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我第一次看周敛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哭什么?”周敛哑声问我。
我看着他痛到满头大汗,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却还要强撑着来应付我的担忧。
我忽然想,也许我应该顺从他的意思,避开他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一面。
“我没哭。”我很小声地争辩道。
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根本就发现不了他躺在我身边沉默地强忍下痛意。
漆黑夜里,我背对他侧躺着,听到他不受控加重的呼吸声,转过身去抱住他,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我没哭。”我再次强调。
周敛的头抵在我胸前,气息不稳地说了声:“傻子。”
232.
我一直很想说,周敛,你也没那么聪明,否则……当时就不用回去找我,你自己走的话,就不会被左相拦截,被独自困在宫里。
你不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吗,怎么到那会儿偏偏心软了?
233.
派去启城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与我的猜测基本符合。
原来问题出在周敛的父母身上,他们这几个月来跟英王走得很近,还大力支持英王的造反事业。
这两个蠢人能生出周敛这么聪慧的儿子,显然是基因突变,所以周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推上不归路。
但按理来说,周敛此次行事极为隐蔽,连我都是因为有前世记忆才能勉强查到这一步的,左相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就查出遗漏。
而且还有一点很是奇怪,有人曾在启城查过周敛父母的消息,而这波势力来自大虞。
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藏在一切事件背后的那双手。
前些日子寄出的另一封信也有了回音,我可能要背着周敛出去作一回死,希望回来时陶璇已经研制出解药。
还有,但愿周敛不会为此把我关起来打一顿。
234.
我离开得很突然,但迟则生变,只得很没义气地把一切抛给范毓他们,让他们务必拖住周敛,至于找什么借口,就全靠他们几个自由发挥了。
我不太会骑马,但为了赶时间,只能麻烦星九与我同骑,幸好几个随行的暗卫都没有嫌我皮薄娇养延误行程。
誉城地处江南,这里的冬季要暖和上不少,又是水乡,不像大恒那样干燥。
从我的视角看,这座城市的百姓幸福指数应该很高。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时空待了太久的缘故,看到这一景象后,我的脑子里竟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我想把这个地方据为己有,纳入大恒的地图板块。
星九装扮低调地跟在我身侧,完全不知道我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公子,这边。”她一边给我指着路,一边警惕四周动静,相当的尽职可靠。
算了,想东想西都没什么用,我都不会带兵打仗,抢地盘什么的更不用提。
235.
虽然和谢乔接触不多,但她竟然意外地好说话。
“宁公子真是胆识过人,只身就敢进入大虞境内。”谢乔抬手让人上茶。
我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星九,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周敛没跟我在一起。
“客套话不必多说,凭谢老板的消息网,应该知道我为何独自前来。”
周敛中毒的消息不好封锁,有心之人总会知道。
谢乔看着我轻轻一笑,转而说起正事:“宁公子想见的人,我已经帮你请来了。”
我收到信儿的时候就对此震惊过了,谢乔让人带我过去,出门前我忍不住问她:“为何帮我?”
谢乔:“鲛人带走了一个姓周的人,贵国左相对此有所察觉,在暗中善后的人是你们吧。鲛人之事不宜大肆张扬,只当做我替松筠斋还了这个人情。”
她一说我就知道,应该是周敛的手笔。
虽然不是很明白谢乔这句话里的逻辑,但不难看出,松筠斋和鲛人族关系密切,而誉城谢家又和松筠斋有些牵扯。
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利益牵扯,还是别的什么。
236.
“阿姐!”
出门时碰上一个风风火火跑进来的青年男子,星九低声告诉我,这位是千陵王谢聿,谢乔的弟弟。
仆役带我们去了一处庭院,小小的院落外守卫森严。
我带着星九走进去,房间里坐着一个垂首盯着棋盘的玄衣男人,看样子方才有人在与他对弈。
我强压下心头忐忑,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
一颗棋子落下,响声清脆。
有人推门而入,躬身取走棋盘。
“你和你父亲很像。”
这算什么开场白?莫名感觉在辈分上被压了一头。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大虞皇帝郁铭,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的确和我父皇有过交集。
我瞒着周敛私自托谢乔帮我约见此人,也确实是作死行为。
雅岚所说的合作者,也就是她和周敛口中的“那个人”,我思来想去,除了大虞皇帝,也没有其他人选了。
“父子相像,再正常不过。”
只能说能做上皇帝的人都不简单,郁铭的气场比周鞅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我要在他面前耍心眼,那才真是班门弄斧:“你肯应邀前来,我还觉得有些意外。”
郁铭抬头看向我,身上有股子久病之人的郁气:“两军交战,你敢下拜帖,我怎好退避?”
又来了,说话爱兜圈子的大佬。
幸好没上茶水,不然我不喝都显得怂包:“那是两国间的事,我此行是为私事。”
郁铭:“以你我的身份,谈何私事?”
