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月隐部落的第三天,伊霯纳感到身心俱疲。小丧的直言不讳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而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经历了三次净身水之礼后的第四天清晨,当伊霯纳拿起诺大妈为他准备的新衣服时,他敏锐地发现这与前两天的衣物有所不同。
这件兽皮衣上,被巧妙地缝制上了一些图腾,图案清晰可辨——那是一棵粗壮的大树与弯月、满月交织在一起的神秘图案,树枝如同锋利的兽爪,刺向月亮,将其半包裹于树顶之上,显得既神秘又庄严。而原本系于腰间的绳子,也被换成了柔软细腻的白色毛皮长条。
“这针线活手艺还真是精湛。”
伊霯纳由衷地赞叹道。
听到伊霯纳的夸赞,小丧不甘心地拉着他转了几圈,仔细打量着他的新衣服,然后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为什么我的衣服上没有这些精美的图腾!”
伊霯纳:“……”
伊霯纳笑着伸手,假装要敲小丧的脑袋,却被她机灵地躲开了。
“就知道你又要敲我……”小丧朝他扮了个鬼脸,嘻嘻地笑着说,“我也想看你的那个神秘仪式,但诺大妈说不可以,因为她要我去帮忙收割地里的红果。”
提到红果,小丧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上次诺大妈给她的那个红果(番茄),味道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那种酸甜交织、汁水四溢的美味,与她们之前在野外找到的那些酸涩或干瘪的果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些被昆虫啃过的果子,或是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
小丧撇撇嘴,回忆起之前的经历,不禁摇了摇头。
“所以,我对这个安排还是挺满意!”
她兴奋地补充道:“这意味着我可以有机会偷吃更多的番茄了,嘻嘻!”
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转身向田地的方向跑去,准备开始她的“偷吃计划”。
升祀仪式在天树堡侧面不远处的如月山洞举行,那里正是之前伊霯纳偷走小丧时所在的祭坛。
此刻,伊霯纳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该让小丧先过来看看这个仪式,毕竟她就是在这里被捡到的。
仪式虽然不算特别隆重,但却显得庄严而神圣。部落里暂时闲置不用干活的人们都被召集起来,聆听大祭司宣布新加入的药司。
令人注意的是,其中刚好有一部分是伤者,他们静静地坐在人群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更让伊霯纳感到惊讶的是,来观看升祀仪式的几乎全是男性,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格外严肃。
站在高台上的大祭司戴着精致木雕面具,手中高高举起那柄装饰着孔雀羽毛的权杖,声音清冷而富有磁性:
“月隐于眠,为伟大的月神庇佑下的月隐献上你的力量吧!伊霯纳!!”
伊霯纳对于月隐的上任仪式并不熟悉,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走过场。
“咚!咚!咚!”
然而,随着两侧村民奋力击打着兽皮鼓,那激昂的鼓点正好与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致,让他的心也有些随之激动起来。
在激昂的鼓声中,一位身着传统服饰的部落成员走上前,单膝下跪,恭敬地向大祭司递上了一个精致的花环。
大祭司微微颔首,拿起花环,转身向伊霯纳示意,示意他上前接受这庄严的授礼。
伊霯纳短暂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血红色的圆形石子被精心地摆放成三角形,两侧的人鱼烛灯芯熊熊燃烧,照亮了白天山洞里自然光所不及的每一个角落。
十年前,他曾偷偷溜进来,试图带走那个被视为“祭品”的小女孩——小丧。
鼓声突然停下了,整个山洞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人们轻微的呼吸声。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伊霯纳身上,就像狮群在等待狮王饱腹后,按照地位等级轮流享用猎物一样。
他们都在期待着他上前接受授礼,戴上那具有象征意义的花环,正式成为月隐部落的一份子。
伊霯纳感受到了那灼热的目光和一种将要被群起而攻之的不安预感。他深知,拒绝可能意味着他将永远无法离开月隐部落,而接受则还有可能找到出路。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最终选择了接受。
知道这一切无可避免了,如果拒绝,可能真的走不出月隐了,接受就还有机会。
大祭司微笑着为伊霯纳戴上了花环,这一刻,整个山洞内的气氛达到了**,村民们欢呼着,齐声高喊:“月隐药司!”
紧接着,又是一阵激昂的击鼓声,“咚咚咚”地回荡在山洞之中。
戴上花环之后,又有一位部落成员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杯神秘的液体。
大祭司接过这杯液体,面具之下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示意伊霯纳喝掉这杯液体。
伊霯纳看着眼前的这杯液体,心中有些踌躇。这时,大祭司用他那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安慰道:“放心,这是月隐泉之水,只有在月隐部落里授礼的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被允许喝。”
说完,他又俯下身来,在伊霯纳的耳边轻声补充:“没事的,我曾经也喝下了它。”
伊霯纳抬头看了一眼大祭司,面具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喝就喝吧!
