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既明前世一个月升尚书,现在却只用了半个月。距离他成为一人之下的内阁首辅,可能也要不了两年,真等到那时,只怕她连骂他几句都要掂量。今日既然已经得罪,不妨多出几口气,否则她重活有什么意思。
元岁丰只当元时禾疯了,多说无益。
秋芷也这样想,但还是乖乖将话传了出去。
果不其然,小小利益,驱动不了人,南皖最年轻的尚书大人,未来不可小觑,谁不要命了去打他?
元时禾气馁,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不少。
她想通了,既然惹不起,那干脆离他远些,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秋芷端洗脸水进来,不停对她眨眼。
元时禾擦完脸,正想问她哪里不舒服,就听见怒气十足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你要气死你娘我,我们这段日子不在,你怎么又在家闯祸了!”
元时禾抓住秋芷,语速又低又快,“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完了,母亲大人回来,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秋芷摆着手一脸无辜,被大步踏进来的昭华公主拉过去,一把放到自己身后,不容置喙道:“元时禾,马上收拾好来前厅。”
南皖干旱,不少地方遭了灾,皇帝在京祈福时,昭华公主请旨,同国公爷出京,带着许多粮食,前往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
这些日子,他们在外奔波,看尽民生疾苦,只盼着国泰民安,也期盼家里的几个孩子,能早些为社稷尽一份力。
可是没想到,两人才回京,便听说国公府三小姐追求当朝大学士,反被拒绝多次的事迹。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传到他们耳朵里,自然都是美化后的形容,什么三小姐勇敢求爱,性情中人,是个痴情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实际上背后的风言风语指不定有多严重。
元时禾特意穿着稍有厚度的云锦,拿了好些手帕出来,绑在膝盖上,将裙裾拉下,再命秋芷备好毛巾和温水,这才过去。
昭华公主和晋国公已候在花厅,两人风尘仆仆,显然赶路回来,都未曾沐浴更衣。
“秋芷,还不快伺候老爷和夫人。”
元时禾先发制人,待秋芷拧干毛巾,接过后径直往前走去。
昭华公主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挥开她献殷勤的手,脸上还带着怒意,“你做了什么好事,不敢同我们说吗?”
国公爷上前扶住昭华公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消消气,“桑儿这次也没有闯什么大祸,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元时禾收到国公爷的暗示,连忙为自己开脱,“是的,娘,我真没有闯祸,你不要听外人瞎说嘛,那些人无非是羡慕我,才这么关注我,没办法,你女儿就是这么受人欢迎,她们不讨论我,生活多无趣呀。”
元时禾一边说着,一边将毛巾递给国公爷。
国公爷接过毛巾,满脸堆笑地靠近昭华,轻柔地帮她擦脸。
昭华被晋国公服侍得很舒服,但脸上的笑意只出现了一瞬,回神后,立马将毛巾往晋国公脸上甩过去,“你们别打配合,我生气的是这个吗,元时禾,及笄时你说没有喜欢的人,我们也答应等你,让你自己选择夫君,二九又说还不急,我们也不曾催你,由着你玩了这么几年,你都快二十了,有个喜欢的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样连表字带姓称呼,显然昭华公主是真生气,毕竟平时都是跟晋国公一样,称呼她的小名,桑儿。
“没有二十,十九的生辰都还没过呢。”
元时禾小声嘀咕,见昭华脸色一冷,立刻反省道:“不骄傲,我不喜欢了,真的,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去找他。”
“你说话什么时候算数了?”
元岁丰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旁,嫌看热闹不够,还要拱火。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元时禾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过头伸出手,“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嘛,我以后一定——”
“没出息!还有,你小子这些日子没给我闯祸,算你听话。”
昭华在元时禾手上打了一巴掌,见元岁丰在旁得意,顺手也敲了他一脑袋,又无可奈何道:“你到底是不是我昭华的女儿,怎么能这么窝囊,不就是一个大学士,这都追不回来,能不能学学你娘我的手段,真是不争气!”
朽木难雕,说放弃便放弃,昭华叹气扶额,回身坐在上座。
晋国公亦趋亦步,重新将毛巾打湿拧干,坐在昭华旁边,拿起她的手慢慢擦拭,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现些许喜色。
很多年前,昭华公主也曾喜欢过一个男人,对方并不喜欢她,但她用自己的手段,征服了对方,并成为了其妻子。
那个男人,是当时的侯府世子,也是如今的晋国公。
元时禾想起这件事,依旧很佩服母亲,当初她追求晏既明时,何尝不是以为自己是会成为另外一个晋国公夫人呢,只可惜她没有母亲这样好命。
元时禾原以为会被制止,没想到昭华会这样说,她有些惊讶母亲的态度,只是回忆慢慢涌上,心里开始变得有些酸涩。
前世,母亲好像也曾这样支持过她,可惜,她后来被执念蒙蔽,发生太多事情,家里人不再支持她,认为她与晏既明不合适,她如何也听不进去,非要一意孤行。
“爹,娘,我错了。”
元时禾蓦地跪下,泪如雨下地认起错来。
昭华始料未及,手中茶水险些洒落。
元时禾平日真正犯错时,要么狡辩嘴硬,要么胡搅蛮缠,元家都知道三小姐不撞南墙不回头,得拿证据砸她头上,才会认错求饶,今日这般可怜样,指定是被人怎么欺负了。
昭华放下茶盏,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一个小小学士,竟然敢这么伤我们桑儿的心,明天我就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我们三小姐都看不上!”