237.
我可能不只是作死,我这明明是疯了,竟然找到敌国皇帝请他跟我一起对付他的部下。
当然,话不可能说得那么敞亮,但大意如此。
买卖鲛人,劫走苍月前任圣女伊萝,改造蚀心,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除去牟利,无非是想让大恒不得安宁。前世此人借周鞅之手给我下毒,应当也是同样的目的。
但这一次他忽然对周敛动手,不禁让我产生了新的想法。也许,他的目的不止于此,而是有更大的阴谋潜于暗中。
238.
“帮你的人混入燕城?”郁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把我的话当成了笑话。
我脸皮厚,不觉得不好意思:“赵际的地盘在他的管制下密不透风,外来之人很难混进去。”
郁铭:“若你所言不虚,那景王所行之事便是于我朝有利,你要我反过来帮你,不觉得好笑吗?”
好笑个屁,我在心底骂了一句,面上还得好声好气而不**份地跟他商议:“一个擅自将手伸到别国搅弄风云的臣子,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尤其是郁铭这种人。
郁铭笑了一声,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照这么说,我只等着最后解决他,岂不更快哉?”
我早有预料,拿出了提前模拟好的回答:“赵际是你们大虞开国功臣的孙辈,你若胡乱给他安个罪名,就不怕别人说狡兔死,走狗烹吗?”
郁铭笑容一敛,神情阴郁:“你当我会在乎这些?”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这玩意儿,虚名而已,谁背谁累。
“你如何想我自然不知,但我也是诚心与你合作。”我摸出一张折起的纸丢过去,“我的诚意。”
郁铭半点不憷,拿到手就直接打开了。换作我,八成还得纠结一下里面藏没藏迷药。
一分钟后,他说:“这可是极为牟利的行当。”
“!”他的话一出口,我险些笑出来,看向他的时候不自觉多出几分隐秘的惊喜。
郁铭折纸的动作顿了下,似乎回过了味儿来,又将纸张展开,上面是我扭曲的小学生字体,重点是简体字。
“星九,你先到外面待着。”我状似无意点了点胸前衣襟,星九这才紧绷着脸出去。
239.
啊,高兴早了,事情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你说和我不一样,那你在哪儿见过这种字?”
郁铭:“一个……朋友,写的字也如你这般,缺胳膊少腿的,不成体统。”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我出声反驳了一句:“是文化不同,我还嫌你们的字费墨呢。”
郁铭冷哼一声:“还知道试探我的底细,你倒也不蠢。”
这话听起来莫名拉近了距离,但我没忘记学委说过的话,当然是分毫不敢松懈,抬手理了理衣领才觉得安心:“只是一直有些怀疑,咱们这身份,难得有机会碰面,自然不能错过。”
至少经此一事,我知道了大虞皇帝确实和穿越者有些关系,所以那位许清珧许将军能安然无恙,也算是有了解释。
郁铭的手搭在桌上,轻轻点了下倒扣着的那张纸:“单凭这个,不足以作为交换。”
狮子大开口啊这是。
“这可是制精盐的法子,你别得寸进尺。”
据我所知,盐铁生意都握在官家手中,我不信一国之君不对这个动心。
郁铭:“这上面写的掺了假,当我好骗?”
哎呀,被看出来了。
“没错,我改了几笔。”不然的话这人现在把我弄死,直接给大恒来个国丧,边关还怎么打得动……
景王赵际忽然提前了夺取蚀心配方的行动,一开始打的是雅岚的主意,被学委巧妙避过去,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伊萝。
赵际原是燕城赵家出来的人,祖传的医术,会改造毒药并不为奇。只有提前动手这一点,让我觉得十分奇怪。
郁铭:“我有一问,你如何想到与我结盟?”
“他暗中派人抓捕鲛人,剖珠牟利,鬼市买卖,你会不知道?”
说起这个我还有点来气,这跟买卖器官的肮脏交易有什么不同,恐怕在某些人眼里,不论是人类还是鲛人,都只是砧板鱼肉,能用来获利便是有用。
郁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水至清则无鱼。”
这话哪儿能这么用,显然是胡诌的回答。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你说他是如何知道鲛人体内有鲛珠存在?又是如何知道鲛人肉身都有什么功效?”
240.
我偶尔会有产生一些奇怪荒唐的猜想。
如果有人知道了我这种异世之人的存在,会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举动?
就好比鲛人,与人类差异很大的一个种族,被有心人发现后,各种关于鲛人的买卖都涌现了出来。
残酷,恶心,又无比真实。
241.
郁铭看着我,问题直切要害:“你是想说,景王知道有人身份异常,意图在此,而非简单的挑动他国内乱?”
感慨一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但是郁铭这人有点聪明过头了吧,一下子说到关键上,都没我的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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