于是,他接过那杯所谓的“月隐泉之水”,只见这液体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黑色,其中还夹杂着微小的颗粒。
他闭上眼睛,一口闷掉了这杯液体。入口之后,他感到这水有一种奇怪的口感,带着一股子药味,让他不禁微微皱眉。
******
仪式结束后,大祭司领着新晋的药司伊霯纳回到了祭祀者屋。与在天树堡上用木质大盆净身不同,这里的祭祀者屋内居然设有一个不小的温泉!
温泉上方缠绕着一丝丝薄薄的温泉水雾,使得整个屋子看起来充满了神秘感。
伊霯纳不禁感叹,难怪从远处看祭祀者屋总是带着几分神秘气息,原来是因为这温泉的缘故。
不过屋子里的气味有点怪怪的,他仔细嗅了嗅,发现这股气味与大祭司身上那种淡淡的味道有些相似,看来大祭司应该经常待在这里。
就在这时,大祭司从柜子上取下一个杯子,往温泉中倒入了一些绿色的汁水。
伊霯纳好奇地看了一眼被丢在桌下的那个绿色植物,发现那竟然是路边常见的青蒿叶!
【青蒿:可用于缓解皮肤瘙痒,有清热镇痛、免疫调节、抗病毒、抗炎等多方面功效】
大祭司看着伊霯纳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微笑着解释道:
“这月隐泉水确实天然带有一股臭掉的蛋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硫磺味。为了改善温泉的气味,我加了些青蒿草药进去,过段时间还可以加入侧柏叶,这样泡起来对身体有好处。”
“臭蛋味?硫磺温泉吗?”
他回想起以前也泡过硫磺温泉,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特别是小丧,死都不肯下水,那模样至今还让他忍俊不禁。
“刚刚你喝下的那一杯,就是取自这里的泉水。”
大祭司这句话让伊霯纳更是无语。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喝掉的“月隐泉之水”,竟然是大祭司的泡澡水!说不定还有其他祭司也泡过这个温泉。
一想到这里,伊霯纳就不禁有些恶心。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一幅幅令人作呕的画面:祭司们在温泉中泡澡,然后……
他们不会泡澡的时候偷偷尿在里面吧……
伊霯纳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旅途中偶然遇到天然温泉时的情景。
那时白毛小豆芽,那小家伙泡在暖暖的温泉水里,舒畅到不自觉地尿了一泡。想到这里,伊霯纳不禁苦笑了一下。
伊霯纳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喝。
唉,大祭司就算不尿在里面,这也算他的洗澡水了……
【硫磺温泉:烂鸡蛋味的温泉,硫磺具有一定的杀菌抗炎作用】
大祭司缓缓转身,恰好捕捉到伊霯纳同样投来的目光便勾起嘴角。
于是他不禁微微勾起嘴角,轻轻挑眉莞尔一笑。
这时,伊霯纳才惊觉大祭司已经摘下了那面充满神秘感的木质面具,将其静静地放置在旁边一张桌上。
桌上还摆放着一面略显陈旧却充满复古韵味的小黄镜,“莎拉”的房间里也有这么一面镜子。
在此之前,伊霯纳只能通过声音揣测大祭司是一位年轻的男性,而此刻,他终于得以亲眼目睹这位大祭司的真容。
大祭司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淡然与宁静,这或许正是他身为尊贵大祭司所独有的气质。
他的眼睛,宛如两颗镶嵌在白玉之上的璀璨星辰,比之前在仪式上看到的更深邃如夜空,清冷似寒星,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深棕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脑后,几缕碎发随风轻轻摇曳,贴在耳畔,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他的脸庞白里透红,棱角分明,显得异常俊俏,左眼角旁的一颗小痣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与那位威严庄重、不怒自威的首领奥文汀相比,大祭司无疑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男性类型。
如果要用动物来形容的话,首领奥文汀无疑是一头巨大强壮、威严十足的黑熊;而大祭司沃尔法,则更像是盘旋在树林里某颗古老大树上的一条蝰蛇,它吐着芯子,拥有着美丽的鳞片,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盯着猎物,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或许正是因为沃尔法的长相过于俊美而缺乏足够的威严,所以他才选择戴上那面充满神秘感的面具,以此来增添自己的威严气势,更好地领导月隐部落。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是沃尔法,是月隐部落的大祭司。”
沃尔法看着伊霯纳有些愣住的神情,嗓音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伊霯纳用手捧起温泉水,轻轻扑了扑自己的脸,然后再次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
“你好,沃尔法大祭司,我叫伊霯纳。”
“哈哈,我就知道药司你肯定是遮掩着自己的容貌,那块黑色不是你天然的一部分。”
沃尔法突然这么一句,让伊霯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温暖的泉水中起身,侧目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温泉的温暖雾气悄悄融化了他画在脸上的“黑色胎记”。
“额……”
一件兽皮衣突然半盖在了伊霯纳的头顶,沃尔法的大手莫名其妙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指腹如同羽毛般轻轻触碰着他那沾着水雾、略带绒毛的脸颊。他幽幽地在伊霯纳的耳畔说道:
“我想,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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