国公爷连忙轻拍昭华的后背,而后上前扶元时禾,“桑儿,你先起来再说。”
元岁丰也着急站起来,刚向前走了一步,从侧面看见元时禾膝盖下厚厚的手帕,便慢慢往回坐,笑道:“又来这套,一哭二闹,我恩师不喜欢这样的。”
“闭嘴。”
昭华冷眼扫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话,这儿没你的事,还不去温习功课?”
元时禾隔着泪眼,也瞪过去,等元岁丰悻悻然离开,她也收拾好了心底的情绪,前世她未曾见家人最后一面,今生不能重蹈覆辙,她要好好守护元家。
昭华一向说到做到,元时禾怕她真找过去,提醒道:“他不是学士,近日已经是皇帝钦点的尚书大人了。”
“尚书如何,本宫还要看他脸色不成?”
昭华话未说完,被晋国公碰了下,忙四下瞧了眼,咳嗽一声,转了话锋,“不管什么人,欺负我儿就是不行,你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若是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他能这么欺负你,当我们国公府没人了吗,我倒要教他好看!”
元时禾很开心,在家人心里,她永远是最好的。
前世的自己该是着魔了,竟放弃身边最珍爱自己的亲人,去追寻那缥缈无影不存在的爱。
刚刚跪下哭诉时,其实她曾想过,要不要借父亲和母亲的手,去对付晏既明,无论他将来如何,现在的他,国公府还不会放在眼里,就算伤不了他,打压打压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前世的经验告诉她,晏既明这个人最好不要结仇,即便她内心有怨,也是她个人的事,日后若有机会,对他落井下石,或者背后捅刀,她定然毫不留情,但万万不能再将元家牵扯进去。
“娘,我不喜欢他,真的。”
元时禾擦干眼泪,上前挽住昭华的胳膊,笑容甜蜜,“之前我那是图新鲜,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发觉他也不过尔尔,不想嫁给他,巴不得不再见他,我们就不要再理这种人啦,好不好。”
她不会再喜欢他,不会让四弟因她而死,不会嫁给他,不会让元家受灾,不会……不能失去母亲、父亲、大哥、弟弟……
晋国公夫妇,最是宠溺她,尤其她撒起娇来,声音甜又软,两人说了几句,自然都依她。
只昭华心气高,将这笔仇记下了,“晏既明是吧,来日他若娶妻,我到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眼疾。”
-
元时禾好生安抚完晋国公夫妇,待他们去洗漱休息,终于得了空。她想起一件事来,让秋芷派人,去高府请高妙仪过来。
前世元府出事,她求救晏既明无果后,也曾想过其他办法,但皇帝下了旨,没有人敢出面,她连见元府的人都没办法。后来她求见圣上,想以元家三小姐的身份,同元府一起入狱,可大哥已不再是京卫指挥使,换了京卫的皇宫固若金汤,她竟是入宫都难。
不过在她病重后,高妙仪曾给她来过一封信,说是信也不恰当,充其量就是一张字条,字迹一如既往地好看,但却显得有些潦草。而在她收到信的当天,便听说高家满门抄斩,高妙仪也以身伏法。
那字条成为高妙仪的绝笔,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元府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
元时禾前世直到死,也没弄明白元家是怎么没的,跟高妙仪又有何关系。今生要避免悲剧,必然要弄清楚,而高妙仪可能就是唯一的线索。
一盏茶的功夫,秋芷带回一封信。是高妙仪写的,她称自己病了,不便出门,让元时禾有话可在信上说。
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元时禾想起那行字,心底生出一股紧张。
她立刻起身,道: “走,去高府。”
高府是左丞相高巩府邸,高妙仪是高丞相外甥女,从小一直寄养在高府。
元时禾从小便与高妙仪熟识,称得上是闺中密友,只是前世嫁于晏既明后,她过得一团糟,又好面子,索性断了与旁人的全部联系,与高妙仪也再未见过,这也是她死前的一个遗憾。
元时禾的马车还未到达高府,便被一架马车挡住,只能提前停下。
秋芷出来,认出来那马车,转身扶元时禾下来,小声提醒道:“小姐,是晏既……晏大人。”
元时禾愣了一下,便看见高府门前有一行人出来,她进马车也不是,下马车也不是,因为晏既明就在其中,他们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她,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两日同晏兄上下朝,我说怎么少了些什么,这下明白了,原来少了接你回府的人,晏兄真是好福气呀。”
晏既明:是的,福气。
元时禾:不是,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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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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