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勉把连裳衣服换好，人也收拾齐整，钟可已经给贺念戈打完电话，贺氏会派辆车来，低调地把连裳送回樑城。
钟可把连裳的手机递给凌勉：“那就麻烦你了。到了记得打这个电话。”
她又把写了刘经理号码的纸条递给凌勉，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连裳。
“路上当心点，别磕着碰着他了。”
她没忍住，还是最后叮嘱了一句。
凌勉立刻恭敬地站直：“您放心。”
钟可点点头，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亨丝。
走出酒店的钟可抬头看了眼天，今日楠城的天空，也是一如既往阴沉沉的。
她轻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就到这里吧。
她和连裳的故事。
钟可睁开眼，很难形容心头那空落落的感觉。
但，没关系，也许她只是还没从那么多新鲜的体验里回过神，但她可是最强大的血族，这点失落感，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随手拦了辆车，准备赶去和贺念戈会和。
刚才的电话里，贺念戈提醒了她，今天是和那个渣男——黄万，还有他的有钱太太莫容馨，约好见面谈“遗嘱”的日子。
等上了车，钟可透过车窗又看了看亨丝酒店。
贺氏的动作很快，媒体上关于“伤心男子欲跳楼”的消息很快就被撤得差不多了，甚至来不及等媒体挖出连裳的来历和跳楼的细节。
当然，也不可能有人手眼通天，能将这事跟她扯上关系。
她对贺念戈说“你懂的”的时候，暗含的两层意思贺念戈都领会了。
她一不能让钟氏再次陷入有可能的负面舆论，二不能让贺念戈的父母从媒体上了解到这件事的任何内情。
本来就是她一时的……色令智昏，但连裳的背景和她的身份，还有她即将与贺念戈的订婚，都太敏感了，绝不能给有心之人提供可趁之机。
而刚才在酒店的医务室，为了避免后患，她还是狠下心，消除了连裳的记忆——与她有关的记忆。
“抉剔”。
这本就是血族强大的妖力之一。
清除、篡改、编纂……人类的记忆。
虽然钟子钦无处次在她成长的过程里强调，“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但在钟可看来，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幸好，虽然并不希望她滥用这个能力，但为了确保她的安全，钟子钦在教她使用和控制能力的方法时，也做到了不遗余力。
钟可确信——
尽管她对人类使用“抉剔”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清除人类“一段时间”的记忆，但效果一定会如她所愿。
连裳，会忘记和她之间的一切。
无论是相识、见面、亲吻、过夜……还是她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乱七八糟的，一切。
而那部分的记忆空白，连裳随便用他在璀色打工的经历覆盖了。
等连裳醒来，记得的应该只有他在璀色陪酒的夜夜笙歌，还有昨天被张君隽灌醉，喝得不省人事后，在璀色睡着了。
钟可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车窗上，强迫自己把思绪从那个妖孽身上转移，重新开始思索作为“KING”，接下来该去做的事。
那个黄万……这么急着就联系了贺念戈，只怕已经自以为得逞地说服了莫容馨，打算美滋滋地“吃绝户”。
钟可对人类世界的这些贪婪和算计，也算早就习以为常，但这并不影响她每听说一次这种事，心中对“人类不可靠”的印象就更深一分。
她今天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甚至没有来得及洗个澡，一早就从震惊和不安中醒来，然后又经历了电视剧一般的反转，处理完连裳的事和他的记忆，现在整个人倒真是有点……疲倦。
于是，钟可决定改变她之前的计划——
陪那个黄万演戏的事，就姑且交给贺念戈了。
她打算见了莫容馨的面，就找个理由把人支到一边，直奔主题。
在钟可昏昏沉沉地一通乱想之后，车子平稳地开了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贺念戈告知她的地点——
贺氏旗下的临月酒店。
……怎么又是酒店。
钟可无力地叹了口气，今天看来是和酒店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才刚下了车，贺念戈就从不远处小跑过来，眼神关切但动作克制地打量着她：“你……还好吧？”
他问得隐忍，她听得明白。
虽然具体怎么处理的连裳，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贺念戈，但她又说要一辆车送连裳回樑城，又坚持来和贺念戈一起处理黄万，贺念戈便也猜到，她和那位美人的故事……
