吩咐道
晴山点头应下,一双眼睛写满了担心,道“嗯,小姐你早去早回。”
姜雪松轻拍她的手背两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转过头对着那小太监说道“有劳公公带路。”
小太监脸上的笑不减半分,来的时候他师傅特意交代了,务必给这位姜院长留下皇帝的好印象,至于这姜院长的脾气吗,权当是读书人的傲气了。
俩人往金銮殿走去,小太监带着些奉承的说道“天下人都说太白书院给百姓主持公道,从前奴才还觉得是说笑,今日一见院长倒是相信了。”
这话听到姜雪松耳朵里别提有多别扭了,若是叫别人多心想一下,还以为太白书院是要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姜雪松开言制止道“公公切莫再说这样的话,百姓的公道自然有陛下,有朝廷来主持。太白书院不过是尽自己的微末力量帮助一些穷苦人家。这样的事不止太白书院在做,有善心的人都会做。”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三两句话打消了他的捧杀。这京城是什么地方啊,今天乱说一句,可能明天脑袋就不见了。
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有其他人凌驾于皇权之上,这个道理太白书院懂,姜雪松也懂。
小太监听姜雪松这话,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您瞧奴才这张嘴,奴才读书少,您别和奴才一般见识...”
姜雪松眼皮都不抬一下,开口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公公小心脚下,还是专心带路吧”
小太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听闻先院长最近身体抱恙,可好一些了吗?想来是听说陛下亲自派人去请有些激动...”
姜雪松专心的看着前面的路,好像一点听不见小太监说的话。没半点搭理他的意思
还真是难对付,小太监斜着眼打量着她,看起来挺知书达理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倔呢。怕惹姜雪松讨厌,只能把试探的话咽回肚子里。
此刻金銮殿里,小皇帝李乐安正发着火呢,手里的卷宗狠劲砸向书案,伸手指向穿着紫衣蟒袍的男子,吼道“四皇叔这是什么意思?兵权不交难道是想谋反吗?”
他这话刚一说完,底下的大臣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山呼“陛下息怒”
群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如今面前的这一位不过是被其外祖裴鸣扶上位的幌子,掌权的还是丞相裴鸣。今天这个架势,难不成是是裴鸣想对桓王下手?
桓王腰杆站的溜直,半点不见慌张,几个喘息之后在假惺惺的拱手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惶恐,自从先皇将这兵权交到臣手中,臣一直兢兢业业”
说到这还故意停了一下去看小皇帝的表情“镇守宁州的这几年里平定了大大小小十余次的叛乱,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陛下这么一大顶帽子给臣扣下来,臣无言以对。”
说完长叹一口气,好似有多委屈一样,桓王一派的官员立马出声附和。
“陛下,桓王殿下一直忠心耿耿啊!”
“陛下慎言!”
“陛下说这样的话会让一心为国的臣子们寒心的……”
那些个大臣把李乐安说的好像是一个昏君一样,气的小皇帝脸都紫了。桓王李书徳抬起眼皮,轻蔑的笑了一下,小皇帝喘着粗气,指着李书德的手都有些颤抖,可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
今天丞相裴鸣请假没来上朝,与裴鸣同属一个阵营的官员也不敢随意妄言,面面相觑的看着,各自的心里都在犯嘀咕:也没听说要对李书德下手啊。
“你!你们...好,没人把朕当皇帝是不是?”李乐安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太监福禄一直在殿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赶紧顺着话头开门进去,提高了几个声调叫道“陛下!”
喊完又快步走到李乐安的身边放低音量禀告道“启禀陛下,太白书院院长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福禄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的给李乐安使眼色,李乐安自然看见了,泄气一般的松了脊背,吩咐道“叫她进来”
福禄转身高声道“宣,太白书院院长觐见”
姜雪松垂眸进了那金銮殿,入眼的是紫红官服,走到大殿中间站定。
“太白书院第三十七代院长姜雪松,拜见陛下”她声音不大,却能传到大殿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进殿里她就感受到了那丝微妙的气氛,自己的到场似乎让这激烈的争斗稍稍降温。
在场的官员肆意的打量着姜雪松,有些消息不灵通的还在惊讶一个女子居然能当院长一职。
太白书院在大周意义非凡,朝堂上的一半官员都在太白书院求学过,太白书院不讲究出身,只要你通过了入学考试便可。
如今的大周虽然有科举制度,可那都被世家子弟垄断了个大半,剩下的那部分基本上都被太白书院的学生占了,所以考上太白书院也成为许多寒门学子入仕的踏板。
毕竟从太白书院出去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做些其他,说出去都会被人钦佩。
李乐安心里的憋屈还没散开呢,看着姜雪松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有些不舒服,压低了嗓音,责问道“院长好大的胆子啊?见到朕也敢不跪”
姜雪松微微抬眸,匆匆扫了一眼龙椅上的人,长相倒是端正,只是还带着几分稚气,那眉宇之间总有股挥散不去的愁绪。
见李乐安这么问,她也不慌,面色如常慢悠悠的解释道“回陛下,这是太祖皇帝特许,太白院长见陛下可不行跪拜礼。”
是了,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周朝的时候,太白书院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呵,拿太祖来压朕,你胆子倒是不小”李乐安自嘲一笑,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憋气
姜雪松的脊背弯了弯,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不见半分慌张说道“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朕叫姜淮正来当官他还不愿意,让你一个黄毛丫头来糊弄朕”李乐安不满的抱怨着
姜雪松听到这话紧抿着嘴巴,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她就来气。要不是李乐安派人去找,父亲何至于病成那样。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解释道“家父身体抱恙,实在不适合长途奔波,这才叫小人接了院长之位。”
李乐安也不是真想让姜淮正来当官,他们要的不过是太白院长的名头。听她的借口赶紧伸手叫停,不耐烦的说道“够了,朕不想听解释,大理寺有个空缺你就去顶了吧”
大理寺的职位看起来也不错,姜雪松原本以为会叫自己去翰林院抄抄书之类的。刚想开口领旨,一道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万万不可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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