恐怕已经被她宣判be了。
贺念戈作为她多年的挚友，又怎么会猜不到钟可的思路。
她一向最怕麻烦，脾气不好，随心所欲。
贺念戈其实在处理连裳跳楼事件的过程里，多少听到了一些亨丝的员工和贺氏的手下提起，那位“心碎男子”长得可真是……
美如冠玉。
新闻画面毕竟是无人机拍的，倒是没有对焦到那人的脸。
贺念戈一向也不是过分八卦的人，但那样的褒奖听多了，不免就在给凌勉吩咐工作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没想到，就连他贺氏最得力的保镖——人称“鬣狗”的凌勉，都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才答了句，“美。很……美。”
贺念戈在得知这些信息，又看到钟可有气无力的脸时，心里多少有了推断。
但黄万那个人渣，好巧不巧在这时候打来，一口一个“小葛”，趾高气昂地使唤他快点约了“安律师”，要确认“遗嘱”的继承事宜。
今天发生这些事，贺念戈想着钟可的情绪肯定糟透了，原本打算推掉他的。
可安显的建议并非没有道理：“就是因为她心情不好……你正好帮她分散一下注意力试试？”
贺念戈虽然不确定钟可会怎么决定，但他还是打了电话给钟可。
就算钟可真的没心情，他再推掉也不迟。
毕竟，就算熟知钟可如贺念戈……
他也从没见过钟可谈恋爱。
或者，这不算恋爱？
那他也不知道，钟可对这段“露水情缘”究竟有多看重……
但在电话里，一听到钟可疲惫但坚定的答复，贺念戈就知道——
钟可，你的“那个人”啊……这次是真来了。
钟可见贺念戈看她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小心，立刻装作没心没肺地笑道：“我当然挺好啊，想什么呢你。”
她还记着，就在上午，两个小时之前，她和贺念戈在贺氏23楼，可是翻过脸的。
所以，她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不能太亲切了。
听见她刻意修饰过的语气和答复，贺念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眸子里的担忧也及时转换成了安抚。
“好。那就……辛苦安律师，里面请。”
贺念戈说着，郑重其事地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倒挺适合到你家酒店门口当个迎宾的。”
钟可看他那不自然的“服务”姿态，知道他是有心照顾她的情绪。
她心里感动，故意说着跟平常一样吐槽的话，以此来向他“证明”，她真的没事。
但她今天没有穿正装，也没有做刻意的律师派头，走到酒店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转头盯着贺念戈的脸看。
贺念戈疑惑：“我脸上……有问题？”
钟可颓败地叹气：“你金丝眼镜呢，我还想借来用用呢。”
贺念戈嘴角一抖，不得不“好心”提醒她：“反正你也要篡改他的记忆……在你脸上幻化一个就行了吧。”
别说眼镜了，她就算想让黄万觉得她头上顶了个苹果，应该都是手到擒来的吧？
血族这样强大的妖力，甚至就连其它妖族的记忆，也未必不能篡改——贺念戈就记得，在他幼年时，钟子钦有一次来做客，就给他家“变”出了不少的长生藤，让他在虚假的记忆里快乐了好几天。
所以钟可，何必每次都拘泥于物理意义上的“变装”呢？
就算再怎么变，以她的外貌，在人群里始终也是引人注目的。
而被她“抉剔”之后，反正无论她想要什么样，就能在人类的记忆里，变成什么样。
贺念戈的表情和回答里，完全没有掩饰他的“不理解”，当然也立刻被钟可看穿了。
于是她一脸高深地摇摇头：“嗐，算啦。你们树妖还真是植物来的，一点都不懂我们血族的仪式感。”
……仪式感？
贺念戈的嘴角又抽了抽。
血族一向自诩高贵，他倒是早就知道了。
她们钟家的血脉由于稀少而长命，自然就更显矜贵。
但……仪式感？
那不是人类才痴迷的东西吗？
而且，恰恰因为人类的寿命有限，他们才更热衷于“仪式感”，好让他们短暂的生命，显得，“有意义”一些。
这个词，和她这位血族大小姐，究竟有什么关系？
贺念戈甚至在那一刻，邪恶地想到了一句反击的绝杀：仪式感？是指……你约会完第二天，澡都忘了洗，还穿着前一天衣服的仪式感吗？
但他死也不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也幸好，钟可从不对他“摄魂”——虽然在他流萎发作时她破例了，但那时出于情急，她别无选择，她也道歉了。
否则，万一被她知道他现在这个想法——贺念戈的眼前，搞不好又要长出长生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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